【用功的入門方法】
用功办道的方法很多,現在且約略說說,办道的先決條件-------深信因果。無論什么人,尤其想用功办道的人,先要深信因果。妄作胡為,不要說辦道不成功,三塗少他不了。佛云:「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又說:「假使百千劫,所造業不亡,因緣会遇時,果報还自受。」「楞嚴經」說:「因地不真,招紆曲。」故種善因结善果,種恶因結恶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乃必然的道理,談到因果,我說兩件故事來證明。
一、琉璃王誅釋種的故事,釋迦佛前,迦毗羅閱城里,有一個捕魚村,村里有個大池,那時天旱水涸,池里的魚類,盡给村人取喫。最後剩下一尾最大的魚,也被烹殺。只有一個小孩,從來没有喫魚肉,仅那天敲了大魚頭三下來玩耍。後來釋迦佛住世的時侯,波斯匿王很相信佛法。娶釋種女生下一個太子,叫做琉璃。琉璃幼時在釋種住的迦毗羅阅城讀書。一天因為戲坐佛的座位,被人駡他,把他拋下來,怀恨在心,及至他做國王,便率大兵攻打迦毗羅阅城。把城里居民盡數殺戮。
當時佛頭痛了三天,諸大弟子都請佛設法解救他们,佛說定業难轉。目犍連尊者,以神通力,用缽攝藏釋迦親族五百人在空中,滿以為把他们救出,那知放下來時已盡变為血水。諸大弟子,請問佛,佛便將过去村民喫魚類那段公案說出。
那時大魚就是現在的琉璃王前身,他率领的軍隊,就是當日池里的魚類,現在被殺的羅阅城居民,就是當日喫魚的人。佛本身就是當日的小孩,因為敲了魚頭三下,所以現在要遭頭痛三天之報。定業难逃,所以釋族五百人,雖被目連尊者救出,也难逃性命,後來琉璃王生墮地獄,冤冤相報,没有了期,因果實在可怕。
二、百丈度野狐的故事,百丈老人,有一天上堂下座後,各人都已散去,独有一位老人没有跑,百丈问他做什么,他说:「我不是人,实是野狐精,前生本是這里的堂頭,因有個学人问我「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我說:「不落因果。」便因此墮落,做了五百年野狐精,没法脱身。請和尚慈悲開示。」百丈說:「你來问我。」那老人便道:「請问和尚,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百丈答道:「不昧因果。」那老人言下大悟!即禮謝道:「今承和尚代語,令我超脫狐身,我在後山岩下,祈和尚以亡僧禮送。」第二天百丈在後山石岩,以杖撥出一頭死狐,便用亡僧禮將他化葬。我们听了這兩段故事,便確知因果可畏,雖成佛也难免頭痛之報,報應絲毫不爽。定業实在难逃,我们宜時加警惕,慎勿造因。
【嚴持戒律】
用功办道首要持戒,戒是無上菩提之本,因戒才可以生定,因定才可以發慧,若不持戒而修行,無有是處。《楞严經》四種清淨明誨,告訴我们,不持戒而修三昧者,塵不可出,縱有多智禅定現前,亦落邪魔外道。可知道持戒的重要,持戒的人,龍天擁護,魔外敬畏;破戒的人,鬼言大賊,其足跡,從前在罽(音計) 賓國近著僧伽藍的地。有條毒龍,時常出來為害地方。有五百訶羅漢聚在一起,用禅定力去驅逐他,總没法把他趕跑。
後來有一位僧人,也不入禅定,僅對那毒龍说了一句話「賢善遠此處去。」那毒龍便遠跑了。眾羅漢问那僧人什麼神通把毒龍趕跑?他說:「我不以禅定力,直以謹慎於戒,守護輕戒,猶重禁。」我们想想,五百位羅漢的禅定力,也不及一位严守禁戒的僧人。
或云,六祖说:「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参禅?」我請問你的心已平直没有?有個月里嫦娥赤身露体抱著你,你能不動心嗎?有人無理辱罵痛打你,你能不生嗔恨心嗎?你能夠不分別冤親憎愛,人我是非嗎?統統做得到,才好開大口。否則不要说空話。
【坚固信心】
想用功办道,先要一個坚固信心,信為道源功德母。無論做什么事,没有信心是做不好的,我们要了生脱死,尤其要一個坚固信心,佛说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只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又说種種法門,來治眾生的心病。我们就當信佛語不虛,信眾生皆可成佛。但我们為什么不成佛呢?皆因未有如法下死功夫呀!
譬如我们信知黃豆可造豆腐,你不去造他,黃豆不会自己变成豆腐。即使做了,石膏放不如法,豆腐也会造不成,若能如法磨煑,去渣,放適量的石膏,决定可成豆腐。办道亦復如是,不用功固然不可以成佛,用功不如法,佛也是不能成。若能如法修行,不退不悔,决定可以成佛。故我们应當深信自己本來是佛,便应深信依法修行,决定成佛。永嘉禅師說:「證实相,無人法,刹那滅卻阿鼻業。若要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他老人家慈悲,要坚定後人的信心,故發如此弘誓。
【决定行門】
信心既具,便要擇定一門驀(音默) 直幹去,永不退悔,今天不成功,明天一样幹,今年不成功,明年一样幹。今世不成功,來世一样幹。溈山老人所謂「生生若能不退,佛階决定可期。」有等人,打不定主意,今天听那位善知識说念佛好,又念两天佛,明天听某位善知識說参禅好,又参两天禅,東弄弄,西弄弄,一生弄到死總弄不出半点「名堂。」豈不冤哉枉也。
【坐禪須知】
平常日用皆在道中行,那里不是道塲?本用不著什么禅堂,也不是坐才是禪的。所謂禅堂,所謂坐禪,不过為我等末世障深慧淺的眾生而設。坐禪要曉得善調養身心,若不善調,小則害病,大則著魔。实在可惜,禅堂的行香坐香,用意就在調身心,此外調身心的方法还很多,今擇要略說。跏趺坐時,宜順著自然正坐,不可將腰作意挺起,否則火氣上升,过後会眼屎多、口臭氣頂、不思飲食、或吐血。又不要縮腰垂頭,否則容易昏沉。
如覺昏沉來時,睜大眼睛,挺一挺腰,輕略移動臀部,昏沉自然消滅。用功太过急迫,覺心中煩燥時,宜萬缘放下,功夫也放下來,休息约半寸香。漸会舒服,然後再提起用功。否則日積月累,便会变成性燥易怒,甚或發狂著魔。
坐禅有些受用時,境界很多,說之不了。但你不要去執著它,便礙不到你,俗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雖見妖魔鬼怪來浸擾你,也不要管他,也不要害怕。就是見釋迦佛來替你摩頂授記,也不要管他,不要生歡喜。「楞嚴」所謂,「不作聖心,名善境界,若作聖解,即受群邪。」
【用功下手-----認識賓主】
用功怎样下手呢?楞嚴会上憍陳那尊者說客塵二字,正是我们初心用功下手處。他說:「譬如行客投寄旅亭,或宿或食,宿食事畢,俶(音倜) 裝前途,不遑安住,若实主人,自無攸往。如是思惟,不住名客,住名主人,以不住者,名為客義。又如新霽清暘升天,光入隙中,發明空中,諸有塵相,塵質搖動,虛空寂然。澄寂名空,搖動名塵,以搖動者,名為塵義。」
客塵喻妄想,主空喻自性,常住的主人,本不跟客人或來或往。喻常住的自性,本不隨妄想忽生忽滅。所謂「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塵質自搖動,本礙不著澄寂的虛空,喻妄想自生滅,本礙不著如如不動的自性。所謂「一心不生,萬法無咎。」此中客字較粗,塵字較細,初心人先認清了「主」和「客。」自不妄想遷流。進步明白了「空」和「塵。」妄想自不能為礙。所謂識得不為冤,果能於此諦審領会,用功之道,思过半了。
【話頭与疑情】
古代祖師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達摩祖師的安心,六祖的惟論見性。只要直下承當便了,没有看話頭的。到後来的祖師见人心不古,不能死心塌地,多弄机詐,每每數他人珍宝,作自己家珍。便不得不各立門庭,各出手眼,才令學人看話頭。
話頭很多,如「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父毋未生前,如何是我本来面目」等等。以「念佛是誰」為最普通。什么叫話頭?話就是说話。頭就是說話之前。如念「阿彌陀佛」是句話,未念之前是話頭。所謂話頭,即是一念未生之際。一念才生,已成話尾。這一念未生之际,叫做不生,不掉举,不昏沉,不著静,不落空,叫做不滅。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迴光返照這「不生不滅。」就叫做看話頭,或照顧話頭。
看話頭先要發疑情,疑情是看話頭的拐杖。何謂疑情?如問「念佛是誰?」人人都知道是自己念,但是用口念呢?还是用心念呢?如果用口念,睡著了还有口,為什公不会念呢?如果用心念,心又是什么样子?卻沒處捉摸。因此不明白,便在「誰」上發起輕微的疑念,但不要粗,愈細愈好,隨時隨地,单单照顧定這個疑念。像流水般不断地看去,不生二念。若疑念在,不要動著他,疑念不在,再輕微提起,初用心時,必定静中比動中較得力些,但切不可生分別心,不要管他得力不得力,不要管他動中或静中,你一心一意的用你的功好了。
「念佛是誰」四学,最著重「誰」字。其餘三字不过言其大者而已。如穿衣喫飯的是誰?疴屎放尿的是誰?打無明的是誰?能知能覺的是誰?不論行住坐卧,「誰」字一举便有,最容易發疑念。不待反覆思量卜度作意才有。故「誰」字話頭,实在是参禅妙法。但不是將「誰」字或「念佛邑誰」四字作佛號念。也不是思量卜度找念佛的是誰,叫做猜疑情。有等將「念佛是誰」四字,念不停口,不如念句阿弥陀佛,功德更大。有等胡思乱想,東寻西找叫做疑情,那知愈念妄想愈多。等於欲升反墜,不可不知!
初心人所發的疑念很粗。忽断忽续,忽熟忽生,算不得疑情。謹可叫做想,漸漸狂心收籠了,念頭也有点把得住了。才叫做参。再漸漸功夫纯熟,不疑而自疑,也不覺得坐在什么處所。也不知道有身心世界,单单疑念現前,不间不断,這才叫做疑情。实际說起來,初時那算得用功?仅仅是打妄想,到這好真疑現前,才是真正用功的時侯。
這時侯是-個大關隘,很容易跑入歧路。(一) 這時侯清清淨淨無限輕安,若稍失覺照,便陷入輕昏狀態,若有個明眼人在旁。一眼便会看出他,正在這個境界,一香板打下,馬上滿天雲霧散,很多会因此悟道的。
(二) 這時清清淨淨,空空洞洞,若疑情没有了,便是無記,坐「枯木岩。」或叫「冷水泡石頭。」到這時侯就要提,提即覺照。(覺即不迷,即是慧,照即不乱,即是定。) 单单的的這一念,湛然寂照,如如不動,靈靈不昧,了了常知,如冷火抽煙,一缐绵延不断。
用功到這地步,要具金剛眼睛,不再提,提就是頭上安頭,昔有僧问趙州老人道:「一物不將來如何?」州曰:「放下來。」僧曰:「一物不將來,放下個什么?」州曰:「放不下挑起去。」就是说這時節。此中風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是言說可能到,到這地步的人,自然明白,未到這地步的人,说也没用,所謂「路逢剑客須呈剑,不是詩人不献詩。」
【照顧話頭与反闻自性】
或问「观音菩薩的反闻闻自性,怎見得是参禅。」我方說照顧話頭,就是教你時時刻刻单单的的,一念迴光返照這「不生不滅。」(話頭) 反聞聞自性,也是教你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反闻闻自性,「迴」就是反。「不生不滅」就是自性。「闻」和「照」没有两样。我们要知道,所謂照顧話頭,所謂反闻自性,绝对不是用眼睛來看,也不是用耳朵來聽,若用眼睛來看,或耳朵來听,便是循聲逐色。被物所轉,叫做順流。若单单的的一念在「不生不滅」中,不去循声逐色。就叫做逆流。叫做照顧話頭,也叫做反闻自性!
【生死心切与發長遠心】
参禅最要生死心切和發長远心,若生死心不切,则疑情不發,功夫做不上,若没有長远心,则一曝十寒,功夫不成片,只要有個長远切心。真疑便發,真疑發時,塵劳煩惱不息而自息。時節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我說個親眼看見的故事,講给你们听,前清庚子年间,八國聯軍入京。我那時跟光緒帝,慈禧太后们一起走。中间有一段徒步向陝西方向跑。每日跑幾十里路,幾天没有飯喫,路上有一個老百姓,進貢了一点番薯藤,给光緒帝。他喫了还问那人是什么東西,這么好喫。
你想皇帝平日好大的架子,多大的威風。那曾跑過幾十里路?那曾餓過半頓肚子?那曾喫過番薯藤!到那時架子也不摆了,威風也不逞了。路也跑得了,肚子也餓得了,菜根也喫得了。為什么他這样放得下?因為联軍想要他的命,他一心想逃命呀。
可是後來議好和,御駕回京,架子又摆了,威風又逞起來了,路又跑不得了,肚子餓不得了。稍不高興的東西,也喫不下咽不了。為甚他那時又放不下了?因為联軍已不要他的命,他已没有逃命的心了。假使他時常將逃命時的心腸來办道,还有什么不了?可惜没有個長遠心,遇著順境,故態復萌。
諸位同参呀!無常殺鬼正時刻要我们的命,他永不肯同我们「議和」的呀!快發個長远切心,來了生脱死吧。高峯妙祖說:「参禅要尅日成功,如墮千丈井底相似,從朝至暮從暮至朝,千思想,萬思想,单单是箇求出之心。究竟决無二念,誠能如是施功。或三日或五日,或七日,若不徹去,高峯今日犯大妄語,永墮拔舌泥犂。」他老人家也一样大悲心切。恐怕我们發不起長远切心,故發這么重誓來向我们保證。
【用功兩種难易】
初用心与老用心的難易。初用心难------偷心不死。初用心的通病,就是妄想習氣放不下來,無明貢高,嫉妒,障礙,貪瞋癡愛,懶做好喫,是非人我,漲滿一大肚皮。那能与道相應?或有些是個公子哥兒出身,習氣不忘,一些委屈也受不得,半点苦頭也喫不得,那能用功办道?他没有想想本師釋迦牟尼佛,是個什么人出家的?或有些識得几個文字,便尋章摘句,將古人的言句作解会,还自以為了不起。生大我慢,遇著一塲大病,便叫苦連天,或臘月三十到來,便手忙腳乱,生平知解,一點用不著,才悔之不及。
有点道心的人,又摸不著一個下手處,或有害怕妄想,除又除不了。终日煩煩惱惱,自怨業障深重,因此退失道心,或有要和妄想拼命。憤憤然提拳鼓氣,挺胸睁睛,那知早已出「鬼。」空也空不掉,悟又悟不來。或有將心求悟,那知求悟道,想成佛,都是個大妄想。砂非飯本,求到驢年也决定不得悟。或有碰到一两枝静香的,便生歡喜。那仅是盲眼烏龟鑽木孔。偶然碰著,不是实在功夫。欢喜魔早已附心了,或有静中覺得清清淨淨很好过,動中又不行。因此避喧向寂,早就做了動静两魔王的眷属。諸如此類很多很多,初用功摸不到路頭實在难。有覺無照,則散乱不能「落堂。」有照無覺,又坐在死水里浸殺。
【初用心的易------放下來單提一念】
用功雖說难,但摸到頭路又很易。什么是初用心的易呢?没有什么巧,放下來便是放下什么?便是放下一切無明煩惱。怎样才可放下呢?我们也送过往生的,你試駡那死屍幾句,他也不動氣。打他几棒,他也不还手。平日好打無明的也不打了,平日好名好利的也不要了。平日諸多習染的也没有了,什么也不分别了,什么也放下了。
諸位同参呀!我们這個躯売子,一口氣不來,就是一具死屍。我们所以放不下,只因將牠看重了。方生出人我是非,愛憎取捨,若認定這個躯殼子是具死屍,不去宝贵牠,根本不把牠看作是我。還有什么放不下?只要放的下,二六時中,不論行住坐卧,動静聞忙,通身內外只是一個疑念,平平和和不断的疑下去,不雜絲毫異念,一句話頭,如倚天長劍,魔來魔斬,佛來佛斬,不怕什么妄想。有什么打得你聞岔?那個去分動分静、那個去著有著空,如果怕妄想,又加一重妄想,覺清淨,早已不是清淨,怕落空已經墮在有中,想成佛,早已入了魔道。所謂運水搬柴,無非妙道,鋤田種地,總是禅機,不是一天盤起腿子打坐,才算用功办道的。
【老用心的难易】
什么是老用心的难呢?老用心用到真疑现前的時侯,有覺有照,仍属生死,無覺無照,又落空亡,到這境地实在难。很多到此灑不脫,立在百尺竿頭,没法進步的。有等因為到了這境地,定中發現慧,领略古人幾則公案,便放下疑情,自以為大徹大悟,吟詩作偈,瞬目揚眉,称善知識。誰不知已為魔眷。
又有等錯会了達摩老人的「外息諸緣,内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和六祖的「不思善恶,正与麽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的意義,便以坐在「枯木岩」為極則,這種人以化城為宝所,認異地作家鄉,「婆子燒庵」就是駡此等死漢。
【老甪心的易------绵密做去】
什么是老用心的易呢?到這時只要不自滿,不中輟,綿綿密密做去,绵密中更綿密。微細中更微細。時節一到,桶底自然打脫,如或不然,找善知識抽釘拔楔去。
寒山大士頌云:「高高山頂上,四顧極無边,静坐無人識,孤月照寒泉,泉中且無月,月是在青天。吟此一曲歌,歌中不是禪。」首二句就是說獨露真常,不属一切,尽大地光皎皎地。無絲毫障礙。次四句是说真如妙體。凡夫固不能識,三世諸佛也找不到我的處所,故曰無人識,孤月照寒泉三句,是他老人家方便譬如這個境界,最後两句,怕人認指作月。故特别提醒我们,凡此言说都不是禪呀。
【结論】
就是我方才說了一大堆,也是扯葛藤,打閒岔,凡有言說,都無實義,古德接人,非棒则喝。那有這样羅索。不过今非昔比,不得不強作標月之指,諸位同参呀!究竟指是誰?月是誰?--------参。
【参禪警語】
心即是佛,佛即是覺,此一覺性,生佛平等,無有差別,空寂而了無一物。不受一法,無可修證,靈明而具足萬德。妙用恒沙,不假修證。只因眾生迷淪生死,經歷長劫貪瞋癡愛,妄想執著,染汚已深,不得已而說修说證。所謂修者,古人謂為不祥之物。不得已而用焉。此次打七,已經三個半七,下三個半七,身心較為純熟,用功當比前容易。諸位不可錯過因緣。務要在下三個半七內,弄個水落石出。發明心地,才不孤負這個难得的机緣
這二十多天來,諸位一天到晚,起早睡迟,努力用功,结果出不了四種境界。一者、路頭还有搞不清的,話頭看不上,糊糊塗塗隨眾打盹,不是妄想纷飛,就是昏沉摇摆。二者、話頭看得上,有了點把握,但是死死握著一片敲門瓦子。念著「念佛是誰」這個話頭,成了念話頭,以為如此可以起疑情,得開悟。殊不知這是在話尾上用心。乃是生滅法,终不能到一念無生之地。暫用尚可,若執以為究竟宝法,何有悟道之期?
晚近禅宗之所以不出人了,多緣誤於在話尾上用心。三者、有的会看話頭,能照顧現前一念無生,或知念佛是心,即從此一念起處,驀直看到無念心相。逐漸过了寂静。粗妄既息,得到輕安,就有了種種境界出現。有的不知身子坐在何處了?有的覺得身子輕飘飘的上騰了,有的見到可愛的人物而生欢喜心的,有的见到可怕的境界而生恐怖心的,有的起婬慾心的,種種不一,要知這都是魔。著即成病。
四者、有的業障較輕的,理路明白。用功恰當,走上正軌的,清清爽爽。妄想若歇,身心自在,没有什么境界,到此地步,正好振起精神,用功向前。惟須注意「枯木岩」前岔路多。有的是在此昏沉而停住了,有的是得了点慧解。作詩作文,自以為足,起貢高我慢。以上四種境界都是病,我今与你们以对治之藥,
第一如話頭未看上,妄想昏沉多的人,你还是看「念佛是誰」這個誰字,待看到妄想昏沉少,誰字不能忘了時,就看這一念起處,待一念不起時,即是無生。能看到一念無生,是名真看話頭。
第二關於執著「念佛是誰。」在話尾上用心,以生滅法為是的人,也可照上述的意思,即向念起處看到一念無生去。
第三關,於观無念已得寂静輕安,而遇到任何境界的人,你只照顧本参話頭,一念不生,佛來佛斬,魔來魔斬,一概不理他,自然無事,不落群邪。
第四關,於妄念已歇,清清爽爽身心自在的人,应如古人所說,「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由一向至極處邁進。直至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再撒手從橫去。
以上所說,都是对末法時期的鈍根人说的方法,其实宗門上上一乘,本師釋迦牟尼佛在靈山会上拈花之旨,教外别傳,歷代祖師,惟傳一心,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落階級,不假修證,一言半句即了。無一法可得,無一法可修,當下就是,不起妄緣,即如如佛,那里有許多閒話呢?
【修与不修】
講修行,講不修行,都是一句空話,你我透徹了自己這一段心光,當下了無其事。還说什么修与不修,試看本師釋迦牟尼佛的表顯,出家訪道,苦行六年證道。夜覩明星,歎曰:「其哉奇哉,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祇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若離妄想,则清淨智、自然智、無師智,自然現前。」以後说法四十九年,而曰:「未說著一字。」
自後歷代祖師,一脈相承,皆認定「心佛眾生,皆無差別。」「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橫说竪说,或棒或喝,都是断除学者的妄想分别。要他直下「識自本心,心見本性。」不假一点方便葛虅,說修說證,佛祖的意旨,我们也就皎然明白了。你我现前這一念心,本來清淨,本自具足,周徧圓滿,妙用恆沙,与三世諸佛無異,但不思量善恶,与麼去,就可以立地成佛,坐致天下太平,如此有甚麽行可修?講修行豈不是句空話嗎?
但你我現前這一念心向外馳求,妄想執著,不能脫離,自無始以來,輪轉生死,無明煩惱,愈染愈厚。初不知自心是佛,即知了,亦不肯承當,作不得主,没有壯士断腕的勇氣。長在妄想執著中過日子,上焉者:终日作模作样,求禅求道,不能離於有心。下焉者:貪嗔癡愛,牢不可破,背道而馳,這两種人,生死輪轉,没有已時。講不修行,豈不又是空話。
所以大丈夫直截了當,深知古往今來,事事物物都是夢幻泡影,無有自性。人法頓空,萬緣俱息,一念萬年,直至無生。旁人看他,穿衣喫飯,行住坐卧一如常人,殊不知他安坐自己清淨太平家里,享受無盡藏宝。無心無為,自由自在,動靜如如,冷暖只他自己知道,不惟三界六道的人天神鬼窺他不破。就是諸佛菩薩也奈他不何。這样還說個甚麼修行与不修行呢?
其次的人,就要發起志向,痛念生死,發慚愧心,起精進行,訪道力参,常求善知識,指示途徑,勘辨邪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曝之。」漸臻於精纯皎潔。這就不能說不修行了。
上來說的不免遷上就下,仍属一些葛虅,明眼人看來,要認為「拖泥带水。」然祖庭秋晚,去聖日遙,為應群机,不得已而如此囉索。究竟論之,講修行,講不修行,確是空話,直下無事,本無一物,那容開口?菩薩呀,會嗎!
【普說】
這段大事不是說了便休,所以中峯國師有云:「世界阔一尺,古鏡阔一丈,還玆蒲團上。」一個吞不下吐不出的無義味話頭也未,若向這里一肩荷負得去,便可喚世界作古鏡,喚古鏡作世界,都無異致。如其未爾,世界与古鏡,古鏡与世界。相去不啻三千里。何以如此?蓋能所分别,覿(音敌)体障礙,便是生死根本。
故「楞嚴經」云,「根塵同源,缚脫無二,識性虛妄,猶若空花,由塵發知,因根有相,相見無性,同於交蘆。」這里無你動步處,無你著眼處。昔「安楞严」讀到,「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见無見,斯即涅槃。」雖破句讀之,其桶底子當下脱落,直得七穿八穴,洞見老瞿曇心肝五臟,只得喚古鏡作世界,喚世界作古鏡。
洞澈森羅萬象,混融大地山河,洗盡見塵,攪乾情浪,無第二念,無第二人,指南作北,敲東擊西,死柴頭上心花灿爛,冷灰堆里赤燄騰輝,安有一毫剩法与為知解?近来佛法混濫,往往將根塵識妄,認作真心,說得宛然,了無交涉。諺云,「擊石乃有火,不击原無煙。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此說於做工夫上说得恰好。
特為諸人重与註破,石中有火,未曾施一毫巧之力,终日只說石中有火。說到眼光落地,依前只是一塊石頭。要覓一星點火,了不可得,此是不肯死心做工夫,以求正悟。惟記相似言語,說禪說道者也。更有一等癡人,闻說石中有火,擊碎其石,欲取其火,碎抹為塵,终不能得,卻不自責。不以智考求之,便乃不肯相信石中果有真火。此是不信自心是佛,反道佛法無靈驗之凡夫也。
此說且置,何為「智考。」首以信根為石,次以無義味話頭為擊石之手。又以坚固不退之志,作為火刀。用精勤猛勇不顧危亡之力,向動静閒忙中,敲之擊之,使不間断,加上般若種性,乾柴一握,驀箚相承,引起一星子延燎不已。直至三千世界化為燋燄。復何难哉?昔日百丈令溈山撥火,溈撥之不得,丈躬撥得之。举謂溈曰:「你道無這個」試问諸人,還識得百丈撥火的消息麼?其或未然。
听取一偈:「十方世界火爐阔,冷灰堆里深深撥,得一星星兒血点紅。今古從來無欠缺,諸禅流莫休歇,燎却眉毛萬丈光,若不如是遭凍殺。」参去。
師公老和尚的開示 【靈源】
民國三十六年冬禪七中,我上方丈請開示,師公问我你用什么工夫,我說,亦念佛,亦参禅,禪淨雙修,問:你既念佛如何能参禪呢?我说:「我念佛時,意中含有是誰念佛的疑情,誰在念佛亦即是参禪也。問:有妄想也無?答:「正念提起時,妄念亦常常在後面跟著發生,正念放下時,妄念也無,清淨自在。」師公說:「此清淨自在,是懶惰懈怠,冷水泡石頭,修上千年都是空過,必定要提起正念,勇猛参究。看出念佛的究竟是誰。才能破参,你須精進的用功才是。」問:闻说師公在终南山入定十八天,是有心入呢?無心入呢?
答:「有心入定,必不能定。無心入定,如泥木偶像。制心一處,無事一办。」問:我要学師公入定,請師公傳授。答:「非看話頭不可!」問:如何叫話頭呢?答:「話」即是妄想,自己与自己說話,在妄想未起處。观照著,看如何是本來面目,名看話頭,妄想已起之時,仍舊提起正念,則邪念自滅。若隨著妄想转,打坐無益。若提起正念,正念不懇切,話頭無力。妄念必起,故用功夫須勇猛精進,如喪考妣。
古德云,学道猶如守禁城,紧把城頭守一塲。不受一翻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這几句話每次打七師公都要说的) 若無妄想,亦無話頭,空心静坐,冷水泡石頭,坐到無量劫亦無益處。参禪不参則已,既決心参,就要勇猛精進,如一人与萬人敵,直前毋退,放鬆不得。念佛亦是如此,持咒亦是如此,生死心切,一天紧似一天,功夫便有進步。」
【禅七開示】癸巳年正月初九
起七偈:
諸人入堂煅煉 看誰倚天長劍 是佛是魔皆斬 直教梵天血濺
金鎖玄關掣開 曠劫無明坐断 一朝刺破虛空 露出娘生真面
【初七第一日開示】
這里的大和尚葦舫很慈悲。各位班首師傅的办道心切,加以各位師傅及大居士慕道情殷,大家發心來打静七。要虛雲來主七,這也可說是一種殊勝因缘。只以我年來患病不能多講,世尊说法四十餘年,显說密说,言教已有三藏十二部之多。要我來说,也不过是拾佛祖幾句剩話。
至於宗門下一法,乃佛末後 ,陞座。拈大梵天王所献金檀木花示眾,時座下人天大眾,皆不識得,惟有摩訶迦葉破顏微笑,世尊乃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無相,咐嘱於汝。」此乃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下承當之無上法門。後人籠統,目之為禅。須知「大般若經」中所举出之禅,有二十餘種之多。皆非究竟,惟宗門下的禪,不立階級,直下了當,見性成佛之無上禪。
有甚么打七不打七呢?只因眾生根器日鈍,妄念多端,故諸祖特出方便法而攝受之。此宗相继自摩訶迦葉以至如今,有六七十代了,在唐宋之時,禅風徧天下,何等昌盛,現在衰微已極,惟有金山、高旻、宝光人等處撑門户而已。所以现在宗門下的人材甚少,就是打七,大都名不符實。昔者七祖青原行思问六祖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祖曰:「汝曾作甚么來。」思曰:「聖諦亦不為。」祖曰:「落何階級。」思曰:「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六祖深器之。
現在你我根器劣弱,諸大祖師,不得不假方便,教参一句話頭。宋朝以後,念佛者多,諸大祖師乃教参「念佛是誰」的話頭放在咀里,不断的念來念去,成了一個念話頭。不是一個参話頭了。参者,参看義,故凡禅堂都貼着「照顧話頭」四字。照者,反照,顧者,顧盼,即是反照自性,以我们一向向外馳求的心回转來反照,才是叫看話頭。話頭者,「念佛是誰」就是一句話。這句話,在未說的時侯,叫做話頭,既說出就成話尾了。我们参話頭,就是要参這「誰」字。
未起時究竟是怎样的,譬如我在這里念佛,忽有一人問曰「某甲,念佛的是「誰」啊。」我答曰:「念佛是我呀。」進曰:「念佛是你,你还是口念?還是心念?若是口念,你睡著時何以不念;若是心念,你死了為何不念。」我们就是对這一問有疑!要在有疑的地方去追究它。看這話到底由那里而來。是什么样子,微微細細的去反照,去審察。這也就是反闻自性。
在行香,頸靠衣領,脚步紧跟前面的人走,心里平平静静,不要東顧西盼,一心照顧話頭。在坐香時胸部不要太挺,氣不要向下压,随其自然。但把六根門頭收攝起來,萬念放下,單單的照顧話頭。不要忘了話頭,不要粗,粗了则浮起,不能落堂。不要細,細了则昏沉,就墮空亡。都得不到受用,如果話頭照顧得好,功夫自然容易純熟,習氣自然歇下。
初用功的人,這句話頭是不容易照顧得好的,但是你不要害怕,更不要想開悟,或求智慧等念頭。須知打七就是為的開悟,為的求智,如果你再另以一個心去求远些。就是頭上安頭了。我们现在知道了,便只單提一句話頭,可以直捷了當。
如果我们初用功時,話頭提不起,你千萬不要着急,只要萬念情空,綿綿密密的照顧着。妄想來了由它來。我总不理会它。妄想自然会息。所謂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妄想來了,我總以覺照力釘着這句話頭,話頭若失了,我馬上就提起來。初次坐香好似打妄想,待時光久了,話頭会得力起來。這時侯,你一枝香可以將話頭一提。就不会走失,那就百有把握了。說的都是空話,好好用功吧。
【初七第二日(正月初十日)開示】
打七這一法,是尅期取證最好的一法。古來的人根器敏利,对這一法不常表现。到宋朝時,始漸開阐,至清朝雍正年間,這一法更大興。雍正帝皇宮里也時常打七。他对禅宗最尊重的。同時他的禪定也是非常的好。在他手里悟道的有十餘人,揚州高旻寺的天慧徹祖,也是在他会下悟道的。禪門下的一切規矩法则,皆由他大整一番,由是宗風大振。故人材也出了很多,所以规矩是非常紧要的。
這種尅期取證的法則,猶如儒家的考試塲,依题目作文,依文取考,有一定的時间的。我们打七的题目,是名参禪。所以這個堂叫做禅堂。禪者,梵語禪那,此名静慮,而禪有大乘禪,小乘禪,有色禪,無色禪,聲闻禪,外道禪等。宗門下這一禪,謂之無上禪。如果有人在這堂中把疑情参透,把命根坐断,那就是「即同如來。」故這禪堂又名選佛塲。亦名般若堂。這堂里所学的法,俱是無為法。
無者,無有作為,即是說無一法可得。無一法可為。若是有為,皆有生滅。若有可得,便有可失。故經云:「但有言說,都無實義。」如誦經禮懺等,尽是有為,都属言教中的方便權巧。宗門下就是教你直下承當,用不着許多言說,昔者有学人参南泉老人,问「如何是道?」曰:「平常心是道。」我们日常穿衣喫愛,出作入息,無不在道中行。只因我们隨處缚着,不識自心是佛。
昔日大梅法常禪師,初参馬祖,問「如何是佛?」祖曰:「即心即佛。」師即大悟,遂禮辭馬祖,至四明梅子真舊隐處,缚茆而居。唐貞元中,鹽官会下有僧,因採柱杖迷路至庵所,問:「和尚在此多少時?」師曰:「只見四山靑又黃。」又问:「出山路向甚么處去?」師曰:「隨流去。」僧歸,舉似鹽官,官曰:「我在江西曾見一僧,自後不知消息,莫是此僧否?」遂令僧去招之,大梅以偈答曰:「催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变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松花食有餘,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深居。」馬祖闻師住山,乃令僧問「和尚見馬大師,得個甚么,便住此山。」師曰:「大師向我道,即心即佛。我便這里住。」
僧曰:「大師近日佛法又别」師曰:「作么生?」僧曰:「又道非心非佛。」師曰:「這老汉惑乱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其僧回,举似馬祖,祖曰:「梅子熟也。」可见古来的人是如何了當和简切。只因你我根机陋劣,妄想太多,諸大祖師乃教参一話頭,這是不得已也。
永嘉祖師云:「證实相,無人法,刹那滅卻阿鼻業,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高峰妙祖曰:「学人用功,好比將一瓦片,拋於深潭,直沉到底為止。」我们看話頭也要將一句話頭看到底。直至看破這句話頭為止。妙祖又發願云:「若有人举一話頭,不起二念,七天之中,若不悟道,我永墮拔舌地獄。」
只因我们信不實,行不坚,妄想放不下,假如生死心切,一句話頭决不会隨便走失的。溈山祖師云:「生生若能不退,佛階决定可期。」初发心的人总是妄想多,腿子痛,不知功夫如何用法?其實总要生死心切,咬定一句話頭,不分行住坐卧,一天到晚把「誰」字照顧得如澄潭秋月一样的,明明諦諦的,不落昏沉,不落掉舉。则何愁佛階無期呢?假如昏沉來了,你可瞠開眼睛,把腰稍提一提,唧精神自會振作起來。這時侯把話頭不要太鬆和太細,太细,则易落空和昏沉,一落空只知一片清静,覺得爽快。可在這個時侯,這個話頭不能忘失,才能在竿頭進步。否则落空亡,不得究竟。
如果太鬆,則妄想容易襲进,妄想一起,则掉举难伏。所以在此時光,要粗中有細,細中有粗,方能使功夫得力,才能使動静一如。昔日我在金山等處跑香,維那催起香來。两脚如飛,師傅们真是跑得,一句站板敲一下,如死人一样,還有甚么妄想昏沉呢?像我们現在跑香,相差太远了,諸位在坐時,切不要把這句話頭向上提。上提则昏沈。又不要横在胸里,如橫在胸里,则胸里会痛,也不要向下貫,向下貫则肚脹,便会落於陰境。發出種種毛病。只要平心静氣,單的的把「誰」字如鷄抱卵,如猫捕鼠一样的照顧好,照顧得力時,则命根自会頓断,這-法,初用功的同参道友,當然是不易的。但是你要時刻在用心。
我再说一比喻,修行如石中取火,要有方法,倘無方法,縱然任你把石頭打碎。火是取不出来的,這方法是要有一支紙煝和一把火刀,火煝按下在火石下面,再用火刀向火石上一擊,則石上的火就会落在火楣上,火煝馬上就能取出火來。這是一定的方法。我们现在明知自心是佛,但是不能承認,故要借這一句話頭,做為敲火刀。
昔日世尊夜覩明星豁然悟道,也是如此,我们现在对這取火法則不知道,所以不明白自性。你我自性本与佛無二,只因妄想執著不得解脫,所以佛还是佛,我还是我。你我今天知道這個法子,能夠自己参究,這是何等的殊勝因缘。希望大家努力,在百尺竿頭再進一步,都在這場中選出,可以上報佛恩,下利有情,佛法中不出人材,只因大家不肯努力,言之傷心,假如深信永嘉和高峯妙祖對我们所發誓願的話,我们決定都能悟道,大家努力参吧。
【初七弟三日(正月十一日) 開示】
光陰快得很,才說打七,又过了三天,会用功的人,一句話頭照顧的好好的,甚么塵劳妄念澈底澄清,可以一直到家。所以古人說:「修行無別修,只要放下巴袱,咫穴就是家鄉,六祖说:「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你我本來四大本空,五蕴非有,只因妄念執着,愛纏世间幻法,所以弄得四大不得空,生死不得了。
假如一念体起無生,则釋迦佛说的這些法門也用不着了,难道生死不会休嗎?是故宗門下這一法,真是光明無量照十方。昔日德山祖師,是四川简州人,俗姓周,廿歲出家,依年受具,精究律藏,於性相諸經,貫通旨趣。常講「金剛」「般若」。時人謂之周金剛,嘗謂同学說:「一毛吞海,性海無虧,纖芥投锋,鋒利不動,学与無学,唯我知焉。」
後闻南方禅席颇盛,師氣不平,乃曰:「出家兒,千劫学佛威儀,萬劫学佛細行,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當掃其窟穴,滅其種類,以報佛恩。」遂担「青龍疏鈔。」出蜀,至灃陽路上,见一婆子賣餅,因息肩買餅點心,婆指担曰:「這個是什么文字?」師曰::「青龍疏鈔。」婆曰「講何經?」師曰:「金剛經。」婆曰:「我有一问,你若答得,施与点心,若答不得,且別處去,「金剛經」云,過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未審上座點那個心?」師無語,遂往龍潭,至法堂曰:「久响龍潭,及乎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
潭引身而出曰:「子親到龍潭,」師無語,遂棲止焉。一夕,侍立次,潭曰:「更深,何不下去。」師珍重便出,卻回曰:「外面黑。」潭点紙燭度与師,師擬接,潭復吹滅,師於此大悟,便禮拜,潭曰:「子見個什么?」師曰:「從今向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至來日,龍潭陞座謂眾曰:「可中有個漢,牙如劍树,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他時向孤峯顶上,立吾道去在。」
師將疏鈔堆法堂前,举火炬曰:「穷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机。似一滴投於巨壑。」遂焚之。於是禮辞,直抵潙山,挾複子上法堂,從西过東,從東过西,顧視方丈曰:「有么有么。」山坐次,殊不顧盼,師曰「無無。」便出,至門首乃曰:「雖然如此,也不草草。」遂具威儀,再入相見,才跨門,提起坐具曰:「和尚。」山擬取拂子,師便喝。拂袖而出,潙山至晚问座:「今日新到在否?」座曰:「當時背卻法堂,著草鞋出去也。」山曰:「此子已後向孤峯頂上,盤結草庵,呵佛駡祖去在。」
師住豐陽三十年,属唐武宗廢教,避难於獨浮山之石室,大中初,武陵太守薛廷望,再崇德山精舍,號古德禪院,將訪求哲匠住持,聆師道行,屢請,不下山,廷望乃設詭计,遣吏以茶鹽誣之,言犯禁法,取師入州,瞻禮,坚請居之,大阐宗風。後人傳為德山棒。臨濟喝,像他這样,何愁生死不休,德山下來出岩頭,雪峰,雪峯下出雲門法眼,又出德韶國師。永明寿祖等。都是一棒打出來的。
歷朝以来的佛法,都是宗門下的大祖師為之撑架子,諸位在此打七,都深深的体解這一最上的道理,直下承當,了脫生死是不為难的。假如視為兒戏,不肯死心蹋地,一天到晚在光影門頭見鬼,或在文字窟中作計,那末生死是休不了的,大家努力精進吧。
【初七第四日(正月十二日)開示】
七天的辰光已去了四天,諸位都很用功,有的做些詩偈到我那里來問,這也很难得。但是你们這样的用功,把我前兩天說的都忘卻了,昨晚说修行無别修,只要識路頭,我现在是参話頭。話頭就是我们应走的路頭。我们的目的是要成佛了生死,要了生死,就要借這句話頭作為金剛宝劍,魔來魔斬,佛來佛斬。一情不留,一法不立。
那里还有這许多妄想來作詩作偈?見空見光明等境界,若這样用功,我不知你们的話頭到那里去了。老参師傅不在說,初发心的人,要留心啊,我因為怕你們不会用功,所以前两天就打七的緣起,及宗門下這一法的價值和用功的法子。一一講過了,我们用功的法子,就是单举一句話頭,晝夜六時,如流水一般,不要令他間断,要靈明不昧,了了常知,一切凡情聖解一刀两断。
古云:「学道猶如守禁城,紧把城頭戰一塲,不受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這是黃檗禅師說的,前後四句,有两種意義,前两句譬喻說,我们用功的人,把守這句話頭,猶如守禁城一样,任何人不得出入。這是保守得非常嚴密的,因為你我每人都有一個心王。這個心王即是第八識,八識外面還有七識、六識、五識等。
前面那五識,就是那眼耳鼻舌身五贼。六識即是意賊,第七識即是末那, 它(末那) 一天到晚,就是貪着第八識見分為我,引起第六識。率領前五識,貪愛声香味觸等塵境。纏惑不断,把八識心王困得死死的轉不過身來。所以我们今天要借這句話頭(金剛王宝劍) 。把那些劫贼殺掉,使八識轉過來成為大圓镜智。七識轉為平等性智。第六識轉為妙观察智,前五識转為成所作智,但是最要紧的就是把第六識和第七識先轉过來,因為它有領导作用,它的力量,就是善能分别計量。
現在你们作詩作偈,见空见光,就是這两個識在起作用。我们今天要借這句話頭,使分别識成妙观察智,計量人我之心為平等性智,這就叫做轉識成智,轉凡成聖。要使一向貪着「色声香味觸法」贼,不能侵犯,故曰如守禁城。後面的两句,不受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的譬喻,即是我们三界眾生沉淪於生死海中,被五欲所纏,被塵劳所惑,不得解脫。故拿梅花來作譬喻。
因為梅花是在雪天開放的,大凡世间萬物都是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的,冬天的氣侯寒冷,一切昆虫草木,都已凍死、或收藏。塵土在雪中也冷静清涼,不能起飛了,這些昆虫草木塵土灰濁的東西,好比我们心頭上的妄想分別,無明嫉妒等三毒烦惱,我们把這些東西去掉了,则心王自然自在。也就是如梅花在雪天里開花吐香了。
但是你们要知道,這梅花是在冰天雪地里而能開放,并不是在春光明媚,或惠風和畅的氣侯而有的。你我要想,心花開放也不是在喜怒哀樂和人我是非之中而能显現的。因為我们這八種心,若一糊涂就成無記性,若一造恶就成恶性,若一造善就成善性。
無記有夢中無記和空亡無記,夢中無記,就是夢中昏迷時,惟有夢中一幻境。日常所作一無所知,這就是独頭意識的境界,也就是独頭無記、空亡無記者。如果我们现在坐香,静中把這話頭亡失了,空空洞洞的,糊糊涂涂的,甚么也没有,只貪清静境界,這是我们用功最要不得的禅病。這就是空亡無記。
我们只要二六時中,把一句話頭靈明不昧,了了常知的,行也如是,坐也如是。故前人說:「行也禪,坐也禅,語默動静体安然。」寒山祖師曰:「高高山頂上,四顧極無边,静坐無人識,孤月照寒泉,泉中且無月,月是在青天,吟此一曲歌,歌中不是禪。」你我大家都是有緣,故此把這些用功的話再与你们说一番,希望努力精進。不要雜用心。
我再來說一公案,昔日鷄足山悉檀寺的開山祖師,出家後参禮諸方,办道用功,非常精進,一日寄宿旅店,闻隔壁打豆腐店的女子唱歌曰:「張豆腐,李豆腐,枕上思量千條路,明朝仍舊打豆腐。」這時這位祖師正在打坐,听了她這一唱,即開悟了。可見前人的用功,并不是一定要在禪堂中才能用功,才能悟道的。修行用功,貴在一心,各位切莫分心散乱。空过光陰,否则明朝仍舊賣豆腐了。
初七第五日(正月十三日) 開示
修行一法,易则容易,难则实难。易者,只要你放得下,信得實,發坚固心,和長远心,就可成功;难者,就是你我怕喫苦,要图安乐,不知世間上的一切有為法,尚且要經过一番学習,才能成功。何况我们要学聖賢,要成佛作祖。豈能馬馬虎虎就可成功。
所以第一要有坚固心,因為修行办道的人,總是免不了魔障,魔障就是昨天講得色聲香味觸法等塵劳業境。這些業境就是你我的生死怨家,故每每許多講經法師在這些境界中站不住脚。這就是道心不較坚固的原因,次之则要发長远心,我们人生在世,造業無边,一旦要來修行,想了生脱死,豈能把習氣一時放得下嗎?
古來的祖師,如長慶輝禪師坐破蒲團七個,趙州八十歲还在外面行脚,四十年看一「無」字,不雜用心,後來大徹大悟。燕王和趙王非常崇拜他,以種種供飬。至清朝雍正皇帝,阅其語錄高超,封為古佛。這都是一生苦行而成功的。你我现在把習氣毛病通身放下澄清一念,就与佛祖同等。
如「楞嚴經」云,「如澄濁水,貯於净器,静深不動,沙土自沉,清水現前,名為初伏峉塵煩惱,去泥纯水,名為永断根本無明。」你我的習氣烦惱,猶如泥滓(音子) ,故要話頭,話頭如清礬(音凡〔矾〕) ,能使浊水澄清。如果用功的人,到了身心一如,静境现前的時侯,就要注意,不要裹脚不前。须知這是初步功夫,烦惱無明尚未断除,這是從烦惱心行到清静,猶如濁水澄成了清水。雖然如此,水底泥滓尚未去了,故還要加功前進。
古人說:「百尺竿頭坐的人,雖然得見未為真,若能竿頭重進步,十方世界现全身。」如不前進,则是認化城為家,煩惱仍有生起的机会。如此则做自了漠也很為难,故要去泥存水,方為永断根本無明。如此才是成佛了,到了無明永断的時侯,可以任你在十方世界现身說法。如观世音菩薩三十二應,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為说法。任你婬房酒肆,牛馬騾胎,天堂地獄,都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了。
否則,一念之差,就是六道轮迴。昔者秦檜曾在地藏菩薩前做过香燈,只因他長遠心不發,無朋煩惱未能断了,坟被瞋心所害,這是一例。昔日漳州有一貧苦的人在寺出家,心想修行,苦不知如何為是。無處問津,每日只做苦工,一日遇着一位行脚僧到那里掛单,看他每日忙忙碌碌的,问他日常作何功課?他說:「我一天就是做些苦事,請問修行方法!」僧曰:「参念佛是誰?」如是他就照這位客師所教,一天在工作之中,把這「誰」字蕴在心里照顧,後隱於岩中修行,草衣木食。
這時侯他家里还有母親和姐姐,闻知他在岛岩中很苦,其母乃教其姐拿一匹布和一些食物送给他,其姐送至島岩中,見他坐在岩中,動也不動,去叫他,他也不應,其姐姐氣不过,把這些東西放在岩中回家去了。但是他也不睬也不瞧,老是坐在洞中修行。過了一+三年,他的姐姐再去看他,見那匹布仍是在那兒未動,後來有一逃难的人到了那里,腹中饥餓,見了這位和尚衣服破爛的,住在岩中,乃近前问他,向他化乞,他便到石岩边拾些石子,置於釜中,煑了一刻,‧拿來共食,猶如洋薯,其人饱餐而去,去之時,他与之言曰:「請勿外与人言。」又过了些時,他想我在此修行這許多年了,也要结結緣吧!
如是走到夏門,在一大路旁,搭了一茅蓬,做施茶工作,這時是萬曆年间,皇帝的母親皇太后死了,要靖高僧做佛事。先想在京中請僧,因此時京中無大德高僧,皇太后乃托夢於萬曆皇帝,謂福建漳州有高僧,皇帝乃派人到福建漳州迎請許多僧人進京做佛事。這些僧人都把行裝整理進京,恰在這路边經过,其僧问曰:「諸位師傅今日這样欢喜到那里去啊?眾曰,「我们現在奉旨進京,替皇帝做佛事,超薦太后去。」曰:「我可同去否?」曰:「你這样苦惱,怎能同去呢?」曰:「我不能念經,可以替你们挑行李,到京中去看看也是好的。」
如是就和這些僧人挑行李進京去了,這時皇帝知道他们要到了,乃叫人將「金剛經」一部埋於門檻下。這些僧人都不知道,一一的都進宮去了,惟有這位苦惱和尚行到那里双膝跪下,合掌不入。那里看門的叫的叫,扯的扯,要他進去,他也不入。
乃告知皇帝,此時皇帝心中有數,知是聖僧到了,遂親來问曰:「何人不入?」曰:「地下有金剛,故不敢進來。」曰:「何不倒身而入?」其僧闻之,便两手撲地,两脚朝天,打一個跟斗而入,皇帝深敬之。延於內庭款待,問以建壇修法事。曰:「明朝五更開壇,壇建一台,只須幡引一幅,香烛供果一席就得。」
皇帝此時心中不悦,以為不夠隆重。猶恐其僧無甚道德。乃叫两個御女為之沐浴,沐浴畢,其下体了然不動,御女乃告知皇帝,帝闻之益加敬悦,知其確為聖僧,乃依其示建壇。次早堃座說法,登台打一问訉,持幡至靈前曰:「我本不來,你偏要愛,一念無生,超昇天界。」法事畢对帝曰:「恭喜太后解脫矣。」帝甚疑惑,以為如此了事,恐功德未能做到。正在疑中,太后在空中曰:「請皇上禮謝聖僧,我已得超昇矣。」
帝驚喜再拜而謝,於內庭設齋供养,此時其僧見帝穿着花褲,目不轉瞬,帝曰:「大德歡喜這褲否?」遂即脱下赠之,僧曰:「謝恩。」帝便封為「龍褲國師」。齋畢,帝領至御花園遊覧,內有一宝塔,僧見塔甚喜,徘徊瞻仰。帝曰:「國師愛此塔乎?」曰:「此塔甚好。」曰:可以將此塔敬送於師。」正要人撤送漳州修建,師曰:「不須撤送,我拿去就是。」言說之间,即將此塔置於袖中騰空即去。帝甚驚悦,歎未曾有。
諸位,請看這是什么一回事呢?只因他出家以來,不雜用心,一向道心坚固,他的姐姐去看他也不理。衣衫爛也不管,一匹布放了十三年也不要,你我反躬自问,是否能這样的用功?莫說一天到晚,自己的姐姐來了不理做不到,就是在止静後看監香行香,或旁人有點動静,也要瞅他一眼。這样的用功,話頭怎样会熟呢?諸位只要去泥存水,水清自然月現,好好提起話頭参看。
(下轉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