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冥寶記》卷三
【第十一回】遊二殿囹圄密布。观諸獄法律森嚴
柳真君降壇詞 ( 調寄:畫堂春 )
逍遥散淡白雲邊 閒來煉性参禪 任他世界起烽烟 自在安然。
有時飛昇海上天 無事採藥峰巔 圍棋酌酒賦詩篇 作小遊仙。
岳天君降壇詞 ( 調寄:虞美人 )
桑田滄海終古恨 難解英雄悶 中原回首倍傷神 鐵馬金戈又見起煙塵。
盤中沙內飛鸞篆 難把痴迷喚 遊生演就洞冥書 試看陰司果報竟如何?
話說定一子昨宵請假,今晚又命楊生守一去遊,鎮壇者仍柳真君,領遊者是岳天君,當晚天君領起守一,由一殿直達二殿境界,神馬迅速,漸抵成闉。遠遠望見旌旗招展,一簇人馬對面而來,至附近,乃知是二殿王命判司出城歡迎,见了天君、守一,各各行禮畢,並道奉命原因。天君曰:『大王盛誼,吾侯銘感矣,即請貴判司領路前行,判司遵命,』瞬抵城下,祇見城闈險峻,俱是磚石砌成,入城、廊房比櫛,廣巷寬衢,前面左邊有一所官廨,十分壮麗,如王者居。判司曰:『此二殿王宮闕也。』上前一看,果見門上直立一匾,上書『二殿楚江王公署』七個大字,金光射目,左右聯云:
善士來斯何畏懼?孽徒到此定驚惶。
一連進了三層,俱有匾對,未及觀覽。到了第四層,岳天君曰:『師弟無妨將匾對一讀。』守一佇足看時,見匾上題曰:『彭善癉(音但)惡』四字,聯曰:
積下善功,到此方知有用。造諸惡孽,移時怎样開交。
又進第五層,見門上亦題匾額,上書:『旌別淑慝』四字,旁聯云:
為甚昧了良心?積下千金,只遺債主。(何苦如是)
何不行些善事?帶來幾件,好面吾王。(可有斯人)
到了丹墀之下,見正殿上懸一匾曰:『惟公生明』四個大字,赤金嵌滅,光輝奪目,聯云:
你已向孽鏡觀來,你做了甚麼,自己明白。
我惟憑惡籍辦去,我按定法律,决不姑宽。
守一念對甫畢,大王已出煖閣,降階而迎,天君与守一,一同上殿行禮訖,序坐飲茶,天君曰:『吾侯領守一到此,為《洞冥記》垂書,要观獄情,望大王赏准。』王曰:『善哉!定當派吏領遊,不敢違誤,但吾王有勸世文一篇,合當錄出,請即帶回壇中,以警狂悖。』天君曰:『即請大筆一揮,命守一師弟帶回可也。』大王乃據案而書,其文曰:
【二殿楚江王勸礼神明文】
洪濛開闢 天地与人 斡旋默運 實有其神 至尊無對 惟皇上帝 臨下有赫 罔敢不畏
天地神祇 各有攸司 聲威赫濯 體物不遺 貴為天子 郊社敬禮 玉帛犧牲 崇其大體
山川百神 亦莫不寧 上下奠瘞 其香始升 何况臣庶 諸神呵護 監察憑依 敢不恐怖
凡屬正神 正直聰明 載在祀典 有功於民 春秋報賽 理宜感戴 齋明盛服 洋洋如在
聖神仙佛 顶敬嚴肅 感格以誠 豈可褻瀆 井泉灶王 以及家堂 燈花水果 各薦馨香
暗室屋漏 神在左右 慎獨為懷 切莫負疚 胡今之人 輕侮神明 視為木偶 不敬不誠
不屑拜跪 禮儀不備 聖如先師 尚且兒戲 甚則逞凶 毀像為銅 不留古蹟 都被銷鎔
斬絕明禋 廢棄寺觀 社令城隍 亦遭淘汰 不敬於神 不畏於天 妄自尊大 威福自專
如此憒憒 真真暴戾 神其有知 寧不降罪 嗟爾狂夫 何其糊塗 慢神蔑聖 罪何容誅
降爾災殃 殄爾後裔 大劫臨頭 慘報可畏 吾降諭文 警世情殷 願各悔悟 勿負所云
大王将文錄出,以稿交与天君,天君朗誦一遍,不禁赞嘆道:『大王此文,為今時痛下鍼砭,一片婆心,真真難得,吾侯深感佩服矣。』隨將稿付与守一,告辞起身,要觀獄情,大王即派一判吏導引前行,於是出了殿門,判吏向天君請曰:『小司領天君善人先觀大獄,後觀小獄,未審尊意若何?』天君曰:『善。』三人即向活大地獄而來,行不數步,只見前面有一大獄,四面陰雲密布,內中有號哭之聲,十分悲慘,(情景悽涼) 到了獄門,獄官出來迎接,相与入門,守一見此獄面積頗寬,問獄吏曰:『此獄何若是寬廣?』答曰:『此獄內廣七百由旬,內中復設十六小獄,刑罰嚴峻,看之不忍,無奈造孽已深,不如此不足以蔽其辜。况係天律定敢下,不敢枉縱偏私。善人逐一細觀,便知之矣。』
於是天君、判吏、守一三人,逕到獄場觀望,守一問曰:『地獄之人,皆屬死犯罪魂,何以名曰:「活大地獄?」敢求指示。』(獄名奇異非惟守一疑心,我亦疑心) 天君曰:『師弟此问,頗中肯綮,爾縱不問,吾侯亦當為爾言之。這活大地獄,乃是陽世之人,積惡造孽,将罹凌遲、大辟、絞杖、徒流各刑,与縲絏、監禁、披枷、帶鎖等罪,(是活地獄) 以及服毒、上吊、刎頸各項枉死慘状,於未發作之先,或數月前,鬼神先告之夢寐,示之朕兆,视其能否省悟,然後勾其魂魄,到此獄中,先為處治一番,俟期至日,然後應之。又人世間之間之中風、癱瘓、半身不遂、手足跛跧、目痛鼻爛,以及痳瘋、惡毒、疔疮,(生受死罪) 並各種怪病,多年不逾,服藥不效者,此由本人積惡已深,不知改悔,或宿世冤業纏身,不能解脫者,人雖未死,其魂魄已在地獄受何罪,陽世之疾應之,乃陰陽一氣相感召也。(非玄非妙,自然之理,不經指明,世人猶渭地獄為虛無也)
昔人有走無常者,見某人在稱鈎獄中,鈎其肋骨,高懸竿上,某遂背上生毒瘡,由此斃命,(鐵板証据) 諸如此類,其明驗也。凡人未死,即勾到此獄受刑,故名曰:『活大地獄』。(揭明獄名義,亦足以警醒世人)
世人若有知覺,速速懺悔,力行善事,(最好良方) 自能挽回天心,默邀神佑,可消劫難,可愈沉痾。(佔了多小便宜) 若不知悔悟,縱有百計千方,不能逃脫,妙藥靈丹,不能醫治,特世人不悟耳。』(人能明白是理,此獄自然撤销)
天君言畢,又領守一向獄中探望,奈獄底深沉,十分昏黑,不能看徹,守一取出明珠一照,光芒四射,洞見隐微,果見獄中犯人,有受凌遲斬,絞杖笞之状,荷校繫累之形,以及毒瘡疥癩,膿血遍流,各種苦惱皆具,哀痛呻吟之聲,不絕於耳。(親為遊生目睹,讀此而再生疑謗者,必受天誅) 天君曰:『此皆陽世生魂,在此受罪者也。師弟回到壇中,可將此理此情,告之眾人,看可有悔悟之人否?』
言罷,又領守一轉過左邊,觀覽黑雲沙獄,這黑雲沙獄,乃在大獄之東南,鐵柵圍繞,黑雲密布,不見天日,其中惟聞號哭之聲,十分悽慘,此近獄门,黑暗無睹。守一仍取出明珠一照,見獄中突出一山,陡險異常,山頂上俱是圓石細沙,犯人初入獄時,先拋置於山頂,犯人不能立足,即隨沙石轆轤直滾而下,下面又是萬丈深坑,(設施奇妙如此) 犯人滾下坑時,已跌得遍體傷痕,頭顱粉碎,殊形慘酷,守一在旁,連看數犯,俱是如此。不禁毛骨悚然。獄吏曰:『不特此也,子午卯酉四時,還用滾沸黑油,灌入犯人口中,更為難受。』守一曰:『此等犯人,在生造何罪孽,受此極刑?』
獄吏曰:『此庸醫指下不明,以藥誤人,所謂以人命如草,菅殺死人不须償命者也,故以此極刑處之。(醫生小心) 又堪輿家羅經不熟,盤鍼不明,妄稱高明,為人選擇點穴,致使善良人家,亦遭破敗,世俗所謂『團刀殺人者』亦受此刑。(堪舆先生注意) 其他星相卜筮,妄言禍福,顛倒是非者,均拘此獄。』(卜相留神)
守一曰:『此獄如何這般黑暗?』獄吏曰:『因這幾等人,在生研究未精,胸中昏昧,故以黑暗處之,与他心境同一樣也。罰他由沙滾下深坑者,因他藝術未明,如陷人坑,故亦使之陷入深坑也。(直是陷人自陷) 以黑油灌入者,滌其不良之肠胃也。(報施恰當頗解人頤) 冥司之法,即以其人之罪,還治其人之身。(聖人設獄,本旨二語道盡) 各獄皆然,不特此獄也。』
天君在旁聞之,不禁大笑,謂守一曰:『冥司設法,真真有趣,如此位置,可謂恰如題分,可見為善者有是因,即結是果。為惡者有是恶,即有是獄。名實相符,絲毫不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惡之人,倒也不虧本) 可以知善惡之報矣。』(真是如影随形) 守一嘆曰:『藝術须深究,休將術誤人,黑雲沙獄底,何至嘆沉淪。』說畢,三人出了此獄,又向他獄觀看。
守一隨同天君判吏,剛才移步,忽聞得一股臭氣觸鼻而來,幾乎欲嘔,(將糞尿血活畫出來) 幸喜來時,天君賜避穢丹一粒,守一連忙取出,噙在口中,登時臟腑清徹,臭氣全清。(的是靈丹)
問天君曰:『何臭氣如此之甚?』天君曰:『因鄰獄乃糞尿泥、膿血二小獄也,(獄名如此,刑酷可知) 雖名小獄,實亦寬廣,臭氣係由彼處傳芨,雖然污穢,不可不遊,况師弟口噙仙丹,何避之有?』話猶未已,已抵獄門,守一探頭一望,只見獄坑內,盡是糞屎便尿,与污穢之泥漿,積成深池,渾濁不堪,多少犯人,漂浮其上,有等犯人滅頂濡首,口吸糞水,不能伸出頭來。(是捨不得耶?抑別有故耶?)
獄吏曰:『此犯人惡孽最重,令他身负巨石,故沉於獄底也。』(哦是這個原故,我也不知)守一曰:『此獄中人,在生造何罪孽?令他处此難堪之境。』獄吏曰:『此在生蹧蹋五穀,污穢徑書字紙,故受此報。(犯此天律,受此應該) 隔壁之膿血獄,較此尤穢,請一觀之。』守一跟隨獄吏,往左側一觀,果見那膿血成潭,比糞屎尤覺臭惡,其中漂浮沉之人,与右獄俱是一樣,守一口噙靈丹,鼻中雖不聞臭味,而目睹已覺難堪,因问獄吏曰:『此又是犯何罪呢?』獄吏曰:『此因在生嫌棄父母醜惡,輒行吐唾,或於白日青天,及星月之下,男女苟合。或於神祇廟中,庵壇寺觀,行淫不忌,觸怒聖真,污穢凈地。或於井灶之側,苟且行淫。又有婦女大小月,身體不潔,輒進灶房,或入佛堂,致穢氣觸犯神明。又因穢水亂潑乱灑,觸冒三光,以上等罪,皆墮此獄,以血污池同科。有先入此獄,後墮血污池者。有先墮血污池,後入此獄者,等等不一』。
守一聞言,不禁駭汗。因嘆曰:『在生諸不潔,死後墮深窩;受盡無邊穢,沉淪喚奈何!』天君曰:『此地不可久居,曷又觀五叉小獄乎?』於是三人,又向此小獄而來矣。這五叉獄,在此二穢獄之西,面積雖不寬敞,而刑罰極嚴,守一隨天君判吏到了獄場,祇見許多赤髮猙獰的厲鬼,個個手執鋼叉,在场中伺候,每拖出一犯人,則以五鬼處治之,場中盡栽木樁,将犯人縛於樁上,一鬼上前迎胸一叉,(這叉是下訂錢) 犯人大叫一聲,鮮血直噴,餘四人繼之,有.刺喉者,有刺腹者,有刺面部及肩部者,(這几叉只算還他利息) 刺畢,用刀斬其頭顱,血流滿地,一霎間,處治了無數鬼犯,守一在旁觀之,不覺驚慄。問獄吏曰:『此等人生犯何罪?』
獄吏曰:『此等人在生,嘯聚山林,白晝率眾入人家抄搶,或將人子女擄掠上山,要人取贖,或攔路行劫,圖財害命,乃行凶殺人之大盜也。(殺人者人亦殺之,盜而受此,人皆稱快) 罪大惡極,在生無論如何死法,死後定拘他先到此獄,竭力處治,然後再發交各獄,受盡各種慘刑。將他沉於阿鼻、無間、泥犁等獄,永远受苦,不准投生。(盜賊如此處治,方足以服世人之心) 即投生亦打入畜牲道中,令他將債:填償,歷千萬劫,難以復人身矣。』守一曰:『冥法待遇大盜,如此嚴峻,惜世間大盜,未曾聞此報應,所以為盜者多。但願此書速速傳出,俾大盜見之,自然畏懼,改良做人,故下屠刀,立地成佛。十八羅漢,都是若輩人修成的。(回頭是岸,願世間好漢,听此良言,各人賣刀買犢,共享清平) 若不知改悔,仍然逞惡行凶,吾恐他惡貫滿盈之日,生遭斧鉞之誅,死受冥罰之苦,到了那時,噬臍無及矣。』
守一正在嘆息不已,岳天君曰:『師弟何必為這些大盜寒心,這班人從來不信因果報應,你与他講「善惡」二字,猶如春風貫驢耳一般,他只知道搶人為能,殺人為樂,生性十分凶毒,並不存半點良心,生遭慘戮,死墮獄戮,死墮獄坑,受盡千般苦楚,始准他投生為胎、卵、濕、化,亦是應該。(語重心慈) 世上若無大盜,則牛馬豬羊,何人去變?世上為父母的,不論甚么人家,生下兒男,孰不望他長大做個好人?無病無災,保全首領。不論士農工商,各歸—業,有家有室繼起宗嗣,便是好的。不料生了以後,漸漸長大,為非作歹,始而搶劫,結党成群,橫行無忌,以為差役不敢捕,宮兵不敢緝,可以一生快樂,安享自在,(凶頑可殺,癡憨可憫) 那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朝犯法被擒,不是槍斃,就是斬頭,並無一個逃脫的,卒至覆宗絕嗣,豈不可嘆可悲!』(不忠不孝,罪大惡極,可殺可誅) 弟子想:『人家生此兒男,生於其家,因為他家祖宗父母不曾積德,(原因在此) 所以才生出這樣怪種,又兼他家庭全無教育,有了兒男,從小不教他讀書,一味溺爱護短,任其喫賭嫖遊,無所不至,(助桀為虐) 及至父母亡了,家產败盡,衣食缺乏,他不去做強盜,難道去乞不成?此所以父母生兒男,陰德不可不培補,家教不可不嚴肅,(名言至理,為父母者其三復之) 天職為此耳。与風水何干乎?今晚吾師与師弟這篇議論,無妨登入記中,以勸世人,令天下做父母的想想,且令天下為強盜的想想,看可有人醒悟否?』(一片深情,油繹不尽)
正談論間,判吏請遊飢餓、焦渴二獄,天君曰:『甚善。』於是又轉向此二獄而來,三人移步,轉到飢餓獄,左右一看,那焦渴獄,亦是相連附近,守一定睛細看,其情形又与一殿之飢渴廠中人,在生輕生之犯也,此飢渴二獄,乃在生享用過度,不知惜福,口厭肥甘,暴殄天物,五穀不敬,任意踐踏。又或私造飲食,不奉高堂。貧者求貸,不肯濟急。如是等罪,罰他來這兩獄中,受些飢渴。善人不信,看他那種乞丐情形,又可笑,又可憐。』(這般模樣,定与世間乞丐不同) 守一果掉頭看這飢渴獄中犯人,見他們腹枵如鼓,骨瘦如柴,賸飯殘羹,亦難求乞。(餓得可憐,誰個憫之?)
又轉向飢渴獄中一望,見那些犯人,口吐青煙,心火湧紅,唇舌乾燥,苟延残喘,(暴殄之報) 守一看之不忍,欲待賑濟些飲食与他,又奈來時未曾帶著,正在躊躇間,忽見那些鬼使,將那般犯人,用皮鞭毒打,叫他們出獄场跳舞,那些犯人因飢渴已久,身無氣力,那里還能行動,一個個東倒西歪,顛厥於地,(還在裝瘋,惡作劇耶?) 哑哭無聲,真真凄慘。(不知此等可想及紈袴肥甘之時否?請到
守一嘆曰:『在生享溫飽,死後作餓莩;口內叫荷荷應同梁蕭老。』嘆畢,請判司与天君,又領到別獄一覽,判司引導上前,挨次而進,判司曰:『前即是銅斗小獄,因此獄犯人太多,故又設多銅斗獄,以容納之,獄名雖二,其所犯之罪,与处治之法,則一也。』(近日文明進步,道德墮落,廉恥淪亡,此獄其格外增加耶。)
未數步,即祗獄門,守一從門內望入,是一土牢,牢中盡設爐灶,燒炭燃火,熱焰騰騰,爐灶內盡燒銅斗。又向多銅斗獄觀望,亦是如此。旋見有數厲鬼,拖出許多犯人,綁在鐵樁之上,不能移動,然後向爐灶內,取出銅斗,向犯人面部上,身上,一陣亂烙,如裁縫熨斗熨衣服一般,銅斗燄燄赤紅,甫一著膚,犯人叫喊連天,聲震屋宇,(嚴刑酷法,我亦悚然) 可憐犯人烙得遍身焦爛厲鬼仍不住手,少刻犯人垂頭而斃。鬼使用扇一揮,孽風吹動,仍复原形,如事者三四次,然後將犯人拘還獄中,守一看見這樣慘刑,不禁膽顫心寒。問獄吏曰:『這些人又犯何罪?受如此之非刑。』
獄吏曰:『說來可笑,這般狂八。在生姦謀圖利,蠱惑世人,引誘少年男女及寡婦,入空門,修假道,坏了名節,誤他終身,造了多少罪孽,他還自以為是,不肯悔改,顏之厚矣,莫此為甚。(左道之徒治以此刑,尚為極輕) 故用銅斗烙其面部,看他臉面可紅,可知羞愧?若是面不失色,不能不一烙再烙,總望他知道羞恥才好。(越烙越厚越不知羞,老仙想來要利刀將厚臉刮去) 此等罪犯,在此獄受罪滿時,仍將他解往各獄,其慘狀更不知若何也?』守一歎曰:『異端怀鬼詐,暗地起奸謀,天網何曾漏?幽冥雙淚流。』嘆畢,又往前行,判司曰:『由此而前,即是鐵磑小獄。』
三人轉頭西向,即听見號哭之聲,守一問曰:『何謂鐵磑獄?』判司曰:『磑能碾為細末。有兩種,分手磨,水磨,今之鐵磑,不用石,用鐵铸成,壓力甚重,且於磑下製車輪,藉水力轉運之,其力甚猛,(創造稀奇) 善人到時一看,便知之矣。』方談論丹,已到獄門,守一往內一看,果見一厲鬼,將一犯人举起,以頭塞入磨管之內,水流磨急,頃刻摧成齏粉,血水淋漓,充满磨槽,銅蛇鐵狗,爭來食吞,一霎時間,即處治了十餘犯,望之極慘。判司曰:『此在生強霸,奪取不義之財,或明瞞暗騙,欺侮善良者,受此刑。』守一曰:『鐵磑研為粉,嚴刑亦可憐;世間無義者,盍自悔心田。』
又由此轉西,只見西北角上,亦有土牢,遠遠望去,亦覺宏敞,此至,見场中陳列許多鐵斗,上鐫二字。曰:『豳量』,守一以手試舉之,其体甚重,難以搖動,只見那些厲鬼,將囚犯提出,跪在場中,膝下尽是尖利鐵沙,跪在其上,命他用兩手捧扶,不准放下,那些犯人伸頭不起,個個壓得汗出如漿,淚流滿面。(真是強迫教育,此刑倒也可觀) 獄吏曰:『此等人在生,不講禮節,不行拜跪,故罰此刑。要罰足在生年限,方准投生。此等人若不懲治,則將來世界之上,禮節全廢矣。』(關係重大不能不嚴) 守一嘆曰:『有皮尚譏鼠,而況在人乎?平等自由客,豳量得見無。』守一嘆罷,方出了獄場。
忽然望見大獄之正西,有一股殺氣沖天,又聞喊殺之聲,疑為行刑場,因以问判吏。判司曰:『此非行刑場,乃雞啄、斬截、狐狼三小獄。刑罰猛厲,故有殺氣,善人到彼,切勿畏懼。』於是三人舉步向前,此至獄場,果是此三獄,毗连相接,當時造獄的時侯,安排的最為恰當。只見左邊一獄,有千百隻餓雞,在場中飛跳,右邊有一獄,有數千頭狐狼,在場中嗥唬,專待噬人之状。(物猶如此,鬼將何如?) 兩獄中間,別設一獄,名曰:『斬截獄』。
門外一場甚寬,場內擺設的,盡是剁(音啄)碪、大刀闊斧,(排場擺設,亦頗驚人) 只見那些厲鬼,將犯人一個個拖出場中,將他按在剁碪之上,如屠伯宰牛羊豬豕一般,用大刀的,一刀劈為兩段。用闊斧的,一斧劈開頭腦胸膛,再用薄刃,將犯人細切細割,又如凌遲一般,剛將人按倒的時侯,那些犯人哀號叫喚,(是你們自願的,叫哭何為) 那些鐵雞狐狼,聞聲跳舞,(專等吃肉) 厲鬼將人肉向左右拋擲,餓雞狐狼,爭先恐後啄食,傾刻都盡,血流滿地,狐狼以舌舐之。(情景宛然,悽涼可怕)
守一看了,心中畏懼,為之膽寒。問獄吏曰:『此人在生犯何罪状?冥刑何其慘酷?』獄吏曰:『此男子在生,不孝父母,不和兄弟;婦女不孝翁姑,不敬丈夫,不和妯娌。殘害自己骨肉,而又離间他人骨肉者也,合受此刑。』守一歎曰:『在生殘忍傷骨肉,今日骨肉自遭傷;剁作肉泥膺慘戮,只供鸡啄飽狐狼。』
守一嘆畢,不敢再睹,即請判司,又領遊他獄,判司曰:『二殿之獄,尚有灰河、劍葉、寒冰三獄,未曾遊覽,今仍依次序而觀之。』言語間忽見前面有一道長堤,內中熱氣,騰騰上升,守一問故?判司曰:『此灰河也。長五六里,寬十餘丈,其中盡是石灰,用以煮人,刑頗慘酷。』轉瞬间,已到堤邊,守一一望,兩岸上盡是土牢,拘留犯人在內,那些鬼使,正在發灰投人,只听見河中灰漲炸裂,聲吼如雷,正在如沸如羹的時侯,鬼使即將犯人拋投河中,犯人身落灰河,大叫數聲而絕,(真怕煞人) 少刻皮開肉爛,肚腹炸開,腸胃流出,臭穢難聞,(真是王法如爐) 看來真真傷慘。
守一曰:『人生世間,何故做十分惡孽來到陰司,受此極刑?』獄吏曰:『這也難怪,因為他在生追逐逋逃,勒索欠貸,逼人太甚,使人無容身之地者,合當受此嚴刑。』(狼差虎吏与世之討債者,其警懍之) 守一曰『可畏也哉!爾等在生,仁恕全不體,居心太苛,孽冤終有報,今日墮灰河。』守一正在嘆息不已,判司曰:『請善人与天君速速遊到劍葉獄去,此河可不必留連矣。』
於是三人離了河岸,又往前行,只見前面突出一山,高峻陡險,山上盡是鐵樹,枝材盡是刀劍,光芒闪灼,尖利無比,望之生畏。守一隨同天君、判司,到這刀山之下,徘徊佇立,即見有數十鬼役,將新解到的犯人,一個個拋擲樹上,穿膛破肚,血水下流,那些犯人,活又活不得,死又死不成,(可憐可憫) 都在樹上哀哀叫苦,懇求救命。(誰人敢救) 只听得那些鬼使大罵道:『你這些沒良心的,在世逐日好殺戕生,宰殺牛犬、毒魚蝦、網禽鸟,那些物類闖著你,你可曾赦了幾個,今日到了這個地面,也教你試試利害,看你知道疼不疼,你向老子們告饒,那些物類又向何處告饒呢?』(你不饒人,誰又饒你,殺人即自殺,救人即自救,又何故造無邊之罪孽哉,唉。)
罵得那樹上的鬼犯,哑口無言,忍恨吞聲, 守一聞之,也覺暢快。
判司曰:『此處已知大概,還有那些寒冰獄,未曾遊過,盍隨我來,到彼一觀。』天君守一依允,大家掉轉頭來,又向北方而行。卻說這寒冰獄,乃在大獄之正北方,寒沍(付音)之地,終年積雪,寒冷異常。守一跟隨判司、天君,將到獄場,只覺朔風凜冽,砭人肌膚,又兼寒冬天氣,更加几倍凄涼。(真是雪上加霜) 守一到此,手縮袖中,趦趄不前。(也覺難為)天君曰:『師弟不必畏冷,吾賜爾辟風珠一顆,帶在身邊,寒氣自不逼人矣。』(無此寶珠,此獄獄情恐難洞徹)守一試之果然,遂前行,逕到獄門一看,只見獄牢之中,層冰厚積,犯人足履其上,其滑異常,內中之人,盡是赤體光身,並無衣褲,手足凍殭,齒牙相擊,頭縮如蝟,個個叫冷号寒。(奢侈之報)守一看見此情,心中十分凄慘,問獄吏曰:『這般人又犯何罪?何至受凍若斯。』
獄吏曰:『此因他在生享受富貴,綾羅綢緞,任意穿著,重茵疊褥,備極奢華,而又秉性吝慳,不修片善,賑濟施捨,概不舉行,故令他死後到此受些寒凍,教他想想在生的繁華,又有不孝之子,到了寒冬,自己則挾纊衣裘,父母則單衫破襖,他只圖在外體面,身體溫暖,不念及父母受盡凄涼,此等罪狀,由為識者所笑。縉紳士類中,尤多見之,(真堪痛恨)其孽尤重,亦令他入此獄中受苦,也叫他想想在生自己安燠之樂景,与父母受寒之苦况。』《詩》云:『明發不寐,有怀二人。他能否念及,或不念及,便不知道了。』守一聞言,嘆息久之。此時二殿所管之各獄,均已遊完,雞聲三唱。天君曰:『時辰不待,不可留連,煩判司代為稟覆大王,吾侯与守一回壇去也。』當時天君、守一騎上神馬,奔馳快速,瞬到壇中,吩咐明晚又遊三殿,欲知後事?又看下回分解。
◎楚江王禮神明一篇,痛陳時弊,真是為今人對症發藥。
◎冥司設獄,因人治罪,因罪命名,活大地獄,活受死罪。皆世人自己造作,並無苛條。讀此不克怨艾者,定生受活罪,死遭慘刑。
◎守一遊二殿時,若無光明珠、辟風珠、除穢丹,雖有天君保護,總難將諸獄洞徹,愈見神仙布置之奇。
【第十二回】楊厥一奉命遊三殿。張大帝臨獄訊諸囚
柳真君降壇詞 ( 調寄:好事近 )
若箇羨神仙 隨我駕雲驂鶴 海市蜃楼看罷 饒逍遥快樂
剛從蓬島降香壇 酒興尚如昨 老柳多情人也 要諸君同酌
張桓侯大帝降壇詞 ( 調寄:好事近 )
一卷洞冥書 不啻寶丹良藥 要把世人醫好 免同胞零落
勸君速速早回頭 莫再造諸惡 恐怕後來慘 受多般凌虐
卻說洱源南鄉七子,東多二子、個個俱有夙慧靈根,本來不昧,聖帝演這部《洞冥記》,所有供職人員,係早派定的。(為救世而篤生人物,因人物而特頒此書,仙佛對於此書,何等鄭重。) 今夕應遊三殿,命楊生厥一前行,鎮壇者柳真君,領導者張大帝,當晚各侯駕神祇,早已到齊,大帝性烈如火,到壇後,即催促厥一上馬,自乘烏騅,二馬奔腾迅速,一似足不履地,凌空而行,一霎時間,即飛過陰陽界、鬼門關,連一二殿大王的地面,也都過去了,看看又到了三殿王的疆界,只覺得一路天氣昏黑,星月無光,颯颯陰風,寒幾透骨。
厥一在馬上心中忐忑,危不自安,耳听得鬼哭聲,流泉幽咽聲,朔風卷地,飛沙走石,如戰鬥怒號之聲,(這般氣象也足驚人) 稟大帝曰:『弟子今夜初入幽冥,如何景象這般悽慘?』大帝曰:『此地尚不悽慘,較比悽慘者更多,(尚不到悽慘的地步也) 不必酸楚。』听吾吟詩:
重泉月黑路迢迢 馬走長溪也不驕 慘听荒山鳴鬼甶(音吠) 愁聞老樹泣鴟鴞
念誠只在堅心志 膽壮何须豎髮毛 演出洞冥傳世界 移風易俗樂唐堯
吟畢。謂厥一曰:『師弟亦隨意和來。』厥一和曰:
幽冥路遠景蕭條 愁慘陰風作怒號 堪嘆殘零迷大夢 徒降鬼甶泣清宵
豪華結局終衰歇 富貴收場總寂寥 身入黃泉無樂趣 世人何故不推敲
大帝贊曰:『師弟此詩,好極妙極,可以警世矣。』二人正言語間,忽見前面旌旗旛幢,結隊而來。大帝謂厥一曰:『師弟你看,判司來迎接我們矣。』言未已,判司已到,彼此問迅,各致禮畢。大帝命判司引導上前,行不數步,已抵城門,祇見關門上書『三殿第—厥』五個大字,有幾員關吏,在門外跪接,大帝性情豪爽,在馬上略一欠身,用手一拱,命之曰:『起』。(快人快語) 示以不必拘禮之意,揮馬一鞭,就進關了。(真真爽快) 厥一緊緊跟隨,不暇他 顧,已衝過十字大街,耳中听見有人說:『張大帝到了,各人快快起立,肅恭拱侯。』厥一四面一望,這座城倒也遼闊,輝煌壮麗,世間罕有。判官引導上前,到了官門之外,祇見上題一匾曰:『三殿宋帝王宮門』七個大字,赤金楷書。各各下馬,判司進門通稟,大帝与厥一即隨其後,連進數重,未暇細觀對匾,及到了正殿丹墀之下,厥一抬頭一望,見正殿題一匾曰:『善惡分明』四字,左右聯曰:
法律如斯 怪世人還不畏懼 冥司现在 着地獄可是虛誣
兩廂對匾還多,厥一方欲再看,只見大王已降階相迎,厥一隨後到了殿上,賓主序禮安坐畢。大帝曰:『吾張領厥一到此,縱觀獄情,察其實在,以便垂書警世,未識大王所轄獄內,現在鬼犯多寡,有無重大罪犯,情形若何?请先示知。』王曰:『吾王司掌大海之底,東南沃礁石下,黑繩大地獄,大帝所稔也。此獄縱橫五百由旬,格外另設十六小獄因近數年來,人心太坏,墮落者多,獄中充牣無隙,罪孽重大者,不可勝數。其中有罪狀稍輕,並屢次用刑,稍知悔悟,能痛改前非者亦多,此等罪犯,已蒙教主開恩,准其提出度鬼亭听講,(照顧第九回不脫前文) 倘再增覺悟,亦可望他們出世投生。
即投生亦打入畜牲道中了。但不知大帝今夕如何觀法。』大帝曰:『吾老張之意,擬請大王派判司二人,將善惡簿帶去,同吾到各獄,親自審訊,使他有口難以分辮,(這個方法更妙) 並飭獄使,先行用重典刑,要令犯人,自陳罪狀,一則使他自知己過,並非枉法,二則此書傳出方足以取信世人。』大王曰:『妙極矣,即使照此辦理,但吾王尚有四言論文一篇,擬即錄出,就請厥一師弟帶回壇中刋出勸世,還乞大帝少坐片刻,即可脫稿矣。』大帝曰:『甚善。』大王乃手拈彩毫,寫出題目來。
【三殿宋帝王渝奉祖先文】
人生斯世 受氣於親 血統一脈 傳自先人 追溯高曾 以迄考妣 蟄蟄繩繩 綿綿葛藟
燕翼貽謀 子孫蒙庥 簪纓閥閱 世德作求 所以先王 修其祖廟 序穆序昭 春秋致孝
陳其宗器 設其裳衣 薦其時食 敬禮弗違 惟茲臣庶 耿缺禮數 觸目警心 春霜秋露
崇奉木主 不愆不忘 犧牲酒醴 薦以馨香 先代靈爽 不隔泉壤 子孫敬誠 來格來享
譬之流水 有泉有源 譬之樹木 有幹有根 倘無先祖 焉得父母 既傳双親 我身始有
哀哉双親 生我之身 劬勞養育 費盡苦辛 在生缺孝 有虧子道 抱恨終天 恩無由報
一饭一羹 略盡子情 冀邀靈貺 默鑒愚誠 生辰忌日 悽慘哀戚 回想音容 增其怵惕
伏腊歲時 彌切哀思 愾聞僾見 寤寐通之 仁人孝子 原應如此 追遠敬宗 古今一理
奉其祭祀 繼續宗祧 子孫繁衍 門弟崇高 胡今之人 數典忘祖 不念先人 忽略輕侮
逢節逢年 歌舞蹁躚 祀先祭祖 心中漠然 偶或酬應 不誠不敬 視同虛誣 全無至性
何不撫衷 祖德宗功 貽留世澤 福及爾躬 如此憒憒 空生天地 忘卻宗親 不如畜類
爾祖有靈 痛恨幽冥 若敖鬼餒 後代凋零 死墮地獄 雷轟誅戮 不孝之愆 罪無從贖
告今降文 訓世諄諄 所望大眾 念昔先人。。。。。。。。。。。。。。。。。。。
大王將文錄畢,呈与大帝,大帝捧讀一週,贊曰:大王此文,至性至情,溢虐言表,使蔑禮忘祖之輩,得見斯文,定然感悟。(效必神速) 厥一師弟,好好帶回壇中,慎勿遺忘也。』大帝言罷,就要告辭起身觀獄,大王立命兩判司,先行傳知各獄官,認真審訊,務令犯人自陳罪狀招供,不准隱諱,倘不听命者,加倍用刑。二判司奉命去訖,大帝与厥一始離席告退,大王送至階下,拱手而別,厥一隨大帝出了宮門,仍騎上馬,直向黑繩大地獄而來,這黑繩大地獄,亦是磚石堆砌為城,極為堅固,二人到了城門下馬,各大小獄官,俱出來迎接,極表恭敬。
大帝曰:不必拘禮,吾領厥一觀獄去也。』命獄宮上前引导,到了獄房門外,厥一引首向獄里一看,只見有許多犯人,充满獄中,都用黑索捆住,毫不放鬆。(豈肯輕饒) 每十人拴成一串,有兩鬼役牽曳之,眾鬼役見大帝到來,各各叩首行禮畢,即忙将犯人拖出獄場,綁在十字樁上,另用黑繩套在頸上,兩鬼役用大力一縛,只听得犯人大叫一声,喉即梗塞,不能言語,面部通紅,眼珠突出,舌吐口外,涎沫直流,血亦噴湧,登時氣絕。猶如陽世絞刑一般,十今分慘苦,厥一是初次入冥,未曾見過,不禁戰慄起來。
大帝曰:『師弟勿懼,地府刑罰,原是如此,再延一刻,吾張就要問他的罪狀也。』正說話間,那些鬼役已將眾犯一個一個處治完畢,(真個神速害怕) 一要時間,可憐獄場中死屍,堆積如山。(不知有多少人數也唉) 鬼役用還魂扇一揮,孽風吹動,群尸盡起,復還原相,個個放聲大哭道:『好苦人也。』厥一細細一看,其中犯人,有為文官的,有為武弁的,及普通婦女的模樣,等等不一。問大帝曰:『這般犯人,如何尚還有官員在內?不分貴賤,純用黑繩,制其死命,不識何因?望乞指示。』
大帝曰:『說來可歎人也,这班人在生,不忠不孝,不悌不信,無禮無義,無廉無恥,都是些不守规則範圍的混帳忘八,(作恶之徒,咸會於此) 故死後打入此獄,用黑繩拴住,教他受些拘束,師弟不信,待吾師到糾刑台上,堤他几個犯人,從頭審問,叫他自供罪狀,師弟便知其詳。』眾獄吏听說,即忙到台上伺候,請大帝升座審訊,並將罪犯一齊提跪,大帝曰:『爾等在生犯何罪過?一個個從實招來,若有半只支吾,善惡簿在此,萬難掩飾。(聲威並厲) 吾命鬼卒再动大刑,那就更苦了。』
只見有几個犯人。同聲哭訴道:『小人等在前清時代,都是文宮,因為那年鬧革命的年代,小人等見清廷大勢已去,沒奈何只好隨聲附和,唯諾贊成,藉此求個進身之階,保全祿位,也就胡混過了几年。(虧他說得出來) 不料陽壽已滿,厲鬼來拏,見了一二三殿大王,都被斥責,(天下後世皆唾罵之) 還望大帝包荒。』大帝曰:『呸不要臉的,跪過去.那几個又招來。』只見那几個犯人,又供稱道:『小人等在清時,也是上級軍官之職,因辛亥革命风潮大起,小人等也只好暗中鼓吹,(反唇噬主,忠字何存?真可誅殺) 厥後八月反正,推倒清廷,若民國成立,小人等也算有功,不料身死以後,見了各位大王,都責小人等不是,除此而外,別無罪過了。』
大帝曰:『可惱,爾等文官武弁,食君之祿,不報君恩,倒反背主求榮。反唇噬主,良心何在?面目何存?那八德中之『忠』字怎講?昔王彥章一匹夫耳,身為梁將,兵敗被擒,不降而死,史冊稱之,為其能忠主也。今爾等大義不明,雖列官階,狗彘不若,合先受黑繩絞縊之災,此獄受罪滿時,再發他獄,將來嚴刑酷罰,夠爾消受也。』大帝罵畢,又有几犯訴道:『罪犯在生,未曾居官,只是多不听親母的教訓,遊蕩江湖,久不歸家,二老日日倚閭懸望,以致抑鬱而死,未及親視含殮,養老送終,至今思之,稍覺心上過不去,此外別無罪愆。』(大逆不孝,還云稍覺過不去,其心可知。)
大帝曰:『可恨可惱,五刑之屬三千,罪莫大於不孝,爾等性情流蕩,不受父母约束,遨遊在外,使爾父母齎(音擠) 恨以終,罪極重大,合先受黑繩拘束,此獄罪滿,還要受無數典刑,慢慢試之可也。』言畢,後面有數十犯人,亦賡續訴道:『小人等在生,因為見這世道,崇尚西學,講求開通,人人平權,自由理想,小人等才敢出乎範圍之外,非義而動,悖禮而行,不期積惡已多,卻被厲鬼将我等拴鎖至此,沉於獄底,日用繩索緊緊縛住,絲毫不肯放鬆,真真苦楚。回想當日小人等,原不敢越禮犯分,總為受了那作俑者的影响,把我等教坏了,所以才弄到這個地步。(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這就是實在情形,還望大帝開恩。』
大帝曰『自古迄今,那有不講五倫八德之世界,爾等不加思索,人云亦云,隨波逐流,既造了罪,焉能遽然赦免,只怕受苦還在後頭,更無窮盡也。』大帝把這般男犯,俱已審完,還見有許多女犯,在一旁垂淚,大帝曰:『爾等因何悲泣?何不上前從實供來』
。那些女犯聞言,即上前哭訴道:『犯婦因生不逢辰,闖遇這民國時代,要講開通,說男子要平權,我婦女亦可講平權,男子講自由,我婦女亦可講自由。因此不守閫範,不遵守父母的教訓,自行擇配,及至適人,依然不孝翁姑,不敬丈夫,稍不愜心,便行離異,不體三從四德,盡犯七出之條,(婦女自由泛濫如是,寧不可悲?) 當日以為得計,不料身死之後,大受冥遣。生前真真自由,今日在這獄底,日被繩索縛定,十分受窘苦楚難捱,(焉知有了今日) 望大帝察情,獄宮面前,代為方便一二。』
大帝曰:『爾等婦女,在生惡孽深重,犯了天條,無寬縱理,只要爾等自悟前非,痛加懺悔,將來地藏王大赦,將爾等引入度鬼亭中听講,所講的乃是列女傳、女兒經、女四書、醒閨篇等書,爾等細心靜听,便知本原,兼可望投生了。』
眾鬼犯聞言,同向大帝前稽首謝恩,大帝對獄吏道:『今夕這些犯人,倒也据實招供,並不隱諱,可赦免七日受刑之苦,吾要領厥一師弟,遊覽各小獄去也。』當時大帝離了糾刑台,命判司上前領路,即向鹹鹵獄而來。
卻說鹹鹵獄,与大獄相距甚近,四人到了獄場,不见鬼卒處治犯人。旋有獄吏出來,向大帝叩頭致辞曰:『本獄處治犯人,不在獄場,而在獄池之內,池內盡鹽水,每日處治犯人,以鹵水灌頭頂,由口嚥入,腐其皮肉,潰及心肝,(此等慘刑,真不易受) .閣醃死之後,又煽動孽風,使還原形,請大帝与善士就獄門一觀可也。』大帝頷之,到了獄門,厥一向獄中一望,只見內中有一大池塘,其中之水,,顏色混濁,腥臭難聞,男女浮沉其中,骨瘦如柴,儼若乾腊,橫眠倒臥,鹽鹵膠沾,幾有寸厚,猶如醃豚蹄,醃螃蠏、魚、蝦、蛋一般,(慘過人遠矣) 身體俱已潰爛,哀痛聲嘶,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十分苦楚,厥一看此情形,殊覺不忍,問大帝曰:『此等人在生,造何罪孽,致受此刑?』大帝曰:『提他幾個上前,一訊便知。』鬼卒提出十余人,到大帝前跪定,命他從實招供,眾犯云:『小人等因在生前暗箭害人,使人不覺,死後冤家纏住,不肯罷休,要求冥王,就要冤冤相報,(那能饒你) 冥王謂我等罪情重大,须要歷盡諸獄,方准出世填償。今在此獄,日為鹵水浸淫,痛徹心肝肺腑,還望大帝哀矜。』
大帝曰:『吾老張一生,最恨陰險之人,爾等心術如此,自作自受,怨得誰來?判官可將善惡簿展開一看。』只見上註幾行云:『此等犯人在生,鬼蜮居心。含沙射影,或穢語污衊,令人湔滌不清。或好進讒言,使人有冤莫白,害人已多,罪無從贖,死後合先受』鹹鹵之刑。』
大帝看畢,大罵道:『如此罪恶,可殺可誅。孔子云:浸潤之譖,膚受之愬。』倘听言者,為其所惑,害人寧有涯涘。由爾等看來,則世间陰險暗毒之人,枉用心思耳,天律豈能逃哉?(用盡心思,有何好處?各自想想) 師弟何必為他憐憫,將來各獄受刑,陽世報冤,其慘狀更不知為何也?此獄罪情已悉,又觀他獄可也。』於是四人出了獄門,仍轉原路而行,經過麻繯,枷紐小地獄。
判司曰:『此獄罪情与黑繩大獄同,不須觀了,可由此而前,一观穿肋獄可也。』這穿肋獄,与鹹鹵獄毗連,四人緩緩行來,不數步,即抵其門,進了獄場,第見場中遍立木樁,兩樁之中,上有橫木一片管住,如韆鞦架一般,鬼卒將犯人捆住,以鐵鈎鈎其肋骨,懸於當中,犯人叫喚不休,血流滿地,鐵狗爭來吸食,判官曰:『分髃獄情形,亦是如此。此則穿其肋骨,彼則分剖其肩前之骨,血肉狼藉,較此尤甚。其罪惡則相同。』
大帝曰:『既然如此,可命獄吏往該獄提來數人,一同審訊,以免耽延時刻。』獄吏遵命去迄,少刻即到,提來的犯人肩骨上尚在流血,(方受過刑,是以如此) 大帝命將架上犯人,放下數人,跪下听審,問曰:『爾兩獄之犯,在生造何罪?從實供來,黑藉在此,無須隱諱。』眾犯等同聲訴曰:『小人在生,因為過繼為人子嗣,曾受過栽培教育,完成婚姻,後因自己起心不良,攜產歸宗,致令過繼之家,香煙斷絕。(負義忘恩,莫此為甚) 若祖若宗。向冥司舉控,被厲鬼鎖拏到此受此慘刑,除此而外,小人別無罪過。』
大帝曰:『爾等為人之後,自當為人之子,承繼宗祧,綿綿不絕,方合正理。況經受過恩惠,享有財產,竟敢負良歸家,昧心若此,墮獄受苦,豈不應該。命鬼卒重重處治,切勿寬縱可也。』大帝訊畢,仍命將押來之犯,押回分髃獄中。四人起身,又向刮臉獄而來也。
當時四人出了穿肋獄,又向刮臉獄而來,瞬致門首,獄吏迎進到了獄場,見場中仍豎立木樁均有數千根,鬼卒将男女各犯縛於樁上不令擺動,然後將最利之銅刀鐵刀向面上刮,如屠者剝皮狀鮮血直流,犯人呼痛不已。(這才痛已是遲了) 厥一望之,為之伸舌。(你們世人怕否?) 大帝曰:『將他放下几個,吾侯问他一问。』那鬼卒即放下十餘人,跪在地下。
大帝曰:『爾等男女,在生造了何罪?致今日受刮臉之災。』眾鬼犯揮淚答曰:『我等在生,因為不識「廉恥」二字,男不忠良,女不貞淑姦盜邪淫,無所不至,身死之後,拏到陰司冥王責不貞我等臉皮太厚,(故刮之使薄) 罰入此獄。日令厲鬼以刀刮面疼痛難忍,刮來刮去,臉骨將要刮盡。(刮盡才好,恐刮之不盡,還要再生根也) 厲鬼還不相饒,實實傷慘,望乞大帝慈悲,代為講情。』
大帝曰『人無廉恥,百事可為,天下的人,任他性情凶惡,都好化導,獨有無廉恥的,把他沒法。爾等無恥,冥王且為束手,吾侯難以為爾講情,不如老著臉皮儘厲鬼一直刮去罷了。』說完不禁失聲大笑。(老仙批到此間,也容不住發笑,將來讀此者,定然宴笑,我告世人慎勿笑人,而再為人所笑也,哈哈。)
厥一与兩判亦為解頤笑猶未已。又見有幾十犯人,向大帝哀哀求情,大帝一看,不覺又笑道:『爾等臉皮,如何這般厚法,想是鬼卒未曾刮过要求吾老張,命他們刮一刮嗎?』(以嘲語作斷語真真有趣) 眾鬼犯同聲哭道:『我等犯人係從二殿之銅斗獄新解到的,因為在那獄中,臉皮被銅斗烙得寸厚,(難怪) 至今腫痛不消,(還怕作癢) 今到此獄,又要刮臉,豈不是痛上加痛,小人等如何受得。所以懇求大帝垂憐。』
大帝定睛一看,這般人乃是假傳邪教,無恥忘八之徒,因說道:『爾等既受過銅斗炮烙,應該愧悔,革面洗心,怎么到了今日仍是这般厚顏,真真可鄙。据吾侯想來。不如請鬼卒替你們臉上多刮一刮,刮薄後,便知道羞恥了。』(我老仙也是如此說的) 眾鬼卒听罷,不禁哄堂起來,(任人訾笑,他總不知羞恥,為之奈何) 說道:『大帝的判詞,真真有趣矣。』判司曰:『此獄之情,已盡悉矣。請大帝又往他獄一觀。』
於是四人又起身出獄門矣,接連刮面獄者,乃是刮脂獄,四人進了獄場,但見場中栽的樁木,比穿肋刮臉二獄還多,眾鬼卒早將犯人綁縛樁上,絲毫不動,只是還未用刑。厥一周圍一看,見這場中各犯,人類頗形複雜,与他獄不同,以问獄吏?獄吏曰:『本獄之犯。乃是貪官、污吏、衙役、皂隸、土豪、劣紳、奸商、滑賈、盜賊、兵丁,以及大斗小秤,市井貪利之徒者。此輩人先令他在此獄中受苦,到受滿日,然後再發往鏟皮、吸血二獄,三獄受滿,又押解四殿,刑罰如何?則不知也。』
厥一曰:『鏟皮、吸血二獄,刑罰如何?請道其詳。』獄吏曰:『鏟皮獄係將此輩犯人按倒地上,兩鬼卒踏其頭足,不使動搖,一鬼以利鏟削其皮,皮盡至肉而止,犯人叫苦連天,血流滿地,鏟下之皮擲与銅蛇鐵狗食之。此獄中官員居多,為其當日刮民之地皮,故以此報之也。至於吸血獄處治犯人,不在獄場,乃在獄內。其法用蛭虫百萬,放入獄中,令其吸食犯人之血。滿身紅腫痛癢難挨,各類人皆有之,以報其吸人腦髓,喫人血汗钱之故也。獄雖分三,而罪則一。可以概其二也。』(三獄共治一罪,入此獄者情節必重)
獄吏又曰:『本獄之犯,誠複雜矣。如居官者,刻薄於民,刮盡民膏吏胥,狐假虎威敲骨打髓,豪紳假公濟秈,漁肉鄉民。商賈盤剝重利,算盡錙銖。盜賊搶劫為生,兵丁騷擾擄掠。至市井之徒,大斗小秤,欺負鄉民,種種不法,(一言難盡) 故不能不用嚴刑對待之。』正言話間,忽听場中大喊大叫,(嚇我一跳) 厥一抬頭一看,见那些鬼卒,氣洶洶的,向犯人迎胸一刀,隨剖至腹,(凶惡可怕) 犯人叫了一聲,鮮血直噴,兩鬼將胸撥開,露出腸油,一鬼用刀,使力刮削。厥一嚇得魂不附體,(這樣非刑,誰人不怕) 對大帝曰:『真真怕煞人也。』大帝曰:『師弟爾只見鬼卒刮他之油,爾可知他在生刮人之油乎?何懼之有?』厥一素性膽小,終覺立腳不住。乃請大帝曰:『弟子已盡知此輩人之罪狀,亦不勞大帝之審訊矣。』大帝允之,於是四人即出了獄門,又探望他獄也。
厥一隨大帝兩判,出了獄門,望前行走,想起穿胸破肚的情况,心猶突突跳動,(驚魂不定) 謂大帝曰:『冥法如此嚴厲,而世人偏不信,毫不畏懼,反無所不至,無所不為,誠所不解。』大帝曰:『世俗有言,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等他知得畏懼,悔之晚矣!』(我望世人急早回頭)
正言話間,又到了獄門首,抬頭一望,匾额乃是『鉗擠心肝小地獄』,獄吏已在門外恭候,相与入了獄場,只見場中有無數犯人,男女不一,眾鬼卒用鐵鉗夾住犯人胸背,幾乎把心肝肺腑夾爛,犯人聲聲叫痛,哀懇告饒,鬼卒毫不放鬆。大帝曰:「可將他們饒了,令他們向我招供,在生犯何罪過?如有一字不隱諱者,赦免他七日七夜受刑之苦。」眾犯聞言,心中歡喜,男左女右齊跪下。
先是左邊男犯供稱道:『小人等在生,只為心地窄狹,局量偏淺見人有喜慶才能,存嫉妒心,見人有失敗死忘,存喜幸心,因存此心,遂墮此獄。』右邊有幾個犯婦亦供道:『犯婦因在生,丈夫納妾,或生子女,始懐嫉妒之心,繼存殘害之念,因存此心,遂冥罰。』(此兩等人居心不良)
後面又有數犯供道:『小人等在生,因習堪輿,妄談風水,阻人殯葬,致彼尸骸久停。(此等堪輿罪該萬死) 遂罹獄刑。』又一人供曰:『小人因選擇吉穴,掘見棺材,不肯移尸他處,致遭暴露。(為圖吉穴,拋他人尸骸,葬自家親骨,縱有此地理,恐無此天理。) 緣此錯誤,遂墮獄坑。』
又一人供曰:『小人在生,因墾荒邱,掘土見塚,不為壘土,反平塚為田,致傷骨殖,(無慈悲心) 遂遭冥遣。』又一人供曰:『小人因在生粗心大意,疏於祭掃,致遺失宗親墳塋,(無孝敬心) 遂有今日。』
大帝曰:『据爾一人所供,已犯不孝之罪,其孽尤重,其餘諸人,俱是嫉妒存心,見小失大,天良不存,故冥罰以鐵鉗擠爾等之心肝,為爾等之心肝太狹小也。冥司用刑,因人而施,吁,可畏哉!今既供稱不諱,亦准免爾七日夜之非刑,獄吏听明否?』答曰:『小吏懍遵就是。』眾犯向大帝稽首謝恩。
大帝曰:『此獄情形,大略如此,不必留連,又往他獄可也。』四人出了獄門,行行又到了『挖眼獄』,獄吏迎入,直達獄場,場內盡栽立七八尺高的短木竿,只見鬼卒將犯人綁於木竿之上,一鬼用尖刀,向犯人眼眶內周圍一轉,犯人叫哭,淚与血直湧如泉,鬼卒將眼珠一雙取出來,紅通通的,擲於地上,餓犬飢鷹,爭來吞啄,亦有嚙定牙根,肆其利爪,直以手探出之者,鬼手上盡是鮮血。厥一望之不忍,請大帝令鬼卒住手,略審幾個罷了。大帝道:『師弟太慈心了,此等人在生,挖人眼睛,他不怕瞎,目中無人,藐視一切,所作所為,全無天理良心,師弟還哀矜他嗎?若不信,吾師審问他幾個,師弟便知。』
鬼卒聞言,即將犯人解了繩索,一個個牽到大帝面前跪下,如牽瞎子一般,東倒西歪,参差不齊,(倒也可觀) 大帝望之,又惱又笑,罵道:『你這群瞎子,在生有何罪惡?好好招來,請遊生回壇,到陽世替你們傳播傳播,如有半字隱諱,不惟挖眼,還要誅心。』罵畢,犯人個個戰慄,有幾個從實招供道:『小人等為因在生,不敬字紙,目無尊長,邪睨(音倪)婦女,窺探閨閣,致受斯刑。』又有數犯供曰:『小人等為因在生,為因好唆興訟,寫作匿名揭帖,退婚字據,捏造契議書札,收回錢債券據,不註不掣,套描花押圖記,添改帳目,(真是昧絕良心) 遺害後人等事,到了陰司,打入此獄,日日挖眼受苦,(也是正大報酬) 懇求大帝原情施恩。』
大帝曰:『爾等在生,總是把兩目生坏,(目卻不生坏,卻是他用坏了) 不識美惡高低,妄行窺伺,違了聖人非礼勿視之宗旨。況兼識得幾個字,吾侯焉能為爾等講情。但各各俱吐實不諱,尚不欺心,亦准寬免三日酷罰,令獄吏記下,吾侯等要遊他獄去也。』
大帝厥一等四人,出了挖眼獄,向右而行,經過鏟皮獄,看看就到『刖足獄』,未數步,己至其門,獄吏早已迎侯於門,極其恭敬,引導入場,場中盡擺的大刀闊斧,木砧墊塾,与二殿之斬截獄相似,厥一曾已知悉,因問獄吏:『設此又作何用?』獄吏曰:『用以刖足。』厥一曰:『此獄中犯人,諒無孫臏卞和、何為亦受刖足之災?』(他二人雖是刖足之祖,卻不与獄囚同類) 獄吏曰:『非善士所及知也。』
話猶未已,只見鬼卒由獄中連拖出許多犯人,將他一個個都妄倒在地,一鬼以腳踏其頭,一鬼以腳踏其腰,一鬼捉其足,支在木砧之上,旁一鬼拏起大刀一把,一刀砍下,斷其一足,又一刀斷其兩足,犯人蓮叫數聲,鮮血流溢。有斬其脛骨者,有斷至膝骽者。耳邊只听見砍得錚錚之聲,一霎時間,刖了無數犯人,將足堆起,如積薪狀,厥一看此情形,為之股慄。
大帝傳令曰:『且暫停刑,将未刖過的提幾個來,問他一問,如不隱諱,準免七日刖足之苦。』
鬼卒听說,即堤數十犯人,跪在大帝面前,有數十人先供道:『小人等在生,并無別過,只因充當兵役,临陣還縮,攜帶軍裝而逃,深乖服從之義。』
又一人供曰:『小人在陽世,身為奴僕,因存心不善,偷盜主翁家財,遠走他域,有負數年豢養之恩。』
又一人供曰:『小人在生,因犯罪越獄,坑害管獄官吏。』一人曰:『小人因軍流逃遁,致累本營官長,革職参宮,心中抱歉。』又一人供道:『小人等因管押,求人具保,後乘机逃脫,致親屬友人,多方帶累,殊覺汗顏。』(各犯自吐真情,離奇詭怪,一獄之中,罪囚如此其多,真真可歎)
男犯大略供畢,後面還有數十名婦女,不言不語,欲吐欲茹。
大帝曰:『何不上前招供,否则令鬼卒拖去刖足,爾才肯招嗎?』數女犯含淚供道:『犯婦等在生,都蒙夫子恩愛,因為嫌他貧賤,或貌陋忠實,遂藐视於他,在外另覓情人,苟合私奔,卒為拐誘遠方,有違良人,(從此看來司馬相如妻,定然在此獄內) 至今追悔不及。』
大帝曰:『爾等男女在生,造諸罪孽,不怪外的,總為爾那兩隻腳生坏了,動輒想跑,在陽世就應將他砍了,免有今日。今到陰司,始施刖足之刑,未免遲矣。』眾犯齊声答曰:『与足無干,還是小人等良心不好。』(歸咎良心,真是實話,奈世間無人了悟,諸犯了悟,而仍蹈之良可慨也) 大帝曰:『爾等今日悟悔了嗎?既据實供,又知悔悟,應格外施恩,准免半月受刑之苦。』各犯齊謝恩畢,大帝乃起身出了獄門,又命判司領路,往未遊之獄觀之可也。
大帝出了獄門,於路上問判司曰:『未觀者尚有幾獄?』判司對曰:『前去即有拔手足甲小地獄,其法以利刀尖鉗拔犯人之手足指甲,令他呼痛徹骨。又有擊膝小地獄,係以鐵鎚敲其膝骨,令犯人疼痛不堪。此二獄之犯,即由刖足獄中押來者也,獄異而罪同,不必觀了。還有倒吊小地獄,係以繩繫足指,累日倒懸,令犯人口乾舌燥,力盡聲嘶,還不放他,係由黑繩大地獄押來,罪恶同等,亦無須觀。獨有『蛆蛙小地獄』,及『爮心獄』,罪亦相同,帝觀『蛆蛙獄』可也。』
大帝听罷,即命引至蛆蛙獄一觀,以了今夕之遊獄,話猶未了,已到獄門,獄吏迎入,到了場中,大帝上了糾刑臺,命厥一与判司親到獄門首一望,只見獄中黑暗已極,深不見底,厥一即取出明珠一照,才看見內中有無數犯人,男女俱全,獄中盡是臭蛆乱鑽,蝦蟆青蛙亂跳,又還有許多蛇蠍蜈蚣,向犯人口鼻耳目身上亂咬,吸食人血,犯人揮之不去,在地下亂滾,痛哭嚎啕,情形十分悽慘。
厥一曰『彼亦人也,受罪若此,何以人為?不如提他幾個,請大帝一問,看他在生造何罪孽?招供岀來,回壇好以勸人。』獄吏聞厥一之言,即提出數十犯人,逕到糾刑臺下,一齊跌跪,厥一將獄中情形,對大帝述了一遍。
大帝曰:『爾等快快招來,勿得隱諱,違者重責。』眾犯垂淚答曰:『小人等自一殿至此,已受了無邊之苦,那料地府嚴刑,一獄勝過一獄,今小人等剛由鹹鹵獄中解來者也。』大帝定睛一望,果有數人,似曾見過,又有數人,身軀已被蛆蛙鑽爛者,卻不相識,因說道:『無妨從實細細供認,將爾等惡孽傳出世間,化轉多人,爾等還有好處,吾侯亦格外有恩,快快招來。』
只見有數犯供道:『小人等在生,因居心陰毒,暗箭害人,口中有蜜,腹里藏刀,或唆人之箏訟,或破人之婚姻,或離間人之骨肉,使人父子兄弟夫婦不和,或播弄是非,使人親戚朋友不睦。所有行反間,進讒言,尤小人等之長技。當時以為快心,不料到了陰司,受盡嚴刑酷罰,誠人間所未有,長夜漫漫,實在難过,(爾又豈知被爾害者之難過否) 還望大帝施恩。』
大帝曰『據爾等所供,真是蛇蝎居心,律難赦宥,故教爾等又受這蛆蛙之苦,法誠當也。但如今世道,自官帝以及普通士庶,如爾等居心者,正復不少,將來這獄中,那能容納得下,可歎人也。今晚爾等既肯實供,也准免七日夜之苦,因爾等情節太重,格外难以施恩,非吾侯之不仁也。』
言畢,眾犯一一感謝,大帝问判司曰:『瓟心獄情若何?爾試言之。』判司曰:『此獄犯人罪受滿時,即發往瓟心獄,其法令厲鬼手持鋼刀,将犯人之胸膛破開,取出心肝視之,無非看看他的心肝,如何這般恨毒?又看他可能改換一二,如斯而已。』
大帝曰:『既是這樣,不必觀了,免得厥一師弟,又要害怕。時辰不待,吾侯要回壇了。』於是大帝与厥一出了獄門,令二判司各自回去,大帝騎上烏騅,厥一騎上神馬,瞬息之间,即到壇中,灯光熒熒,諸生圍爐肅侯。喚起厥一,大帝、柳仙各回宮訖,又商量明夕續遊四殿之事,欲知其詳,須看下回分解。
〔總評〕
◎宋帝王奉祖先文一篇,纏綿悱惻,字字金鍼,世间為子孫者,各宜佩服書紳。
◎大帝臨獄讞囚,词嚴義正,令犯人自吐真情,自陳罪狀,不惟使獄中之鬼犯膽裂,並可使世上之惡人寒心,較之獄吏傳言,尤生効力。
◎冥司設獄,因人詒罪,因罪定名,極恶之徒,層層遞解無有了期。
◎此回文字,前後關鎖,層層相因,且能一氣流行,与前數回,又自不同,其筆法變換,神出鬼沒,真非凡手所能。
(下轉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