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0-3-7) 点击次数(728
《洞冥寶記》卷六

《洞冥寶記》卷六

 

【第十八回】遇群魔段生試令劍。遊七殿大帝說真言

柳真君降壇詞   ( 調寄:離亭燕)

幾度幽冥观獄  悽慘令人驚悸  多少鬼魂遭痛苦  悔恨傷心無既  吾柳劇多情 不禁為他垂淚

無奈世人昏憒  專顧眼前名利  不管後來身墮落  果報視為兒戲  只恐見森羅 兩手空空無計

 

張桓侯大帝降壇詞   (調寄:燭影搖紅)

奉命來壇      烏騅緊策臨沙案     憑長矛掃蕩奸邪     立把妖氛散

回憶當年戰績    曾顯俺英雄手段  至今牧豎   猶指遺縱   當陽橋畔

時局如斯    可憐到處遭塗炭    天心難挽        為眾生不把愆尤改

一任妖魔作亂   望將來真人崛起   上元當運   豪傑乘時   星雲輝爛

 

    話說張桓侯大帝,於昨夕回官之時,曾對志一子說道:「明晚吾張也要領爾遊覽一宵,別有一番景象。」之語,諸生猜摹不著,故今夕早早預備,急欲听此奇聞。當下戌初,柳帝君先來鎮壇,移時大帝又到,与諸生略談數語,小飲數杯,就要起程。爰喚志一說道:「今夕吾張領爾去遊七殿,若遵故道,由一殿經二三四五六等殿,未免程途迂遠;吾張之意,要另尋一條坦平太道,又捷又直,(大道易行) 逕達七殿,以免跋涉之勞,未知爾願否?」

 

    志一對曰:「弟子甚願,即請大帝登程,弟子隨行。」大帝曰:「且慢,這條大道,多年未有人行走,沿途蓬稿沒徑,荊棘蔓延,(道之不行也久矣) 若不設法,反阻進步。吾須傳召五丁力士,一路同行,如有障礙,令他斬荊披棘(下手工夫總要如此。)闢開大道,眾人共遊,豈不好呢?」

    說畢,念動真言,霎時五丁力士果到,手持大刀,闊斧、尖鋤,跪在壇外,稟道:「大帝傳召小神等,有何差遣?」大帝道:「今晚吾帝領遊冥生,要到七殿,因新開一條大道,特命爾等作開路先鋒,事畢之後,特加褒獎。」力士道:「小神等謹遵聖命。」大帝又對志一說道:「此條大道近數十年來,無人行走,難保那些山精野怪,妖魔邪祟不潛伏於道旁。(道之魔障,總是難防) 爾須要將令劍帶在身邊,以防不測,(先為預備,免受糾纏) 可聽明否?」志一道:「弟子懍遵。」大帝曰:「如此快快上馬,隨定我來,我是老輩,爾是幼輩,一步一趨,無妨學學我老張。(大帝之言爽快,親洽乃爾) 我從義聖宮下來時,我二哥對我說道:「叫我好好教訓於你」,你可知道吾老張之意否?」(聲淚俱下) 志一道:「弟子謹遵就是。」  

 

二人問答之間,已過了陰陽界,進了鬼門關,到了三岔路口,大帝曰:「此處卻有關係,一步走差,即入邪徑。(天堂地獄,人鬼關頭,只在此間,注意注意。) 待吾張口占一絕,吟曰:

 

駿馬嘶風踏淺沙    行行遇路三叉    去時細把歧途辨    莫使歸來又走差

(志一仔細寄語世人,大家仔細。) 大帝吟畢,說道:「志一無妨和上一首。」

    志一即隨口和曰:

滾滾黃塵滿面沙    冥途又到路三叉    可南可北楊朱泣    寄調行人莫誤差

(頓然覺悟,自惺惺人,志一靈根不昧,的是可人。)

 

    大帝曰:「爾亦有會心,与吾張之意相合了,倒也不錯,濡子可教矣!吾指示爾一條大路,志一曰「弟子年幼,徐行後長,乃是正理,焉敢上前。況此條大路,弟子未曾經過,萬一錯誤,為之奈何?」(志一謹慎循理,倒也可愛)

 

    大帝曰:「爾知其一,不知其二,天行道貴乎變通,有經有權,有常有變,(經權變通,因時制宜,方得要道) 今夕吾張指引爾這條大路,爾卒循走去,自然不差。大道即在人心,心即道,道即心,爾能誠意正心,自不會走入歧途;況大道在眼前,何須別尋路徑。(何用別尋方外法,人身亦自有丹邱) 吾張命爾上前,大有用意,一則教爾同五丁力士,除礙道之荊榛,二則要試試你的膽量,長者之命,豈可不遵。」

 

    志一聽了大帝這番言語,心中了解,即答道:「弟子憬然矣。」志一即与五丁力士,上前开路,果然迄沿途荊棘叢生,枝柯夾道,山徑蹊間,盡為茅塞,(物欲交蔽之矣) 力士奮其武勇,力為芟鋤,剷平之後,真乃一條坦平大道。(放大光明。)

 

    大帝曰:「人間道路,譬之人心,嗜慾蒙蔽,不力掃除,則茅塞之矣。這樣一條大路,世人不肯率循,偏從邪曲小徑去走,走到那危險地方。《易》曰:「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進,如自投羅網一般,那時悔之何及?志一可知吾張演說這段道理?」

 

    志一曰:「弟子解釋矣。」二人方談論間,忽然前面陰風慘慘,殺氣騰騰,又听見有人喊馬叫聲,(六慾七情發動之時,勢真可畏。) 力士掉頭稟報大帝曰:「稟大帝,前面有一簇人馬,乃是天魔夜叉,攔住去路,(妖魔擾道) 請令定奪。」大帝曰:「吾張早知道,不須恐懼,志一快快抖馬上前,同他交涉去。」志一會意,即縱轡上前,謂眾魔曰:「爾等妖魔,在此聚眾咆哮,阻攔天使,意欲何為?」魔頭曰:「你是何人,敢稱天使,將欲何往?」

 

    志一曰:「吾乃滇西洱源縣弨善大壇弟子,姓段名志一,奉敕命要到七殿鈔案,垂書濟世,非天使而何?爾等好好讓開,各自斂跡,不然天兵一至,立化為齏粉矣。」那魔頭聞言,哈哈笑道:「爾口出大言,說奉敕命,難道我等不奉敕命嗎?」(諸魔混世,氣運使然,然實亦人心之感召也)

    志一曰:「爾等縱奉敕命,也要存點良心,也要講點人格,如何這數年來,把三綱五常廢棄,五倫八德拋開,擾亂天下,橫行無忌,荼毒生靈。使世界無乾淨土,猶絲毫不留餘地,這樣鴟張,曾奉命者,有如是之甚乎?(諸魔混世,擾亂綱常,敗坏法度,荼毒生靈,為古今歷史所無,志一責讓之言,當頭一棒,實為諸魔諸魔腦後一鍼,倘能覺悟,尚可挽回。)

 

況如今三會收圓,不論邪奸淑慝,苟有悔心從善者,老母一概收錄,都可以返本還原。古語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爾等何不三思,且爾等本是有根器之人,如能改邪歸正,悔悟及時,將來證果,還在一切普通人之上。不此圖維,而猶貿焉執迷不悟,妄作妄為,不亦愚乎?現在下元將終,上元將轉,爾等魔眾,尚能立得住腳跟嗎?」

 

    志一這番言語,說得那些魔頭,啞口無言。(理屈詞窮,應難置喙) 內中有幾個糊塗虫,仍上前強辯道:「各幹各事,休來管我。我等性質,最好是金錢,你想走過去,須要留下買路錢。不然,任你口如懸河,舌比蘇、張,也不能放你過去。」乃附耳低言,說与眾魔道:「若放此人過去,傳出之書,大不利於我等。」(曷不改邪歸正,納頭求降呢) 眾魔會意,將志一圍得水洩不通,(我想讀書者到此定為志一著急)

 

    志一馬上笑曰:「爾等真不聽勸耶?待吾顯過手段,与爾等看看。」(不慌不忙,自有所恃) 說畢,用手從背後錦囊中,抽出令劍來,拏向前面,左手將令旗向空中招展,右手執寶劍,向對面一揮,左右一揮,只見萬道金光,直沖霄漢,嚇得那些魔寇,盡皆人仰馬翻,跌倒在地,手足不能動彈。(邪不能勝正,天君泰然,百體從令矣。) 志一將旗插在背後,又將明珠取出,把眾魔的原神一照,志一在馬上笑曰:「原來不過如此。(究竟諸魔元神是什麼?老仙想來,不過是豺狼梟獍之顏色也。) 邪不勝正,今果然矣。遂策馬向前,走了數步,乃掉轉頭來,呼喚大帝曰:「大帝大帝,快來快來,弟子已將魔寇斥退矣。」(不將殲滅體天好生)

 

    大帝縱馬揚鞭,大笑而來。說道:「今番吾張不過試試爾的膽略,由此看來,你也倒有伏魔威風。也倒有點浩然正氣,不錯不錯,吾老張喜之不禁了。」大帝見志一如此,不禁高歌狂吟,乃作詩曰:

魚龍混雜吼鯨鼉   應劫而生醜類多   不是書生饒膽略   焉能談笑戢干戈

橫天慧劍堪降怪   捲地靈旗競伏魔   從此中原逢泰運   歡聲同唱太平歌

 

志一和來,志一和曰:

龍泉未遂斬蛟鼉   匣裏哀吟感慨多   賴有靈根饒福慧    方能平地定干戈

三關打破堪為帥   六賊殲除好制魔   始信紹壇頒令劍    道途平靜發謳歌

 

和畢,大帝說道:「志一此詩,頗有抱負,又徹內功,可喜可嘉。吾老張真真高興了,你看前面那座城池,試猜猜是什麼地方?」志一道:「敢莫就是七殿城闉。」大帝曰:「然也,距城不遠,道路平坦,待吾呼喚力士,五丁力士聽了,此地距城不過數里,道路悉平,爾等無須路隨。此番隨吾開道,頗著勤勞,每人加功一千,各回去罷。」眾力士聞言,各各叩頭謝恩而去。

     力士去後,才走了數步,忽見前面有一簇人馬,旌旗隊伍,長旛寶蓋,笙簫鼓樂,對面而來,上前有騎馬的兩員文官,飛奔而至。大帝曰:「志一爾猜這簇人馬,來者又為何因?」志一曰:「弟子不知。」大帝曰:「此乃七殿王差判司歡迎我等者也。」言畢,兩判司已到面前,見了大帝,滾鞍下馬,拜伏道左,具道奉迎之意。大帝曰:「有勞兩判官矣,快快起來,乃上前引導可也。」於是一路入城,到了宮門口,一齊下馬,志一抬頭一望,只見大門上直立一匾曰:「七殿泰山王宮門」七個大字,左右有聯曰:

===歷諸獄,到此門,更覺有威可畏。登泰山,小天下,須知視遠惟明。====

 

    當下兩判司急急進門通稟大王,旋即出來,高聲喚道:「大王請大帝,善士進官。」志一隨大帝連進了數重門,匾額對聯甚多,不暇觀覽,至正殿,見有一塊大匾懸於當中,顏體楷書。黑漆金字,文曰:「賞罰無私」四個大字,左右有對聯,綠漆金字,係飛白書,乃勁飛舞,上題曰:

在陽世為惡多端     總不信有鬼神    人人放膽

到陰司受刑萬狀     才知道真利害    個個寒心

 

    此外對匾尚多,方欲逐一念來,大王已出煖閣,下了台階,迎請大帝志一上殿,各分賓主坐下。大王曰:「大帝領善士前來觀獄,小王失於遠迎,還要恕罪。」大帝曰:「大王有事,何罪之有?吾張擅闖寶殿,亦望海涵。」大王曰:「豈敢,小王早知大帝善士駕臨,早早恭侯、但不知大帝今夕何以來得這快,必有原因?」大帝曰:「今夕係由捷徑而來,雖係捷徑,卻是大道,此次闢此大道,以後遊生入冥,便省卻許多跋涉矣。」

 

    大帝即欲起身觀獄,大王曰:「小王昨奉教主通敕,命作勸世文一篇,擬懇大帝延片刻,隨即將稿錄出,請大帝斧正後,即煩善士帶回壇中,藉以勸世,未識大帝允否?」大帝曰:「甚善。」只見大王登時將文錄出,呈与大帝。大帝展覽一週,其文乃是:

 

人生至親  父母而已  父母之外  莫如兄弟  兄弟怡怡  同氣連枝  伯仲循序  靡有參差

前母後母  嘀出庶出  血統相傳  一家骨肉  夫何世人  失其本真  不明大義  彼此攸分

父母心曲  恐艱生育  默冀多男  以廣以續  毓桂培蘭  玉筍聯班  難兄難弟  父母心歡

回溯幼稚  一堂嬉戲  竹馬同騎  毫無乖戾  入塾授書  結伴相呼  兄先弟後  友愛如如

 

未漓天性  兄寬弟敬  長此不渝  寧不慶幸  胡成人後  友愛遂乖  婦言是听  不重孔怀

鶯聲葉底  枕邊私語  惑於刁唆  不知禍水  雙雙雁行  忽爾參商  田荊萎謝  禍起鬩牆

分居析產  爭長竟短  傷厥孝心  不知自反  從玆分爨  不講友愛  白髮老親  置之度外

二老龍鍾  食膳輪供  旨甘缺乏  侍奉疏慵  外交朋比  動誇義氣  自己同胞  反生厭棄

 

用情倒顛  積習相沿  甚至仇視  萁豆燃煎  弟兄不睦  自戕手足  害理忍心  難以盡述

我勸世人  不必生嗔  修成共乳  也是前因  父母生子  無分彼此  式好無尤  高堂色喜

倘或不和  同室操戈  父母當此  傷如之何  能全友愛  大家忍耐  搏得親歡  孝道斯在

伯氏吹壎  仲氏吹箎  天倫樂事  以古為師  敦彼行葦  牛羊勿履  油繹篇章  中有至理

死生急難  脊令比況  周公聖人  曾發斯嘆  雖有友生  不如弟兄  不經喪亂  不知其情

 

詩歌棠棣  詳明此義  枝析皮連  大有關係  兄弟壯年  忍讓為先  同心共濟  內外周全

兄弟漸老  光陰日少  相處無多  何用煩惱  有食有嘗  有酒同觥  姜家大被  老死一堂

不計豐約  不分厚薄  翕聚融融  何等快樂  灼艾難逢  讓梨可風  古人懿範  曷不追蹤

愛弟敬長  立為標榜  好令後人  大家模倣  和氣致祥  上格穹蒼  荀龍薛鳳  弈葉繁昌

吾文雖淺  其則不遠  所望眾生  各自奮勉  。。。。  。。。。  。。。。  。。。。

 

    大帝將文讀畢,不禁擊節贊道:「大王好一篇愛兄弟文,足以風世勵俗,此文傳出,可令世間之為兄弟者,讀此文咸興起矣。志一好好帶回壇,刊入記中。」志一曰:「弟子懍遵,不敢遺忘。」於是大帝告辭起身,大王仍照常派一判司上前引導,送至階下,兩相拱手而別,三人出了殿門,到了通衢大街,見前面有一高台。志一曰:「弟子要到臺上一望,以觀形勝,然後遊獄。」判司曰:「甚善。」

 

    三人一齊登臺,果然四面一望,瞭如指掌,判司曰:「吾王司掌大海之底,西北沃燋石下,今晚大帝与善君至此,不由一二殿弓背而行,徑由弓弦而來,真真捷直多矣。」志一曰:「左邊火燄沖天,那是甚麼地方?」判司曰:「此熱惱大地獄也,周圍約廣五百由旬,內中復設十六小獄,未知尊意先遊何獄?」志一曰:「仍照常先觀大獄可也。」

 

    於是三人下了臺階,逕往熱惱大獄而來,行不多遠,漸抵獄城,見此城仍用磚石砌成,十分堅固,只覺得熱氣逐漸蒸人。比抵門,獄吏迎入,到了場中,建設了無數火爐,煤灶油鐺,排列場內,又還有大銅柱八根,內熾栗炭,地上盡鋪的是火磚,滿場中熱燄騰騰,不可響邇,志一頗覺站不住,獄官上前請曰:「請大帝、判官与善君,上納涼亭上少坐,暫避炎威,少刻就要用刑,便在亭上一覽可也。」

 

    大帝曰:「也好。」於是三人一齊上亭,志一到了亭上,果然四面清風徐來,熱度銳減,涼氣頓生,心中才覺爽快。(熱惱獄中納涼又是特別景致) 三人坐下,只見獄官呼喚了一班鬼卒,俱是赤臉紅髮,巨齒僚牙,相貌極其凶惡,身著皂色衣裳,似不畏火之形狀,(鬼卒裝束類燒窯火伎一般打扮) 前來聽令,獄官命將各爐灶內柴薪煤炭,一齊燃起,把個獄場燒得熱不可當,然後將各犯提出,跪在火磚之上,只見地磚燒得一片通紅,犯人那里跪得住,個個汗流浹(音接)背,聲聲叫苦,說道:「熱得實在難過了。」一霎時間,果然眾犯烘得皮焦肉爛,倒地亂滾,慘不可言。(唉,世人何故而造此孽哉。)

 

    志一問獄吏曰:「怎麼此獄這般炎燠?」獄吏曰:「為因地磚之下,掘成地窖,窖中熾火,所以將磚燒得通紅。兼以七八兩殿中間,又有一支燄燄坡,火氣自高射下,窖中之火,又復上蒸,犯人處此,猶如在烘爐飯甑籠內一般,所以如此利害。」志一曰:「此等犯人,究竟在生造何罪孽?要他受這樣的熱惱,請貴吏司一一指明。」獄吏曰:「此等人在生,因他不孝父母,不和兄弟,不講友道,專好趨炎附熱,見人有富貴功名,聲威權勢,彼即奴顏婢膝,吮癰舐痔,專投密縫,百般承迎。論伺侯權貴,那般和顏悅色,敬謹小心,若以移之事親敬長,真算得天下之大孝子、賢悌弟。不料他於自己之父母兄長,反淡漠視之,路人待之。」

 

    孔子曰:「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此等人待親待手足若此,其交朋更矣見新忘舊,諂富欺貧,車笠寒盟,炎涼勢利,更不待言也。他生性既好趨炎附熱,故即以炎熱之獄居之,以適其性也。又有熏心利慾,熱中富貴者,其生平居心不端,非義而動,悖禮而行,枉道求榮,甘冒不韙,希旨以媚君上,傾軋以害同僚,論其求富貴的熱度,真如荼如火一般,彼既熏心熱中,故亦以熱獄處之。(以熱就熱,閻君亦善巧於安排)

    其外又有春月燎獵,縱火延燒山林,焚斃多數禽獸虫蟻,其罪甚重,亦令到此獄中受苦。

然此等罪犯,多係由二殿之灰河獄,及六殿啣火閉喉、桑火非烘、二獄解來居多,然此大獄罪受滿時,然後再發往各小獄,並八九殿各大獄也。」

 

    志一歎曰:「地獄苦腦,真人間所未有,如寒冰獄,令人冷不可當,熱惱獄令人熱不可耐,或寒、或熱,因人而施,陰律真可畏哉!我祝世人慎勿造諸般惡孽罷了。」志一嘆畢,又請大帝、判司往觀他獄,於是三人出獄門矣。三人出門,判司上前領路,大帝說道:「今晚之獄,不必逐一觀覽,但擇其重要者觀之,其徐鎖屑無關重大者,可請罪狀獄情,對志一略述可也。」判司曰:「既是這樣,前面有數小獄,可不必觀,卑司遵將情形一述,段善長你看前面那一獄,乃名搥衄自吞小地獄。」

 

    志一曰:「何謂搥衄自吞?請試言之。」判官曰:「吾王設此獄,甚是有趣,此獄犯人,不須獄卒動刑,只令犯人將他自己之鼻血打出,直流口中,吸而食之,与自食其唾相似。因此等人在生,極為污穢,往往煉食紅鉛、陰棗、人胞,他還去入寺觀,進佛堂,誦經文,念佛號,汙穢之口,得罪神明,故死後令他墮落在二殿之糞尿泥、膿血二獄,並六殿之屎泥浸身,糞杼等獄,解到本殿,復以此獄補治之。令他自嘗其穢。」(正合他的意了)

 

   此等人在生若知改悔,必須買放百萬生命,持齋戒殺,每早嗽口念誦佛號,臨終乃有淨孽使者,以燈照其臭穢,方可望消去前愆,投生人世,惟決不能證位仙真,以此等人口食臭穢,為諸天神仙所厭棄故也。(詩云:食狗肉者見不得天尊,以其污穢為神仙所厭棄也)

 

    可笑世間有等修煉家,和諸穢物為丸藥,或自食其精尿,妄稱延年益壽,利於衛生,殊不知坏其良心,已犯陰律,求益反損,致遭墮落,何延年益壽哉?(世間多少左道,採食陰穢,而望登仙真,可笑可憫。) 又一獄名笘腿火逼坑小地獄,此獄用刑,乃是用竹箠將犯人之腿錘破,血流至足後,再將犯人拖至火坑之側,逼近烈燄烘烤,如世間庖丁燒炙豚蹄雞鴨一般。(此等犯人定是他腿作怪) 犯人個個皮焦肉爛,叫喚不休,情殊悽慘。

 

    又有一燠痛哭狗墩小地獄,其法亦与此同,惟火坑旁列有無數石墩,上繫惡犬,犯人熱極痛哭之時,其腿已經炙爛,即將犯人繫於狗墩之上,令狗食之,這等刑罰,真真難受」

 

    志一曰:「在生造何罪孽?從一殿至六殿,可曾受過酷刑否?」判司曰:「此獄犯人,並笘腿火逼坑內之犯人,均係由三殿之黑繩大地獄,並五殿之割取殺生害命偷盜誘騙等心獄中解來者,實居多數,到了本殿,在熱腦大地獄罪受滿後,又發入此二小獄也。所有罪名,前已言明,玆不贅也。此二獄外,又有二獄,一名咧胸獄,一名剆頂開額獄,刑罰同而罪狀亦同。」志一曰:「請試言之。」判官曰:列胸獄者,乃鬼卒持尖刀將犯人之胸刺開。剆頂開額獄,乃用鐵錘將犯人之頂額擊破,腦漿迸出,立刻倒地,兩種刑罰,亦甚慘酷。此二獄中之犯,乃係由二殿之五叉獄,三殿之分鶻獄,及四殿之偃肩,端膚等獄,解押本獄者也。」

 

    三人且說且走,緩緩而行,已歷過了數獄,未曾進去,忽見內中有一獄,塵土飛颺,不知何故?以問判官,判官曰:「此枒杈抏髮獄也,無妨進去一覽。」話猶未已,獄吏已出門歡迎,三人進去,見獄場中,盡是蒺藜惡木,堆積無數,鬼卒將犯人之頭髮攪在蒺藜之上,在地上亂拖,可憐芒刺密如喟毛,盡將犯人之頭皮刺破,血流滿地,犯人叫痛不已。志一問獄吏曰:這般人生犯何罪?望即示知。」

 

    獄吏曰:「此中人略分數等,然皆凶徒惡婦,毫無人心者可也。一為主翁主婦,呼奴使婢,稍不如意,輒行歐打。一為百工技藝師傅,並教讀先生,拷打生徒,不顧輕重,往往令其暗受內傷,致成終身痼疾。又有健兒學習武藝,以力凌人,好鬥行凶,致人斃命。諸如此類,因他在生歐人之時,動輒揪住人頭髮,故以此刑處之。」志一歎曰:「陽間如是作,陰司如是報,信不誣矣。」言畢,三人又出獄門矣,判司曰:「前去有四獄,其刑罰俱以禽獸處治犯人,与二殿之雞啄狐狼,六殿之牛彫馬躁,情形相類。惟罪狀則各不同,亦堪酷虐也。」

 

    志一曰:「請於路上一一言之。」判司曰:「前面一獄,是名:[犬咬脛骨獄]其法,獄吏將犯人提出場中,審其罪狀,然後放出一群惡犬,嗾向犯人身上亂咬,要將脛骨咬斷,始肯罷休。又一獄,名:[黎皮豬拖獄],与六殿之剝皮法相似,惟皮剝後,還放出惡豬,將犯人之身體,任其拖拉,犯猶未死,只是叫痛,又一獄曰:[貒鴇上下啄咬獄],貒,野豕也,甚毒。鴇鳥屬,一名獨豹能激糞射鷙鳥,其毒無比。鬼卒專以二物處治犯人,以騾踏其身,以獾嚼其肉。以上四獄,從卑司看來,真真傷慘,然皆孽由自作,豈能怨冥王之不情乎?」

 

    志一曰:「此四獄犯人,究竟犯何罪條?致罹斯罰。」判司曰:「此因在生盜取棺內衣飾,殉葬器物,復將尸首拋露。或取死屍骨殖為藥,傷天害理,莫此為甚。今以此刑處之,因伊殘毀人之骨殖,故亦殘毀其骨肉也。」志一聞之,歎曰:「發塚盜棺,陽律有斬頭之罪。陰律又如此慘酷,縱國法能逃,其能逭於冥罰乎?何世人不早為計及也。」三人一路閒談,行步紓緩,不覺之間,又經過一獄。

 

    判司曰:「此頂石蹲身獄也,內中刑罰,獄吏以大石塊壓於犯人頂上,令其跌跪,兩手扶之,稍不著力,其石即下,立遭覆壓之厄,犯人汗出如漿,身屈如弓,欲扶難支,欲鬆不可,真真難受。与二殿豳量獄相類,所以治世之不守禮之人也,大約此中罪犯,俱是由彼獄解來者居多。此外有師長教導不嚴,誤人子弟者,亦入此獄,所以懲其疏懶欺心之罪,故罰其長跪也。」志一曰:「世之教讀先生、徒博束修,不勤訓迪,不嚴約束,欺哄東家,誤人子弟多矣,聞此其戒哉!」三人一路談論,已經歷過了數獄門口,看看前面又有一獄。

 

    判司曰:「此吊笚足獄也,亦不必觀。其中犯人,大半由三殿之倒吊獄,五殿之稱鉤獄解來至此,叫他再受一番苦楚。其法用維舟之篾索,穿其足掌,倒懸於高杆之上,較彼二獄尤為難受。陰司刑罰,一獄勝過一獄者也。話猶未已,又到一獄門首,判司曰:「此獄不可不觀,方徘徊間,獄吏已出來歡迎,見大帝連忙叩首行禮,向志一、判司打恭,說道:「請大帝与善長判官,一同請進內飲茶。」大帝命上前引路,於是三人進獄門矣。

 

    當時志一跟隨大帝進門,只見門上懸一匾額曰:「拔舌穿腮獄」五個字,到了場中,獄吏請大帝三人,上糾邢臺安坐,隨即陳上香茗三甌,大帝曰:「一夜勞苦,應該在此休息休息。」剛才將茶舉起,獄吏前來稟報曰:「要用刑矣,請善長過目一番。志一聞言,即起立仔細看時,見場中提出無數鬼犯,婦女尤居多數,又見有許多凶惡厲鬼,手持繩索鋼刀,將向那男女犯人,綁在木杆之上,後用一鐵鉗,將男犯的嘴撥开,即用手將他的舌頭曳出唇外,捏定不放,旋用鋼刀將舌割下,鮮血淋漓,一霎時間,連割數十人,一鬼在旁說道:「你們大家看看,這些舌頭,(蘇秦張儀不知可在內否?) 又尖又滑,又薄又溜。(有此一舌,何不用作導愚頑?) 難怪他在陽世間,會說會講,造了多少口孽。」

 

    轉面又看鬼卒處治那些婦人,那些婦人知道利害,緊緊將牙關閉住,不肯張开,鬼卒用鐵鉗撥開,登時將舌曳出口外,有數鬼在旁鼓掌大笑,說道:「怎麼這幾個賤婦,舌頭有這般長,不知他在陽世鼓脣弄舌,害死多少人也。不必用刀來割,直接連他的根拔出,看他有多少長,开個眼孔。鬼卒果然使力一拔,只听見哇的一聲,舌頭拔出來了,一鬼以手量之,將有魯班尺一尺長。鬼卒哄堂大笑,說道:「舌如此長,從來未經見過也。」一老鬼在旁說道:從前秦檜的老婆,叫什麼長舌夫人,解到此獄之時,她的舌頭,經老子親手拔出,較此還長得多,惜爾等後輩小鬼,未曾見過耳。」(老仙愛說笑話,愛聽笑話,批到此間,不禁哄堂絕倒) 眾鬼卒談笑畢,旋用刀穿其兩腮,以繩貫之。(不用再造口孽了) 縛於杆上,可憐那些犯人,口不能言,血流至股,但見他手顫足蹬,痛徹心肝,似十分難過的模樣。志一看罷,不覺失色,問獄吏曰:「這般犯人,在生造何罪孽?受此拔舌之刑。」獄吏曰:「內中男女各犯,極為複雜,所犯之罪,擢髮難數,由一殿至此,已經受過了許多獄刑。然大半由四殿之掌丰刺嘴二獄,及六殿之啣火獄解來者居多。」

 

    志一曰:「昨据段生參一遊四殿回壇時說道:「凡世間造口孽者,都打入掌丰刺嘴二獄,備受諸苦,然男犯居多數,女犯居少數,今到此拔舌獄中,何以女犯較男犯尤多,不識何故?望乞指明。」

    獄吏曰:「天下口孽之多,莫如婦女。《詩》曰:「婦有長舌,維厲之階。」善長你看世上之惡婦,那個不是淆亂皂白,播弄是非。只看人家新婦入門之後,安居未久,她便枕邊告狀,燕語鶯聲,挑唆丈夫,多方蠱惑,不是說翁姑偏袒,便是說兄嫂營私。為之夫者,不加詳察,信以為真,由此妯娌不和,兄弟不睦,骨肉離異,分產析居,致令高堂老親,遲暮之年,淒涼困苦,寧非巧言如簧,有以致之哉。

 

又有一等潑婦,專好鼓脣弄舌,任意譏評,不說張家長,便道李家短,將無說有,以是為非,甚至離間人之骨肉,而雙方討好,指摘人之疵瑕,而無端污衊,以及怨天罵地,罵雨訶風,種種口孽,罄竹難書。此等婦女,不拔其舌,無以蔽辜。故本獄女犯最多,職為此也。」

   

    夫舌痛心竅,舌乃心苗,各踵刑罰,以拔舌極為難受,善長試看拔舌的時侯,那些犯人何等痛楚,待此獄罪受滿後,還要再受油釜滾烹之刑。善長回壇後,望將拔舌情由,勸戒世間男女,切勿輕造口孽可也。」志一曰:「既見目睹,定然傳出,廣勸世人矣,此獄已悉。轉面稟請大帝、判司,又觀他獄可也。」三人同出獄門,又往前行。

 

    判司指前一獄曰:「此乃抽腸小獄,無妨進去一觀。」方言話間,已底其門,三人進門,獄吏慌忙前來招待。大帝曰:「不必拘禮,只在場中一望,便要去也。」志一抬頭望時,見場中栽了無數木樁,鬼卒將犯人一個個綁在木樁上,各抽出利刀,向犯人小腹插入,向上一挑,犯人大叫一聲,只見肚腹破開,大小腸一齊下墜,血水淋漓,鬼卒將大小腸一齊挽在手內,使力一抽,犯人連叫聲聲,盡將腸抽出來了,顏色碧綠,糞尿滿地,污穢不堪。志一連忙將鼻掩住,不忍再看。問獄吏曰:「此等人係犯何罪,致受此刑?」

 

    獄吏曰:「此中犯人,等等不一,有等為官吏者,不講清廉,刮民地皮,剝民脂膏,有等.吏胥,狐假虎威,作奸舞弊,吸人腦髓。有等劣紳,肆行敲詐,魚肉小民或交通官長,与虎為倀,包攬詞訟,代行賄賂,彼此分肥。或假公濟私,濫派地方,圖飽私囊,不玆饜足。或大手遮天,侵吞公款,眾人側目,不敢聲張,諸如等類,即受斯刑。

下至一切普通人民,妄作妄為,貪昧心之財,取不義之利,亦俱受抽腸之報。然此輩人,乃是由刮脂、鏟皮、吸血、銅汁諸獄,受罪而來者也。因彼劫數未滿,故亦以此獄補治之。」

 

    志一曰:「人在世間,總為愛錢,致受此種種慘報,真憤憤矣!」言畢,又往他獄,判司曰:「今晚未遊觀者,尚有二獄,一為烙手指獄,一為油釜滾烹獄,然烙指獄,罪情尚輕。而油釜獄,罪案甚重,是為本殿第一之獄也,不可不仔細觀之。惟烙指獄,觀与不觀,請善長定奪。」志一曰:「請試言情形罪狀若何?」判司曰:「烙指獄內用刑,係以鐵熨斗燒紅,以炮烙犯人之手指,其中罪情,亦分數等。其一乃以治世間偷竊盜賊,一以治世之搶奪略誘略賣;或將養媳賣与他人為婢妾;或設賭局,坑陷良家子弟,通同作弊,分財掉帛;或開設煙館,開燈誘人,令人上癮,以上等罪,即罰入此獄受刑也。」志一曰:「既經言明,無須觀矣。盍速覽油釜滾烹獄。」

 

    正言話間,忽見前面火燄沖天,又听見人聲叫喚,志一方停趾一望。判司曰:「此即油釜獄也。」不數步,已至其門,獄吏數員,已佇立拱侯。見大帝到,連忙叩首。大帝曰:「免了,可速領導入場,要觀此獄。」獄吏即請大帝,判官三人,上糾刑臺安坐。卻說此獄糾刑臺,較他獄尤高數丈,俯視獄場,瞭如指掌。(要緊之獄,冥司亦特別注意之) 剛才坐下,只見獄吏呈上一單,志一在大帝側邊,一同閱看,乃是今晚所懲詒之犯人,列為數類,志一從頭讀之,其目如下:

    提治二殿解來五叉獄中各強盜,暨灰河獄中索債凶徒。

提治三殿解來刮脂、鏟皮、吸血各獄之貪官污吏,暨一切罪重之犯人。   

提治四殿解來斷筋、刷皮等獄,放重債之利徒。

提治五殿解來誅心獄中大逆不道,弒君弒父之流,及忤逆子婦、弟弒兄、妻害夫、奴僕害主、兵丁弒長官各犯。

提治五殿解來雷轟、銅人、亂倫、銅汁、鐵床等獄各犯。

提治五殿新設之文明、凶器、鋸解、分尸、凌遲等獄解來之犯。

提治六殿解來之刺網、豕頭、斬腰、剝皮等獄之犯。

提治應解八殿之車崩、開膛、破頂等獄各要犯。

 

    志一逐數來,共計八大綱,問獄官曰:「共有若干名?」獄官曰:「約有萬餘人,各殿陸續解來,處治之後,又解交八殿,勿增勿減,未有一定之數。每日每夜,只能處治數百人。今夕善長到此觀案,應將情節極重者,處治五百餘名,不必表明姓名,善長以意會悟可也。」說畢即下臺呼喚鬼卒到場,速速施刑,只見場內早設列磚灶五十餘個,上置大鐵釜,每釜可盛油二百餘斤,鬼卒立將炭火燃起,用火扇竭力煽著,霎时間,只見各釜中油花滾沸,突有一群長腳厲鬼出來,高可丈餘,面貌猙獰可畏,個個手執鋼叉,走來走去,摩厲以須,似欲攫人生食之狀。(獄中鬼卒也就怕人)

 

    志一听見獄吏喊道:「快將首要男女二犯,提解出來,話未已,只見獄中先提出二人,一一女,是上古裝束,男犯是一武將,女犯是一宮妃,(果何人斯?果何人斯?) 到了場中,戰戰兢兢,滿面流淚。獄吏指著男犯罵道:「你常平一坑趙卒四十萬,何其忍心當日何不發點慈悲?(哦,是這廝還在獄中嗎) 今日哭遲了,鬼卒快快動手。即有一厲鬼,向男犯當胸一叉,高高舉起,往油鍋里擲下,犯人大叫一聲,油花漲起一丈多高,嘰嘰喳喳,霎時間酥成一架枯骨,厲鬼將枯骨叉出,擲在地上。那女犯在旁,急得暴跳,號啕大哭。

 

    獄吏曰:「還未將你下鍋,何必這樣著急。(看之痛苦,勝於身受) 你可記得在宮中逢君之惡,創出蠆盆砲烙等刑,斮朝涉之脛,剖賢人之心,難道那些刑罰,又是好受的嗎?」(也請嘗嘗,甘苦如何) 厲鬼又要動手,獄吏曰:「且慢,快將各獄要犯提出,齊集場中,大家看個式樣,到他身上,就是如此了。」(世人大家也看個式樣,任心作惡,好与不好?)

 

    鬼卒奉命去提,果然轉瞬間,就提出五百餘人,男女俱有,個個披枷帶鎖行走踉蹡,令他們各向灶前立定,先看看光景。(教他心有把握) 獄吏曰:「快將女犯下釜。」厲鬼依令動手,那女犯叫喚不休,此叉入油鍋時,其油似較前多冒几尺,(果是何故唉,惡孽之深,可以見矣。)

眾鬼珀掌喝采。只聽得那些參觀的犯人,急得跺腳,大家說道:「怕煞人也。」總獄官傳令道:「各鬼卒一齊動手,快將那大逆不道,及狼心狗肺的各囚徒,(文明凶器諸犯就在此間) 如數下鍋。志一在臺上望下,只見這些犯人,左右俱有厲鬼各各舉叉,旁邊許多鬼卒,在旁取笑道:「各位太后、宮妃、承相、大將軍,許久身體垢污,請下鐵盆里洗個澡吧。」言未已,厲鬼將眾犯一齊入釜,只見火燄騰空,一時叫哭聲,油沸炸裂聲,把個獄場弄得腥臭難聞

 

    志一見此形象,不覺戰慄失色。大帝曰:「古代之大奸大惡,心如狼虎蛇蠍之男女,不用此油釜懲治,焉足以蔽其哉。」坐談逾時,鬼卒已將犯人處治完畢,獄官又命用還魂扇煽轉還魂,果然孽風大作,一霎時間,眾枯骨一齊活轉回來,大家呻吟叫苦,說道:「痛煞我也。鬼卒依然將他押回獄中監禁。此刻已歡畢,時近五鼓,大帝曰:「今夕時辰已晏,就要告辭回壇去矣。」於是三人下了臺階,到了門外,判官回殿稟覆。大帝与志一各跨上馬,緊策一鞭,仍由新开大道而回,瞬息到壇,壇中燈燭尚熒熒也。大帝、柳仙同攜手回宮繳敕,志一亦甦醒起來,欲知後事,又看明夕分解。

【總評】

◎大道不行,今已久矣。荊榛梗塞,妖魔潛藏,數百年來,少有遵循行之者,皆緣誤入歧途邪徑,捨正路而弗由故也。今大帝因領志一遊冥,開而闢之,捷直坦平,後之行道者,果能遵循勿誤,上天豈難哉。

孝悌根於天性,不假作為。然近世風俗澆漓,人多昧卻本根,鮮有能敦篤友于者。得泰山大王此文,而啟迪化導之,雍熙盛世,將再見矣。

◎冥府刑罰,層層相因,節節遞解,一層深一層,一獄勝一獄,此回批罷,令老仙為獄囚、為罪鬼、為作惡世人,淚濕衣襟,傷心靡已。

陽世重金錢,陰司分善惡,而世人不以金錢積善功,偏為金錢造惡孽,愚頑不靈,欲心如壑,良可痛也!良可悲也!

 

【第十九回】遊八殿重履新開路。觀各獄復覽奈何橋

 

殷天君降壇詞   ( 調寄    桂枝香 )

阿香陡作   看六臂三頭   神目如灼   憑爾狂徒逆豎   雷鞭三尺錚錚晃

剎那間     聶魂追魄     休誇凶狠   吾雷到處             各人知覺

痛往昔伊誰鑄錯   駭宮禁妖妃   多少殘虐   君父堪傷   那惜此身飄泊

為全孝子忠臣節   把人心天命拋卻   至今回首當年      猶自淚涔涔落

 

柳真君降壇詞   ( 調寄    翠樓吟 )

日日臨鸞   朝朝跨鶴    乩台幾番奔赴     慈航江上泛   又須我曳帆搖擼

東來西去   似走馬燈兒      未曾停住         緣何故         癡迷頑固

日暮恐怕途窮   要早籌歸計   免貽遲誤   人生如泡幻    得名利儼同朝露

枉勞辛苦       倘不速修因   近黃泉路   君知否   試觀冥罰   令人驚怖

 

    話說張桓侯大帝,昨宵領志一去遊七殿,因新闢道路煞費神思,又兼事故繁冗,耽延时刻,此回壇时,金雞已經唱曉,仙与凡均覺勞困,故今夕聖帝又特派殷大元帥前來鎮壇,柳帝君來領導,其遊生則新派楊允一子,當晚戌刻,太歲先到壇中,降詞一闋,因為延康末劫,又屆三次封神,追維往事,淚下沾襟,故於詞中發一段牢騷。(證果神仙亦難免無今昔之感) 少刻柳完陽帝君亦到,与諸生略談數語,小飲數杯,喚醒允一,就要起程。

 

    當下真君跨上仙鶴,允一上了神馬,出了壇門,一仙一凡,飄飄蕩蕩,乃向東北而行,少刻到了陰陽界,只見路上許多男男女女,擁擠不开,有披枷帶鎖著,有頸繫鐵鍊者,有兩手向後縛住者,都有差隸押住,如陽世解犯人一般。(陰陽一理) 允一回頭一望,又見後面來了兩個大漢,其一長有丈餘,頭戴高帽,身穿白衣,足踏芒鞋,口如血盆,眼若明星,左手執扇,呵呵大笑。(笑煞世間昨惡之人) 其一是黑漢,身微短小,著的皂衣,面如鐵鍋,披頭散髮,後揹算盤,左手捉鍊,右手執牌,愁容似哭,(哭盡陽世造孽之人) 兩眼忽睜忽閉,血淚流出,好似東嶽廟中塑的黑白二老爹,一般模樣。(不錯不錯。)

 

    允一見此二漢,心中有些害怕,不敢上前,問真君曰:此二漢如何這般凶惡?望乞指示。」

真君曰:「不必畏懼,穿白衣者,是名生無常。著皂衣者,是名死有分。乃在陽世捉拏亡魂者也。」話猶未已,只見二神連步上前,向真君敬禮,真君曰:「免了。」二神依然前行,催促亡魂,速速前進,有遲慢者,用皮鞭擊之。一路哭泣之聲,絡繹不絕。(行善人少,作惡人多,陰司路上幾不能容,可歎可歎) 允一係初欠遊冥,才出門便見此景象,心中鬱鬱不快。真君曰:「師弟不必心中煩悶,看看又到鬼門關了,你我師徒無妨即景口占幾句,藉以解愁,聽吾吟來:

吟曰:

冥途昏暗朔風寒   多少亡魂淚不乾   自歎在生無片善   此時已是悔來難

濟濟亡魂趕路行   蹣跚顛蹶不勝情   可憐縲絏拘身者   都是陽間醉夢生

    真君吟畢,說道:「師弟也要和上兩首。」

 

    允一和曰:

鬼門關外哭聲哀   慘慘悽悽入耳來   駭煞遊生行不得   臨歧勒馬費徘徊

大地生民造孽多   死心不悔奈伊何   若教識得黃泉苦   早出迷津脫愛河

 

     吟畢,稟真君曰:「弟子詩律粗俗,還望仙師釜正。」真君曰:「此兩絕情真理實,後一絕尤堪警世,可喜可嘉。師弟,你我二人,甫吟詠間,就到鬼門關了,快快策馬,隨定吾師,好以進關。」當下真君允一二人,已進了關,看看到了三岔路口,真君曰:「且慢,昨宵大帝領志一去遊七殿,新開闢一條道路,又捷又直,以免迂遠跋涉之勞,今脕吾師徒二人,仍由此道可也。」

 

     真君在鶴上拍其兩翼,令允一策馬加鞭,向前而行,果然好一條坦平大道。沿途之上,那些妖魔,連影都不見了,(從此之後,行道人庶不致走入歧途也) 二人心中好不暢快,真君吟曰:

大道從今闢   遵循自不頗   後來行路者   坦蕩樂如何

   

真君曰:「師弟也要吟上兩句,以誌大帝之功。」允一吟曰:

障礙掃途盡   自無荊棘生   從今知大道   心地放光明

 

    真君聞之,在鶴上拍手稱贊道:「師弟此詩,近於道矣,真真可喜。」二人方唱和間,忽見前面有許多童兒,手執長旛寶蓋,又有兩員文官,騎著馬,迎面而來。真君曰:「師弟你看八殿大王遣判官迎接我獅徒矣。」話猶未已,兩司与執事,已到面前,判司下馬,向真君行禮。真君曰:「免禮了,乃上前引導可也。」

 

    於是一齊入城,见左边有一所大衙署,乃是八殿大王宫殿,判司曰:「到了。」真君允一下了鹤馬,進了轅門,看看正面大門高聳,上立一匾曰:「八殿都市王宮闕」七個大字,黑漆金書,光輝炫目,兩判司進宮稟報,允一再看門左右題一聯曰:

曾面七王   莫道嚴形都用盡      今來八殿   須知酷罰更難寬

 

    允一方將對看罷,判司連步出來,說道:「大王有請,請帝君与善人進宮。」真君命允一整肅衣冠,即跟隨判司進宮,連歷五重門,對匾甚多,不及細看,到了正殿之天井,爾時大王尚未出來,允一抬頭一看,見殿當中懸一匾曰:「賞罰無私」四字,左右有一聯曰:

罪孽有多般    可知歷受熬煎    都緣自造

法庭今再勘    祗恐重經熱惱    更是難堪

 

此外對聯甚多,允一方欲備覽,見大王已出暖閣,下階相迎,真君帶領允一,隨同上階,到了殿中,彼此各各見禮,分賓主坐下,真君曰:「吾柳奉敕,領允一師弟,要到大王各獄內,縱觀獄情,乞大王派一司官,前往引導,實為公便。」大王曰:「吾王早已奉敕,定然遵照辦理,惟教主命撰勸世文一篇,昨數日已經撰就,擬煩允一師弟,帶回壇中,聊以塞責,未知見允否?」真君曰:「應盡職務,焉敢推辭。」大王即從袖中拈出稿來,呈与真君,真君命允一當殿宣讀一遍,其題目乃是:

 

◎八殿都市王訓信朋友文

三綱立極  曰君曰親  兄弟夫婦  列於五倫  惟茲朋友  亦在其內  交際往來  禮焉可廢

交道維何  信義無訛  以誠相感  永矣靡他  真在總角  志同道合  風雨雞窗  互相磨琢

善則相勸  過則相規  芝蘭契洽  不詐不欺  或在貧賤  歷久不變  車笠為盟  交情乃見

卓彼先民  天性何真  傾蓋如故  白首如新  令人景仰  高風不已  齊有管鮑  分金有道

 

尚義雷陳  膠漆式好  季札情長  解衣羊左  史冊流芳  桃園結義  皎皎無愧  名重古今

後人難企  古之賢豪  義氣天高  誠信友愛  誼等同胞  生死不惜  患難不易  永訂同心

堅如金石  胡今之人  勢利相因  居心狡詐  交道不純  食言不認  然諾寡信  覆雨翻雲

毫無血性  言不由衷  隙末凶終  互相疑忌  蛇影杯弓  多年情密  一朝割席  傾軋相攻

 

視同仇敵  亦或取媚  假仁假義  口蜜雖甘  腹劍難避  如此無良  信義淪亡  擇交不慎

終為禍殃  吁嗟世態  令我感慨  附熱趨炎  友道安在  我勸眾生  各秉真誠  虛誑詐偽

切勿施行  既屬朋友  信字宜守  見性明心  方能持久  一事相欺  諸事不宜  車無輗軏

何以行為  凡事斟酌  不可爽約  豪傑聖賢  千金一諾  信字不拋  方能全交  居今希古

甚望爾曹  此名需俗  字字金玉  各宜體之  欽哉勿忽  。。。。  。。。。  。。。。

 

    允一將文讀罷,真君在旁擊節稱贊,說道:「此文言簡意賅(音該完備意),足以風世勵俗,師弟可以帶回壇中,立付剞劂,將來流傳世間,有裨人心世道矣。」大王曰:「過蒙獎譽了。」真君曰:「今夕時辰不待,就要告辭觀獄去矣。」大王聞言,即刻派一判司前往,送真君、允一,下了丹墀,真君拱手致謝,出了殿門,到了大街。允一見街場市面極其寬闊熱鬧,問判司曰:「大王所轄地面,係屬何方區域?城市街衢,何其寬闊衝繁乃爾,望乞指明。」

 

    判司曰:「吾王名都市,因冥司街市繁盛,以吾王之地面為最,他殿亦有街市,不逮此處多矣。所司掌區域,乃在大海之底,正西沃燋石下,亦設一大地獄,名曰:「大熱惱。」此獄縱廣五百由旬,亦另設十六小地獄,均与各殿相同,未識善君欲從何獄觀起?」允一曰:「先觀大獄可也。但未解此獄命名,仍曰:「大熱惱」,豈獄中炎燠,勝過七殿者乎?」判司曰:「正為此也,善君到彼一看,便能知之。」

 

    判司領真君、允一,望著大獄而來,行行將近,果覺熱氣逼人,方指顧問,已抵獄門,獄吏迎入,進了場中,允一抬頭,將週圍一望,其情形与志一所述無異,惟熱度十分酷熱,難以支持,片刻之間身如火燒,氣喘侯乾,汗流浹背,雖值隆冬天氣,勝過盛暑炎威。獄吏曰:「請帝君与判官善人,速上挹爽閣中安坐,飲盞香茶,以解煩渴。允一聞之,喜不自勝,即隨獄吏上了閣樓坐下,獄吏捧上香茗,連飲數甌,少刻汗乾,方覺神清氣爽,遍體生涼。(全賴有此爽閣)

   

原來此爽閣建得甚高,四面洞開窗檽,清風徐引,內中安置冰桶、風扇、涼簟竹床,其風扇不鼓自動,如陽世新設電机自來風一般。允一觀之,甚覺有趣。獄吏曰:「此閣屋脊上,還置有避火珠一顆,所以熱氣不能透入,清風吹拂座間。不然,此獄炎盛猛烈,上沖數千丈之高,左右前後,薰蒸十餘里之遙,若無此珠鎮住,樓縱高迴,酷熱難避矣。」(獄之凶器可以見矣)

允一曰:「此獄盛熱如此,犯人其何以堪?究竟生犯何罪?來受此種苦惱。」獄吏曰:「內中犯人,俱是由七殿熱惱大獄,解來者居多。論其罪狀,一言難罄,皆在世上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者也。其受苦情形,請善人由窗中俯視可也。」

 

    允一依言望將下去,只見滿場中犯人,熱得在地上亂滾,口中出火,鼻內生煙,汗淚交流,揮之不迭。(可憐可憐) 又聽見犯人各各呼號說道:「熱得挨不住了,(真真難過) 望鬼哥引我等去清涼地方,將息將息。或賞賜涼水一杯,解此焦燥,(到此地步,才尋覓清涼解燥,遲了遲了) 我等感激不盡矣。」

 

    鬼卒罵道:「爾等在生,造盡無邊惡孽,今日到此受苦,可是應該,還帶累老子們都來受熱,你還想到涼快地方喝涼水嗎,真是妄想了。」允一睹此慘況,不勝惻然,謂獄吏曰:「此獄犯人受困若此,再延几刻,寧不渴死。」獄吏曰:「待此間罪受滿後,還須歷各小獄受刑也。」

真君曰:「此獄情形,大概如此,可另觀他獄矣。」於是三人告辭起身,下了閣樓,出獄場也。判司在路上,對真君曰:「本殿所設各小獄,大略与各殿相似,不必逐一參觀,帝擇其重要者,流覽數獄可也,未知帝君尊意若何?」真君曰:「正合吾柳之意。」三人且行且談,到了一獄門首,判司曰:「此即車崩獄也,刑極嚴厲,不可不觀。」方議論間,獄吏已出門迎迓,到了場中,地面極為寬敞,只見牆腳下,靠著無數大車,俱是鐵輪鐵軌,軌週圍置有鐵釘,如陽世西腳之式,尖利無比,允一尚不知其何用?(製造稀奇) 正在猜疑,獄吏曰:「請三位上糾刑臺上安坐,少刻就要用刑也。」

 

    於是三人上了臺坐定,只見眾鬼卒將男女各犯,押來場中,令其仆地而臥,又牽出高騾數十頭,每車用四頭將車套好,眾鬼卒坐於車上,加鞭驅策,車聲檻檻然,如雷轟一般駟馬騰驤,直向場中亂跑,把那些犯人,踏得頭破血流,哭聲震天,轉瞬間馳驅數週,犯人已大半碾成肉醬,鬼卒方才停輪。孽風吹動,犯人又復原形,個個叫苦,哭道:「痛煞我也。」

 

    允一在臺上,看此情形,殊覺不忍,問獄吏曰「此等犯人,在生造何罪孽?河故受此等極刑?」獄吏曰:「此等皆由七殿之油釜解來,罪孽之重,等等不一,前已註定鐵案,茲不再贅。惟因其惡孽未銷,到了此獄又施以裂尸之刑(罪上加罪,刑上加刑,任爾造作乖張,總難逃於法網) 但其中人類複雜,雖經各殿各獄,而其罪狀未經宣佈者,尚有數等,吾為善人言之。其在北京、天津、上海、漢口等處,凡屬開妓館勾欄之區,有等龜奴,專營此業,(大傷風化,無恥極矣)

其技倆不外物色貧家幼女,以重利陷其父母,議定年限,立為券約,彼為父母者,一時被其誆騙,才不能出其牢籠,為龜奴者,得人淑媛,遂倚為錢樹子,濃其妝飾,教以聲歌,有客即令之接客,無客則自行享受,名曰:「陪櫃」(呸!不要臉的) 無論女子肯与不肯,願与不願,但既處於勢力之下,不能不飲恨吞聲,忍辱受之。倘或應酬稍蔬,偶忤客意者,或不善逢迎厭媚,客來稀少者,謂之不挂客,而為之大丫領家龜奴者,則以皮鞭毒撻之,(將此世間無一淑善女子始甘心乎?唉!龜奴,龜奴。) 往往因此服毒懸樑,枉死畢命者,一年之中,不知凡幾。(賢媛淑女如此摧殘虐待,其罪寧有涯涘耶?) 雖曰:「酒地花天」,實乃人間黑暗地獄。(是閨秀枉死城)

又有一等龜奴幹僕,下鄉購求少艾,年未及笄,輒先被伊等佔奸淫虐,以蘭蕙之弱質,竟遭此等人之蹂躪,良深浩歎!迨入妓館之後,而或遇登徒子三健男兒,一投夜合之貲,即逞其摧花碎玉之狼心,求飽其飢鷹餓梟之饞吻,彼香閨淑女,遭此狂暴,寧不悲哉?似此香粉世界之中,不知蹧踐了多少名姬淑媛,非若輩人有以致之乎?(可誅可殺,一日萬萬次,淬其骨粉其身,不足以當其罪也。) 故吾謂女子陷於妓院,是前生造孽之深,真同柳絮沾泥,飛花落溷,而乃遇此輩龜奴,肆其殘虐,豈復有人道哉?

所以吾王對於此等孽徒,尤加倍懲創之,有由來矣。善人家處滇西,風氣醇璞,向無比等惡習,兼未曾到過繁華市鎮碼頭,所以不知此輩人之積惡,今特為君大略言之。」

允一曰:「聞君之言,乃始知此獄中人,受報宜如斯之慘也。獄情已悉,即請真君判司,又另遊他獄可也。」判司領導真君允一,向右邊而行,判司曰:「前面有二獄,一為悶鍋獄,一為碎鍋獄,二獄刑亦嚴酷。」允一曰:「請試言之」判司曰:「悶鍋者,乃是將犯人置於鍋中,下燃獸炭,上以一鍋覆之,少頃之間,犯人悶死。碎鍋者,係將犯人縛於樁上,以刀碎割其肉,置鍋內煎之,初割之時,犯猶未死,令其目睹慘狀,如凌遲一般,亦慘刑也。(溺女之罪就是如此)」

   

允一曰:「此二獄中人,生犯何罪?即請指明。」判司曰:「此在陽世打胎溺女之流也。又第四號,名「浶孔獄」。」允一曰:「何謂浶孔?」判司曰:「凡獄俱有窗牖,浶孔者,乃將孔竅悉閉,使獄常黑暗,不見天日,如黑雲沙獄一般。內中犯人,亦係由彼獄遞解到此者也。其五乃名:「剪舔獄」,係將犯人之小舌剪去,舌乃心苗,舌既經剪,痛徹心肝,亦難受也。」

 

    允一曰:「又犯何罪?」判司曰:「乃在世好進讒言,慣揭人短,是非皂白,隨口妄造,故以此形治之。然大半由拔舌獄中解來者居多,所以補治其餘罪也。又前第六號,乃名:「常圊獄」,此獄極其污穢。」允一曰:「何謂常圊?」判司曰:「獄中有樓,犯人居於樓下,令人於樓上撒尿解泄,糞屎直射犯人頭頂,真真難受。內中犯人,大半由五殿之唾尿糞穢獄,及六殿之屎泥浸身、糞杼等獄,解來者居多,其罪狀前已言之詳矣。」允一曰:此五獄既經言明情狀,無須觀矣,可從此而前另觀他獄。」

 

★註打胎溺女之罪,治之悶鍋,碎鍋之刑,最妙!最妙!庸醫罪案,也是難銷。讒言之輩,刺嘴,穿腮,批頰,拔舌,含火諸刑,酷已極矣,而復剪其小舌,讒言究何益哉?

★此獄之囚,皆成人彘,斯刑其呂雉創始歟,然呂雉所治者戚姬,因爭枕席。

★此獄所治者大盜,為整綱常,其輕重不同如此。盜賊種類如此之多,看那個能逃出法網。

 

    三人緩緩行來,果將此五獄已越過了,看看前面又有一獄,判司曰:「此名斷肢獄,無妨進去一覽,以便少坐片刻。」方言話間,已抵其門,獄官已出來邀請,因隨入門,到了場中。允一乍見,喫了一驚,為著此刻正在用刑,場中斬斷的手足,拋擲滿地,眾鬼卒見真君三人進來,暫且停刑。獄官請真君等上糾刑臺安坐,隨即呈上香茗酒果,頗為恭敬,真君謝曰:「貴司費心多矣。」判司曰:「藉此小憩,正好清談。」方飲酌間,只听見獄官傳令曰:「快將未處治者,對善人速速施刑。」鬼卒得令,即由獄中提出許多犯人,令他跌跪,不許動搖。有兩鬼在犯人兩邊,手執利刀,各各使力砍下,一個斷其左膀,一個斷其右膀,犯人連叫數聲,倒於地上,鮮血直流,隨即斷其左右兩足,只听得砍得錚錚有聲。(如屠佰剁肉一般,令人怕煞) 允一由台上下視,嚇得面如土色,說道:「真嚴刑也。」乃問獄官曰:「此等人生犯何罪?受此斷肢之刑。」

 

    獄官曰:「此在世殺人之大盜也。然殺人亦分數種,如經過五殿之五叉獄,六殿之剝皮揎草獄,各類大盜,俱在其列,已經備述在前,無庸重贅。此外尚有北方紅鬍、響馬、套白狼、刨墳賊,及蘇皖間流氓惡丐,(不到冥府,此等盜賊少人知得) 亦令入此等獄受罪。天下雖大,盜賊雖多,死後並無能逃冥罰者,故地府設多獄以待之,真是歷千萬劫,此殿懲創之不足,彼殿又復懲創之,所以深惡而痛絕之者也。」

 

    至世之男女,不忠不孝,忘棄五倫八德者,其罪与大盜同。凡懲治大盜之獄,若輩人亦在其內。在陽世目之曰:「公侯將相」,曰:「官紳」,曰:「士農工商」,自陰司視之,皆統名之曰:「盜賊也」。(盜賊種類屈指難數) 試看今夕未觀個獄皆是也。」允一曰:「粗觀刑式,不若細究理由,仍煩貴官為我一一言之。」

 

    獄官曰:「此第八號曰:「剪臟獄」,此刑將犯人胸膛破開,隨將五臟抽出,用鐵剪剪為數十片,擲与狗吞,所以治世上之不孝之子。遊惰性成,不供父母,得好飲食私自醉飽者也。第九號曰:「炙髓獄」,其法用鐵錘,將犯人之骨節打損,務令骨髓流出,如流不盡,則以炭火烤炙之,此治世之窩賭害人,令人傾家破產者也。

 

第十號曰:「瓟腸獄」,此係將犯人之大小腸,一齊取出,用刀刮之,此以治世之提包剪綹者也。(此等毛賊,有時害及人之生命者,亦復不少) 第十一號曰:「焚瞧獄」,此是用火放入犯人之腹內,延及三焦,令犯人苦痛難堪。第十二號曰:「開膛獄」,此乃破開胸膛,取其內中肥脂。第十三號曰:「或胸獄」,此乃用刀剖開胸膛,抓取心肝視之,与誅心獄立法相同。以三獄又以治世人心腸惡毒,不念親恩,男子順妻逆母,婦女抵觸翁姑,或當面,或背後,恆以惡言穢語,訕及父母者也。

 

    第十四號曰:「破頂撬齒獄」,係以錘擊破其頭,腦漿迸出,撬落其齒,滿口流血,所以治世之逞強好勝,打鄰罵舍,打街罵巷者也。(凶狠男婦請速回心) 第十五號曰:「×割獄」,乃斬斷犯人之骨,臠割犯人之肉,与凌遲剮人同。第十六號曰:「鋼叉獄」,乃以鋼叉攢刺,令其遍身流血,与五叉獄無異,此二獄仍以懲治大盜者也。」

 

    允一曰:「得貴官講解明晰,不啻身歷其境一般,無須往觀,可以告辭回壇去也。」判司曰:「還有一處,尚須觀之,善人既到此間,豈可當面錯過。」允一問:「是何地方?有何妙景?」判司曰:「出門未遠,即當看見。」於是三人辭了獄官,下了臺,出了門,急欲睹一番佳景也。三人甫出獄門,行不數步,判司遙指西南角上,謂允一曰:「前面如長虹兩道,跨於半空者,是何物耶?君試猜之。」允一舉目遠望,不甚明晰,乃探出怀中明珠一照,不禁啞然失笑曰:「橋也。」判司曰:「是也。」

 

    三人捷足而前,行抵其處,見有一條大何,兩岸垂楊,河水渾濁,上跨兩座大橋,極其高峻。內一座,修得十分齊整,長約百餘丈,高約十餘丈,寬約二丈餘,兩邊有白石扶手欄杆。(優待善人) 外一座、長高略与內座等,惟寬僅數寸,仄狹危險,亦無扶欄,如獨木橋一般。(懲警惡類)

    允一問判司曰:「此兩橋何以不同若是?」判司曰:「此即陽世所稱奈何橋也,內一座乃善人橋也,善人經此,即由此橋上去,直抵十殿,有為天仙者,有為地祇者有投生為官宦富貴者等等不一。若奈何橋,乃惡人所行,因橋太虛懸逼仄,惡人甫登其上,慄慄(音律)危懼,頭暈眼花,不到橋中心,便跌下河去也。(諺云:不到黃河心不死,跌下河來心定死了) 下河之後便有許多銅蛇鐵鱔,爭來吞人,犯人只好順流而行,愈下其水愈腥穢,到了匯聚之所,即是血污池。乃到了酆都地面也。善人不信,請少待,便有人過此二橋也。」

 

    話猶未已,果見有數十個男女,衣冠楚楚而來,嘻嘻笑笑,逕升了善人橋上,霎时間就過去了。(何等自在安然) 又見有數十個婦女,內雜有男子四五人,衣衫不整,哭哭泣泣而來,到了奈何橋頭,躊躇不肯上去,旁有數鬼卒以皮鞭擊之,該男婦等,始勉強上去。(實在難堪得很) 果然不到橋中心,只見他身子晃了幾晃,如蝴蝶飛下河一般,(倒也好看) 一齊都下去了,又覺可憐。允一此时看得目瞪口呆,未上橋時,早替他們捏一把冷汗,此刻見他們下河,又著急,又發笑,說道:「這樣險峻的橋,如何過得去?貴司之言,真不誣也。」當下橋景已經觀畢,真君曰:「請判司回殿,代為致意大王,吾師徒即由此回壇矣。」言畢,真君跨鶴,允一上馬,一霎時間,到了壇中,殷太歲還端坐在神几之上,二仙攜手回宮,楊允一亦甦醒起來,欲知後事?又看明夕分解。

 

★註:博奕飲酒,不顧父母之養者,鑒之鑒之。★在生盤剝人之銀錢,焉知有了今日。三種刑罰酷虐難堪,忤逆之徒,趁在生時早早改良為妙。

★陽世刑罰,治盜之律最多且嚴,陰司猶復如是,畢竟為盜果何益哉?★陰司路道,善惡殊途,由鬼門關外,三叉路口分歧。善人所行,上中二路,寬敞坦平捷直。惡人所行下路,崎嶇逼狹,卑濕泥濘,亦如此二橋也。生時不行正道,慣走邪僻窄路者,向此橋行正合正合。

 

【總評】

◎善書中勸朋友信義之文,汗牛充棟,亦數觀矣。總未有若都市王斯文之委婉曲折,能警醒動人者。

◎車崩地獄之犯,內中龜奴一種,把世間名媛淑女,蹧蹋殆盡,復將廉恥喪盡無餘,罪惡彌天蔽日,車崩雖酷,不足以償其辜也老仙將請之   上帝,下飭十王,使歷盡十殿各地獄,永遠沉淪受苦也。

◎奈何橋舊傳以為生子女之婦人所必經,謬戾甚矣。婦人生子生女,本天地自然之理,自然之氣,冥府以此罪之,不畏天乎?凡過此橋者,不分貴賤,不限男女,上自天子王公,下迄輿夫乞丐,舉凡極惡大罪之徒,皆必經之,無有幸免者也。

 

(下轉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