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冥寶記》卷十二
第三十回 謁火官方知火劫 面雷祖識雷威
柳真君降壇詞 ( 調寄:人月圓 )
吾仙本是蓬萊客 何事意惶惶 祇因三會 收圓迫促 令我奔忙
勸君速醒 休貪富貴 癡夢黃粱 各人收拾 還原返本 尋覓親娘
張三丰大仙降壇詞 ( 調寄:感皇恩 )
跨鶴下蓬萊 香壇重到 萬事無如學仙好 一壺清酒 又把玉山傾倒 任滄桑幾變 都忘了
嗤爾世人 抽身不早 枉費心機异乖巧 一場春夢 付与落花啼鳥 到頭無他也 空煩惱
話說抱一子連遊了兩宵,十分勞苦,合當休息。今晚又派段生志一前往,早已預備,時屆戌初,柳仙先來鎮壇,張三丰大仙亦到,對諸生說道:「吾邋遢正在洞中飲酒,忽被靈符召請,只好忙忙而來,酒興尚未飲足,諸生快快斟酒,吾要与元陽帝君,痛飲數觥(音轟),飲醉了,方好領志一遊玩一番。志一快快起來,也要飲上兩杯。」志一聞呼,睜開睡眼,連忙起來,
◆節短音長,深情如是。◆這段樂趣,我看世人是不知道的、俚詞醒世,感概係之。◆天台事跡,千古傳為佳話,不圖於此解釋明白,更覺新奇。本欲往遊赤帝,應元二宮,而先有此天台飲酒,一段妙境妙文,插入其中,更為生色。妙樂如此,無怪劉阮之樂而忘歸也。敘述天台風景,閒雅之極。子晉以王子玩世,早歲登真,故其草亭一歌清高獨絕。◆仙凡比較,高淡如何?曷不思之?◆人如閒雲野鶴,哥如戛玉鳴球,寫自己之閒情,勸世人之清聽,令人臟腑清澈,俗氣全消。天台之會,不亞蓬萊,惟諸仙未有曲歌警世,為可惜也。◆
見壇中高坐張、柳二仙,上前行禮,張大仙曰:「免了,快快取酒來,正在索酒間,忽見壇門外,有兩位散仙,騎著兩隻白鶴,飄然而來,(來得湊巧) 進了門,下了鶴,逕到壇中,向張、柳二仙,打了一恭,就便坐下,張大仙曰:「二位道友,從何而來?真真難得。」二仙曰:「吾奉蔽親王子喬大仙之命,特請靈佑帝君,到天台小飲,就賞桃花,未知肯屈駕否?」
張大仙笑曰:「事真湊巧,今夕吾酒尚未飲足,正在索酒,適蒙王君招飲,豈非奇緣?但兩道友既已到此,且請小飲數杯後,先去回覆,吾老道隨後便來,不勞再促也。」當下二仙各飲了三杯,即告辭起身,先去回覆去了。張大仙道:「志一師弟,可識此二仙否?」志一道:「弟子不知,還望祖師指示。」張大仙曰:「左坐者,姓劉名晨。右坐者,姓阮名肇。乃王子晉大仙之婿,俱已登真。即世所傳劉、阮到天台,遇二仙女者也。」志一曰:「弟子少時讀書,即知這段佳話,尚爾疑信參半,今見二仙,所傳為不誣矣。」
張大仙曰:「今晚吾師領爾去遊赤帝宮,如有餘暇,可再遊應元宮,現既由天台而去,可直上南天門,更不走鬼門關矣。時已不早,就要起程,今晚吾師帶來二鶴,我師徒二人,各乘其一可也。」因辭柳仙道:「煩勞柳帝君在此鎮壇,吾張領志一去也。」
說畢,出了壇門,各跨上鶴,張大仙上前,志一隨後,飄飄蕩蕩,直向東北方而行,二鶴矯健,鼓翼飛騰,耳中但聽得颯颯風聲。一瞥眼間,即走了數千里路程,正行間,忽望見對面一山,異常幽秀,張大仙遙指曰:「此即天台也,對影即桐柏山,乃王子晉大仙得道棲真處也。」方議論間,已抵山下,第見千花爛漫百鳥啼鳴,山澗中流出一道清泉,其色如玉,上駕石梁,如長虹臥波一般。(的是仙境) 志一不勝羨慕,歎曰:「真仙境也。」張大仙曰:「此處方入洞口,尚未到桃花塢(音滸)耳,吾与爾權下了鶴,由石梁度過,更引人入勝也。」說罷,二人下了鶴,由橋而過,二鶴相隨,不數步轉過山坳,忽見桃花萬樹,燦若綿霞,望入桃花叢中建一草亭,聞亭中有人唱歌,還有人鼓琴和之,音節殊妙。張大仙曰:「志一且慢,且 聽聽他們唱些什麼?」
但聽內中唱道:
漭漭紅塵兮 慾海情天 人處其中兮 俗累糾纏 塵網易入兮 欲出無緣
縈情富貴兮 夢魂倒顛 恩妻愛子兮 不肯捨旃 予造惡孽兮 總不知悛
一旦無常兮 墮落黃泉 夜台悽楚兮 泣淚漣漣 永付輪迴兮 如墮深淵
歷劫千億兮 苦惱無邊 吁嗟眾生兮 胡不自憐 盍學吾真兮 見機於先
輕彼萬乘兮 訪道求仙 幸遇浮邱兮 指點妙玄 傳我丹鼎兮 得解蹄筌
降龍伏虎兮 煉汞調鉛 果證長生兮 永享華年 閒來無事兮 煉性參禪
或結道侶兮 採藥峰巔 任天而動兮 無罣無牽 玉洞桃花兮 四時常鮮
對茲賞玩兮 其樂陶然 那管世變兮 滄海桑田 。。。。。 。。。。
志一聽罷,有感於中,問張大仙曰:「若斯妙曲,不知歌者為誰?」張大仙曰:「此即王子喬大仙之聲也。」二人方問答間,早為諸仙覺察,說道:「張三丰道友至矣。」一齊出亭歡迎,彼此相見禮畢。志一亦向各仙稽首,張大仙道:「此吾小徒段生志一,由紹壇領來遊天宮者也。」眾仙曰:「不速之客到此,亦奇緣也。」說畢,大家入了草亭,分賓主坐定,張大仙指与志一道:「此位王大仙也,此位馮大仙也,此位李大仙也,此二位即到壇之劉、阮二仙也。」王子喬大仙道:「吾這段俗歌,不圖為貴師徒竊聽,真真取笑了。」志一道:「大仙此歌,語語動人,弟子已謹誌之。行當刊以勸世矣,豈敢笑乎?」
方談論間,仙童已將酒果擺好,眾仙把盞,俱向張大仙樽前勸飲,一時觥籌交錯,殽果紛陳,大家酩酊,俱帶醉容。張大仙笑曰:「今夕之會,真人面桃花相映紅矣。」眾仙粲然,張大仙又曰:「吾張此來,本擬賦詩飲酒,遣此良宵,奈敕命在身,不敢久延,就要告辭矣。」眾仙曰:「道友匆匆而來,又復匆匆而去,寧不畏桃花笑人乎?」(神仙戲誚別有風味) 張大仙曰:「話雖如此,只好來日又陪罷了。」說畢起身,眾仙送至亭外,張大仙与志一,即由此跨鶴上升,逕上南天門,霎時已到,這南天門,是志一曾經遊過的,也不留連觀望,旋又過了迎仙閣門首,一路春風習習,涼透胸怀,鶴飛得快,看看已渡過銀河,轉瞬又到了不動天,道路坦平,儼若陽世一般。志一曰:「弟子請問祖師,怎麼這重天如如不動,所履之處,俱是腳踏實地,這是何因?」張大仙曰:「師弟可知天地之理,靜極則動,動極乃歸於靜乎?所謂自無而有,自虛而實也。」(陰陽動靜之理,數語盡之) 志一曰:「此理真真玄妙,若不到此重天,焉知天之虛而實乎!」
師徒二人,一路談天,不覺又歷了許多境界,志一又問曰:「怎麼道路俱是指南而行,並不轉東折西?」張大仙曰:「赤帝司火,位在南方,焉得不向南而行。師弟你試從對面一望,那山峰上,非即赤帝宮乎?」志一定睛一看,果見對面山上,有許多宮殿,一片紅雲籠護,好似赤城一般,不知何故?以問祖師。祖師曰:「此即南離丙丁火之本相也。」言話間,已抵山下,舉首望上,見山中草木,仍然蓊蔚蔥蘢,志一甚為詫異,問曰:「怎麼火地能生草才,是何原因?」張大仙曰:「師弟知離卦之義乎?夫離本屬陽,中虛二畫為陰,是陽中有陰也。離上坎下,為火水未濟,坎上離下,為水火既濟。以水濟火,坎離相交,陰陽配合,在天能生萬物,在人能生男女,在家能安爐鼎,陰中含陽,陽中含陰,一派生生之氣,烏可謂南離不生草木乎?」志一曰:「弟子了解矣。」二人且行且談,又歷了幾重山椒。
張大仙曰:「此處距宮門不遠了,吾与師弟下了鶴步行可也。」志一曰:「弟子遵命。」乃相与散步前行,行不多遠,果見前面有一堵大照壁,修得高峻整齊,不數步,已抵其下,又從側邊轉入,見照壁當中,懸掛著無數的牌,志一略一看,乃是火官大帝,批定本月世界上遭回祿的人家,不記其數。(大家看之謹凜謹凜) 張大仙曰:「師弟不可耽延。我師徒辦正事要緊。」志一掉轉頭來,見對面立一大門,非常闊大,上懸一匾,有三個大字,曰:「赤帝宮」,金光奪目,左右聯云:
離卦衍重明 日月光華輝大廈
午宮當盛運 文章彪炳煥全球
志一將聯看罷,跟隨祖師上了大門台階,見門左右有四位值門將吏,紅臉赤鬚,手持月斧、銅錘,鎧甲鮮明,非常威武。見了張大仙到,上前相迎,口中說道:「靈佑帝君有勞了。」張大仙拱手致敬曰:「不敢,煩勞幾位將軍,代為通稟大帝,就說我三丰帶領紹壇乩生段志一,要來稟見。」內中有一將軍說道:「大帝知帝君至此,已經恭侯多時,即請進宮可也。」張大仙曰:「既是如此,好極了。」於是二人進了門,志一一路觀望,見兩廊房屋,也頗輝煌,有許多將校官員,往往來來,在內中辦事,室內陳設的,俱是火龍、火馬、火蛇、火鼠、火雀、火鴉,那些將校兵丁,手內都拿著火槍、火箭、火鉗、火鉤、火藥、火包,一個個摩厲以須,好似預備要去燒人的房屋一般,望之令人畏懼。(這班司火將校並不燒殺善人,其所恨者凶惡耳)
連進了四層,所有對匾,不及念讀,及到了第五層天井心,張大仙曰:「師弟到正殿了,爾好整束衣冠,在此拱侯。吾師先上前通稟,然傳你。」志一曰:「弟子懍遵。」當下張大仙上殿後,志一觀看殿宇,俱是崇閎富麗,金碧輝煌,殿當中懸一匾曰:「祝融上宮」,楷體金書四個大字,左右有聯云:
天道最惡滿盈 不義不仁 難逃劫火
吾官專司回祿 分善分惡 具有權衡
志一剛才看罷對聯,忽聽張祖師高聲喚道:「大帝傳段志一上殿,有諭面訓。」志一聞呼,連忙攝衣上階,到了大帝寶座面前,雙膝跌跪,口稱:「弟子段志一九叩行參」。大帝曰:「免了,起來一旁侍坐。」志一道:「弟子謝坐了。」大帝道:「吾帝問爾,今夕到此,請訓何事?」志一對曰:「非為別因,為因 聖帝頒演一部《洞冥記》,命弟子等下歷黃泉,上窮碧落,以考證天堂地獄之相,善升惡降之由,藉以勸世。今大帝位司火德,執掌回祿之權,人間之被火災者,等等不一。故奉命到此,望大帝將人世遭火劫之原因,分類揭出,並請降訓世文一篇,帶回壇中,刊出勸人,弟子之來,職為此耳。」(請火官諭降罰理由,現身說法,究不知世人可瑾懍否?)
大帝曰:「善哉!善哉!師弟所請,深契吾心,仍請坐下,同爾師用些酒果,吾帝撰文,不奉倍了。」說畢,左右已將酒果陳設,張祖師上坐,志一陪之,只見大帝伸紙拈毫,不加思索,一霎時間,撰出一篇文來,將稿交与志一,令先宣讀一遍,志一觀其題,乃是:
【火官大帝諭降火災理由文】
『且夫五行之在天壤也,列於四方,判於四時,相剋相生,互相為用,不可一日無者也。吾本炎光赤帝,位鎮南離,專司火德,火之為用,豈淺鮮哉?溯上古之世,民皆茹毛飲皿,物以生食,為可憫也。自燧人氏出,鑽木取火,教民烹飪,自茲以後, 火之用途甚廣, 乃大便於民生。是故天氣嚴寒,得火斯煖。陰雨潮濕,就火乃乾。且鍛煉五金,非火不固。陶冶器皿,非火不成。是火也者,乃利人之物,而非害人之物也。
即吾帝司火,原用以活人,而非資以殺人也。胡乃以利活人之物,轉而變為害人、殺人之具,豈吾帝之不仁乎?抑人有以自取乎?嗟乎!大地之生民,造孽多矣,不見夫世人身中之火,更甚於天火乎?是故貪淫好色,貨利薰心,富貴熱中者,慾火之發生也。怨天咒地,罵雨訶風,恚怒師傅,抵觸父兄,戕傷骨肉,怨及朋友者,心火燔識也。藉端啟釁,遷怒於人,睚眥必報,小忿不忍者,乃無明火之上炎也。鬥爭劫殺,日逞干戈,搆怨尋仇,報復不已者,乃氣分火之伏種也。綜此數火,其猛烈足以焚身,其勢燄足以殺人,蓋不待天火之降災,而世界已遍地生火矣!寧不悲哉!
又況殺氣彌漫,怨氣蟠結,黑氣沖霄,以人之火,引天之火,氣与氣相觸,火与火相燃,勃勃欲發,不可遏(音壓)止。如磁石引鍼,如琥珀拾芥,其機一動,炎岡燎原,安得不大肆其焚燬乎?由是言之,則凡世之遭回祿者,乃世人自身之火也,於吾帝何与乎?
又考之佛經,首誦「南無」,南指火而言也。無者,凈盡也。世尊慈悲度人,欲世人滅盡心中之火也。今也不然,世界各國,不講公理,不重人道,不信報應,以殺人為智,以滅種為能。故造為槍砲,為電力,為炸彈,為毒湮,一若嫌火力之薄弱,必變本加厲之,誓不殺盡鄰邦不止。吁!亦太甚矣。(如此惡毒,鬼怒神嗔) 夫人定勝天,天定亦勝人,吾恐惡貫滿盈,皇天震怒,降之大罰,必至雷霆示其威,罡風應其劫,天地為翻覆,大陸為傾沉,人類為絕滅,而後快心也歟。嗚呼!其亦弗思之甚矣!吾帝仁慈為心,深望世人之懺悔,慎勿執迷不悟,屢 遭回祿之災,而又罹種種慘劫也,爾眾生勉之,戒之。』
◆(摩厲:把刀磨利。須等待。摩厲比喻事先准備好,等待行動。)◆首段借五行,冒起火之功用。再以敘明火之功用,有利無害。此段推原害人之火,實自身來。◆(睚眥音崖寨,瞪著眼睛也。)◆此段歷敘身中諸火之毒,以明火劫,乃人伺召。◆大帝司掌火德,按律懲治,無為而為,今特明明揭出,世人其各謹凜焉可。◆此段推論世人,造惡之毒,頁言痛切,令我傷心。世人世人,倘不講求人道,勢不至人食人,不殺盡不止也。唉!◆大帝這段議論,將天子以迄庶人,受罰理由,揭示明白。言言天律,於世裨益不小。犯此罪惡者難逃火劫,各自懍之。◆
志一將文讀畢,三丰大仙在旁擊節稱贊道:「大帝此文,切中時弊,世之被火災者,讀此文可醒悟矣。志一好好將稿收起,帶回壇中,付之棗梨可也。」志一曰:「弟子遵命。」乃稟大帝曰:「世上火災,皆由人造,弟子聞命矣。惟被焚者,內中理由,種種不同,望大帝一一示知。」(也是要緊)
大帝曰:「吾帝為爾大略言之,如為人君者,不務修德,不恤民隱,不守祖訓,或務為奢侈,或溺於聲色或近暱小人,或大興土木,甚至政治煩苛,刑罰失當,於是天降災異,焚其宗廟宮殿,災及禁門,或及苑囿者,歷代有之,前史可得而知也,此天之以災警人君也。至於內外大小臣工,居官不廉,貪得妄取,致遭火災者,不一而足。如大臣攬權納賄,植党營私,矇混報銷,侵吞款項。小臣雨殘民以逞,脧剝脂膏,枉法貪贓,私囊充牣者,此皆干天之怒,若無他報應,吾帝必燼其廬,蕩其家,不令貽子孫也。
若夫繁盛之地,豪華之族,貴極富溢、淫泆驕奢,享用逾分,暴殄天物,不愛生命,不惜五穀,罪積盈滿,吾必災之。又有街場市鎮,利心太重,互鄉惡黨,積孽已深,或數十家,或數百家,吾必罄其數而焚之。下至奸商滑賈,昧絕天良,大斗小秤,入重出輕,盤剝窮民,坐收重利。与夫守財之虜,鄙吝之徒,凶年饑歲,緊閉倉儲,米粟已昂,猶不知足,必待重價,始饜貪心,若此者,是謂為富不仁,攸干天罰,亦必舉所積而焚之。
其他瞞心昧己、乾沒人財,破人之家,取其財寶,偷竊擄掠,得人重貲,不義不仁,罪大惡極,又豈能逃吾帝之火哉?此外如春月燎獵,放火燒山,害命殺生,罪無從贖者,亦必降之以火劫也。以上所言,不過舉其大概而已。其餘罪惡多端,應遭火劫者,不可殫述。爾志一師弟,即將所言,用以醒世可也。」志一答道:「弟子謹當書紳,不敢遺忘,但弟子還有質疑者,如世間被焚之區,有挨家挨戶燒者,有跳越擇取燒者,有初燃即救滅者,有將已搶出之物,旋被火焚盡者。有僅燒屋而不傷人者,有燒屋而復傷人者,有火勢猛烈,望之決不能救,忽焉回風反火,而得保全者,又有燒及良善之家者,以上各種理由,情狀不一,亦望大帝指明。」
大帝曰:「善哉問也,夫挨家挨戶而燒者,乃因被焚之市井村莊,大都相濟為惡,並無良善之人也。(不錯) 其跳越而燒者,乃因免劫之家,積有陰德,而又居心忠厚,作事公平,不取不義之財,所以鬼神保護之也。(有此原因) 又有初燃即救滅者,乃本人素有善心,一旦復萌惡念,尚未實行,吾帝特警醒之也。(豈可欺心) 其有已捨出之物,旋又被燒盡者,因其搶出之粅,均由不義得來,故仍付之一炬也。(真真可怕) 又被焚之家,有傷人不傷人之分,其不傷人者,吾帝僅火其居,耗其財,(惡尚未極) 其竟傷人者,乃因其人,有夙孽冤債,藉火填償,或今生造惡多端,故令其慘死也。
若夫回風反火,係因其家有大功大善,或彌孝子奉事病親,孝婦守護病姑,与未葬之親柩,倉猝不能遷移,呼泣哀號,甘心殉死者,此乃至誠格天,乃能如是耳。(孝子孝婦鬼敬神欽,人亦何樂而不為哉?) 惟燒及良善之家,此又別有原因,或因其家餘殃未盡,藉此消之。餘殃消盡,福祿來臨。火乃文明之兆,有等人家,經火一燒,而發科甲、發富貴者,往往有之。此又不在天災之列也。」(此理道破世間多少迷團)
志一曰:「匪徒縱火然燒民房,雖係凡火,亦大帝使然乎?」大帝曰:「否否,夫匪徒之火,与兵火等,遭之者亦別有原因,但與吾帝無涉,蓋匪徒以狼毒之性,縱火燒房,自造罪孽,將來必有惡報,匪徒當之。吾帝果欲降災於民,亦易易耳,奚必假手於匪徒哉?」志一曰:大帝所言各節,弟子釋明瞭矣,然猶有疑者,以天下之大,萬民之眾,孰善?孰惡?安能一一而盡察之,而無錯誤者乎?」大帝曰:「此無庸慮,吾帝部下有三千神吏,每縣派一人,令其稽查一縣之罪惡,如果某城、某鄉、某邑、某人,惡貫滿盈,應遭火劫者,先由神吏奏報,吾帝查明惡籍,當罪与否?然後降災,絲毫不能錯亂。吾帝照壁上所懸各牌,即批定之案也。爾進門時,可看見否?」志一答曰:「弟子約觀其大概矣。今夕蒙大帝剴切指示一切,俾弟子毫無遇義。弟子之幸,實天下眾生之幸也。」
◆天律昭彰,絲毫不紊,小心小心。◆神之在天下,如水在地中,無地不有,無幽不燭,志一之問,未免膠柱。然豈無裨益哉?◆(磕訇音烚轟,形容聲音極其臣大。)◆應元宮闕,別具威嚴。◆(雷部推車之女曰阿香)◆首段揭明雷為陽德,主生人物,非戕人物。為後文誅殛凶人張本。反正辯論,雷德主生,逼出雷之擊凶人,乃凶人之自擊。◆
張大仙曰:「大帝苦口婆心,說得如此周詳,不負我師徒到此一遊矣。現在時辰不早,就要告辭大帝了。」志一聞說,即向大帝前九叩謝恩辭行。三丰大仙領起志一下殿,逕出宮來,仍跨上鶴,直向東方而行,要去遊「應元宮」。志一道:「請問祖師,應元宮是東方嗎?」大仙曰:「然也。震為雷,震屬東方,應元宮,即在此矣。」二人鼓動鶴翼,且行且談,不覺之間,又歷了許多仙境,志一問曰:「不知還要走多少程途?」張大仙曰:「師弟勿焦,距此不遠了。」正言間,忽望見對面有一支峻嶺,嶺上有五色祥雲罩住,景致絕佳。(又是一重仙闕矣) 謂志一曰:「師弟你看那座山,即應元宮所在也。」志一抬頭望去,果然相距不遠,山上亦有許多宮殿樓臺,不知有几千間,二人行行漸近,張大仙曰:「你我師徒,且下了鶴,步行可也。」志一依言,下了鶴背,張大仙用手一拍,那兩隻鶴,飛上松梢去了,二人循歷石徑而上,不數步見前面有一座玉石牌坊,極其高聳,上題「雷峰」兩個大字,比抵其下,見左右有聯云:
霹靂下重霄 妖魔喪膽 磕訇施一震 逆豎驚魂
看罷又上,見對面又上,見對面又是一堵大照壁,繞進里面,乃是宮門,崇高壯麗,門上立一直匾,上書:「九天應元宮門」六個大字金光燦爛,左右有聯云:
警世有雷霆 專擊人間忤逆 代天司號令 能宣造化威稜
門左右有四位值門天君,手中各執月斧雷錘,金鞭畫戟,英風颯爽,相貌威嚴,見三丰大仙到,連忙肅立歡迎,張大仙上前拱手,說道:「煩勞四位天君,進宮代達,就說我三丰親領紹壇弟子段志一,要求稟見天尊。」內中有一天君曰:「兗是如此,隨我走來。」於是跟隨傅達天君進去,一連進了七八重,每重門上,俱有神將把守,所有匾對,不暇念讀,及第九重門,天君曰:「吾与張大仙先上殿稟告,爾志一師弟,」在此聽侯傳召可也。」志一曰:「弟子遵命。」果見天君与張祖師上殿去了,志一進了九重門,在廊簷下靜侯,舉目望上,見正殿極其巍峨,上立一匾曰:「雷祖殿」三個大字,正中楹柱上有一聯云:
休侮神明 震耳一聲彰顯報 莫干天怒 舉頭三尺見阿香
外楹柱上亦有一聯云:
暗室莫自欺 須防電掣 神明如不信 請看雷威
志一剛才看罷對聯,忽聽殿上傳呼道:「傳段志一上殿。」志一聞呼,連忙上了殿階,到了天尊前跌跪,口稱:「弟子段志一九叩行參。」天尊曰:「免了,起來一旁侍坐。」志一道:「弟子謝坐了。」天尊曰:「今夕靈佑帝君,領爾到此,有何請訓?」志一起立答道:「因為這三期末劫 ,人心難以挽回,聖帝無奈,要演傳一部《洞冥記》,責飭紹壇弟子,完全此書,今地府已窮,續遊天宮,所到各宮、各殿,俱要清降訓文一篇,藉以醒世,天尊職司雷霆,誅殛惡類,世上的人,有知其理者,有不明其理者,特懇天尊著文篇,以警世人,弟子之來,職為此也。」
天尊曰:「既是為此,深契吾帝之心,爾与師安坐飲茶。」待吾帝拈毫一揮,志一依言坐下,只見天尊命左右取出文房四寶,手不停揮,一霎時間,撰出一篇文來,將稿付与志一,志一從頭朗誦,只見下寫道: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諭誅殛人物理由文】
『吾為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九天應元雷聲普化之意,世人知之乎?夫九者,陽也。陽德主生。元者,大也,始也,善之長也。萬善之本,在乎生也。易卦曰:「地雷復」,時當冬至,一陽始生,至驚蟄而雷鳴,其聲一震,草木萌動,萬象皆春,而而普沾化育焉。是雷也者。乃以生物,而非戕物者也。夫豈有殺生之心哉?然世之人物,屢被雷之誅殛,歲以百千計,吾言好生,不亦誣乎?雖然,雷固非戕人物者也。若謂雷專主於戕人物,則天下之人物,何難殄滅殆盡?乃力能誅殛,而不忍輕誅殛者,可見雷並非好為誅殛也。然則人物又往往被雷之誅殛者,曷故?曰:此非雷之誅殛,乃人物之自求誅殛者也。
試觀雷霆震動之際,天上地下,陰陽相接,鼓而為聲,發而為火,而凶人毒物之氣,偏與之接觸,遂致霹靂轟擊而死,雷豈欲誅殛之哉?乃人物自召之也。然則謂雷出於無心乎?是又不然也。夫雷之擊死人物,亦必舉發其隱惡,批明其罪狀,非徒擊之而已,殆有神焉,神有職焉,震驚百里,神乎其神。逐怪驅妖,聲威烜赫,非世人所能測度也。故世有不孝不孝悌,不忠不信,無禮無義,無廉無恥之徒,大奸大惡之輩、与世間一切凶毒之物,王法所不能察者,雷得而察之;王法所不能治者,雷得而治之。是雷也者,乃以補王法之所不及也,其有裨於世,不既多乎?
且也惡人欲為不善,一聞雷聲,而惡萌熄矣;毒物欲害於人,一聞雷聲,而毒念消矣。其維持保全之功,不更偉乎?今日者,時屆末流,人心險詐,語以因果報應不信,告以地獄冥罰不懼,獨有赫赫明明,一震之威,撼岳搖山,大雨傾盆,電光繞室,任爾雄心巨膽,無不褫其魄而奪其魂。使世無雷霆,則凶人毒物不知伊於胡底矣!其人大患可勝言哉?可怪者,世之人,雷聲作而善心頓生,雷聲輟而惡念又起,而不孝不悌如故,不忠不信如故,(莫作假惺惺,時時存戒懼) 而毒物無論已,寧不異乎?吾願天下之人,處幽獨,居暗室,常懍雷威,如在上,如在左右,日日如是,時時如是。(省身如是,聖賢可企) 不可以雷已收聲,而遂放縱自態也。不然,雷發者其暫,而不發者其常,苟畏其暫,而忽其常,卒致遭誅殛也,欲悔已無從也。悲夫!』
◆筆勢宛如游龍,神化莫測。雷之為德,其至矣乎?誅殛凶人,為全善人,誅殛毒物,為保生物。雖云殺人,而實生人,雖云殺物,而實生粅。天地之心,雷獨具之。◆此段論凶人被殛,雷實司之,其功足補王化,進一層議論,筆挾雷霆。◆此段論世人之畏雷威,當畏於平時須畏其常毋畏其暫。雖迅雷風烈,無恐也。◆讀雷祖這段議論,與地府雷轟各獄,對照參觀,方知天律之森嚴,冥網之不亂也。士人惜字,當惜於下筆之先,勿擇淫詞,勿弄刀筆,惜之上也。老仙望之。◆志一應元宮中之間,如扣洪指「`◆◆
志一將文讀畢,張大仙讚美道:「天尊此文,打破世人疑團,真迅雷驚醒夢中人矣。師弟將稿帶回爾壇,付入記中,藉以勸世可也。」志一答道:「弟子懍遵。」乃復稟天尊道:「如今新學家,附和西洋臆說,謂雷之擊死人物,乃是觸犯電氣使然,弟子亦深闢其說,無奈世人誤信者多,即百喙亦莫能辯,然則觸犯電之說,亦有此理乎?」
天尊曰:「西人格致之學,巧奪天工,所設之電線,電燈,有觸之者,能致人死。故於各電機,特加保險之方,彼為是言者,蓋以凡電以例視夫雷電也。殊不知彼所設之電,人苟遠避之,不与觸犯,電力雖猛,其如人何?惟天之雷電,至速至靈,凡遭擊者,既屬凶人毒物,逃無所逃,匿無所匿。」非有神主持其際,焉能若是。
若謂人物被殛也,乃偶觸電氣使然,何以被殛者,盡係凶人毒物,而無善人者乎?由此而論,可以了然矣。」志一又問曰:「世間人物被殛者,究竟罪狀若何?願得聞之。」天尊曰:「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於不孝。吾雷之律,專考察人間之逆子、逆婦,惡貫滿盈者,即誅殛之,無有赦免者也。又有滅倫犯分,顯悖忠孝節義者,殛之。陰險為惡,貽害於人,大傷天理,人不知覺者,殛之。亦有不惜五穀,不敬字紙者,殛之。此誅殛惡人之大概也。至世間毒物,如蛇、蠍、蜈蚣、蛟、鱷、毒蟲等類,及一切山精水怪,草木之妖,苟萌害人之心者,即立誅之,不緩須臾也。」
志一又問曰:「天尊剛言不敬字紙一條,律應誅殛,如今民國時代,一般新學家,視字紙為無足輕重之物,故衙署之內,學堂之中,任意拋棄無人掇拾,糊窗拭桌,包裹物件,種種踐踏難以枚舉,甚至以字紙擦糞穢者,陰溝廁坑,堆擲滿地,弟子見之,不勝惻然,不敬字紙,至斯極矣!何天雷不殛一人?豈誅之不勝誅乎?抑別有報應乎?願聞其說。」(志一此問,功德不小)
天尊曰:「爾生只知有天雷乎?五行皆能作雷,謂之五雷。故死於刀予岩石者,金雷也。樹倒打死者,木雷也。落海飄江者,水雷也。槍砲炸彈轟斃,及被火燒死者,火雷也。房倒牆傾者,土雷也。夫不敬字紙之人,死於五雷者豈少也哉?特人不覺耳。又況不敬字紙之人,有值日功曹,与灶神三尸神,日糾察覺之,按其所踐踏之字,彙於黑籍,以折除其衣祿功名,子孫壽算,人焉得而知之,彼亦不自知之,使其惡貫滿盈之日,或以五雷收之,或以天雷殛之,報應亦不遠耳。
志一曰:「不敬字紙之人,終有報應,弟子聞命矣。世傳雷殛三世人,謂造孽滿三世,雷始殛之,信有之乎。」天尊曰:「此天心仁愛也,律誠有之,大凡人之為惡,天雷不遽誅之者,冀其改過遷善也。至於再生、三生,而猶怙惡不悛,雷不得不殛之也,然此尋常之過惡耳。若係大逆不道,不孝不忠,不義不仁者,雷即立殛之也,奚待三世哉?」志一又問曰:「以弟子所見所聞,有等惡人雷不殛之於生前,而殛之於死後,至有掀其墓而殛其尸者,如漢之董卓是已。豈雷畏之於生前而不敢殛乎,抑別有說乎?願聞其旨。」
天尊笑曰:「雷豈有畏人之理哉,殷之武乙,貴為天子,因其無道射天,尚且殛之,而況於董卓乎?夫惡人造孽行凶,天怒人怨,非至不赦,則人人得而誅之,況有國法在,或以國法誅之,或緣他慘劫而死,倘死不足以蔽辜,而復以雷殛之,所認深惡而痛懲之,以彰天威而快人心矣。殛其魂,更甚於殛其身也。此地府所以有雷轟獄之設也。至董卓大奸大惡,圓蓄不臣之心,路人皆知,若先以雷殛之,是令彼逃於國法,反得便宜也。故必待其慘死,而後殛之,乃愈以暴其惡。且令附卓惜卓者,不敢置一詞也。」
志一又問曰:「以弟子所聞,有牛馬而遭殛者,彼牛馬蠢物耳,不能為害於人,亦被殛者何因?」天尊曰:「有牛馬遭殛乃惡人所轉變者也,因他前生過惡重大,或緣他故而死,逭(音換逃避意)於雷罰,及轉變而為牛馬,而其惡性猶在,故補殛之,以彰明天網之無遺漏也。」志一又問曰:「天地之大,萬民之眾,遭雷殛者,一歲不知凡幾,雷部何從分別善惡,無遺無誤者乎?」天尊曰:「大凡遭雷殛者,吾先命本部使者,暗插一黑旗於背上,期至乃從而殛之,固絲毫不爽者也。」志一又問曰:「世人應遭雷殛,期至列受之,固莫能逃也。倘其人一旦改惡從善,可能赦其罪乎?」天尊曰:「此事亦偶有之然不多見,如其人果能翻然悔悟,改惡從善,即立將黑旗拔去,免遭雷劫。所謂一念之善,可以回天,乃皇天不罪悔過之人故也。」
天尊說畢。志一叩頭稱謝道:「弟子此來,得聞天尊妙論,俾弟子疑團盡釋,誠大幸也。時辰不待,就要告辭天尊了。」天尊曰:「三丰道友,速將段生領回壇可也。」張大仙道:「卑職遵命。」志一重行九叩禮,辭別天尊,隨張祖師下殿出宮,張祖師將左右宮殿,一一指示与志一曰:「此三十六雷君朝房也,此風伯雨師朝房也,此電母、霧母朝房也。此雷部將吏功曹朝房也,此十洲三島各洞神仙朝房也。」志一左顧右盼,僅以觀其大概,瞬息出了宮門,張大仙拍手一呼,那那仙鶴,迎面飛來,二人各各跨上,飄飄然下了天衢,瞥眼間到了南天門,張大仙道:「師弟何不催動爾鶴,速到爾壇,以免壇中諸弟子盼望。」志一依言,拍了鶴羽一掌,坐下之鶴,果然凌空而下,舉目一望,將近本壇,少焉進了壇門,各下了鶴,逕入壇來,只見柳帝君還坐在神几之上,見張祖師與志一回來,不勝其喜,命諸生斟酒一巡,與三丰大仙酬勞,柳帝君亦陪飲三杯,二仙方擬回宮繳敕。
忽然來了翊漢宮二位功曹,對眾宣佈道:「我二人奉聖帝之命,告諭爾壇諸生,明夕協天界桓侯大帝,大演雄兵,要命抱一子,早到翊漢宮謁見,聖帝面囑要事,然後再到校場,看看大帝演兵講武的規模,亦是千古奇遇,須要早早起程,沿途不可耽擱,切切記下。」說畢二功曹回覆去了,張柳二仙,方才回宮,志一子亦起來,商量明夕之事,但不知大帝演兵,怎麼樣的聲勢,諸生亦急欲聞之,欲知情形,須看明宵分解。
【總評】
◎王仙一段道情,唱出紅塵苦惱,似嘲似誚,如憫如悲,微言醒世,發人深省。
◎雷主生物,火主育物,而其極乃至於殺物者,乃人物自召之也。此回經二大帝,將降災理由,分途揭示明白,世人尚癡迷不悟,以惡為能,定難逃雷霆誅擊,劫火焚燒也。懍之哉!
【第三十一回】協天界大帝演雄兵 兜率宮道祖談性命
張三丰大仙降壇詞 (調寄:西江月)
世界妖魔擾攘 閭閻盜賊縱橫 貪官污吏害蒼生 要把脂膏吸盡
億兆含冤莫訴 人間積恨難平 水深火熱總關情 不禁老仙愁悶
柳真君降壇詞 (調寄:西江月)
世運如斯蹇否 中原難望昇平 瘟瘽水旱与刀兵 處處洪災疊應
林莽多藏虎豹 江湖又吼鼉鯨 黃河盼到幾時清 得睹天生明聖
◆傷怀時局,不覺感慨言之。◆天荊地棘,滿眼腥羶,際此生民,可悲可憫。◆
話說昨宵志一子去遊赤帝、應元二官,於回壇時,忽奉義聖宮傳來敕命,說今宵張桓侯大帝,在協天界,大演雄兵,要命抱一子前去展覽一番,此等機會,豈是易逢,壇中諸生,焉肯錯過。故今夕早早預備,大家洗耳佇聽奇聞,為甚麼張大帝澡演雄兵,要命抱一子觀覽呢?因為抱一子前在滇省軍界,曾任過軍需官,於軍事學也算熟習,故所以教他去觀覽,令他看看天上的軍威,与人間的軍勢,兩相比較,孰劣孰優,因而有此敕命,(大帝演兵,其專為世用乎?嘻!) 這且按下不表。
卻說本日戌上刻,張柳二仙已先後來壇,心有感觸,各降西江月一闋,以發牢騷。可見神仙多情,刻不忘世,(多情憂世,所以為仙) 世人那里得知?(各宜雅體聖意,欽哉!) 當下柳真君高聲喚道:「抱一師弟,快快醒來,吾柳要領爾協天界去也。」抱一聞呼,連忙起來,望見當中坐定,乃是張柳二仙,即上前一一參拜,二仙道:「免了免了,起來一旁侍坐。」柳真君道:「楊師弟,今晚聖帝命我引爾到協天界,先謁 聖帝,後到校場,事故甚繁,不可延緩。吾柳先賜爾金丹十粒,先吞三粒,其餘七粒,陸續而吞,就要起程也。」說罷,即攜著抱一的手,逕出壇來,門外早已預備一鸞、一鶴,真君曰:「師弟乘鸞,我跨鶴,就此上升可也。」
當時二人上了鸞鶴,展翼翱翔,騰入半空,向東北方而行,也不由陰陽界、鬼門關,行不多時,又踅轉向東南,隱約看見翠微大山。真君曰:「師弟你看前面就是南天門了。」抱一抬頭一望,南天門已在面前,行不數秒鐘,到了門前,抱一是久經歷過的,瞭目一望,其景致与前無異,也不敢留連顧盼,急急跟隨真君,見了值門神將,一拱手就進門了。二人進了南天門,前面就是迎仙閣,近日修得更覺華美,抱一方擬細細觀瞻,真君曰:「師弟切勿貪看,恐 聖帝焦盼矣。」言未已,果見對面來一將官,身穿白袍,手持畫戟,飛馬而來,說道:「聖帝有命,元陽帝君帶領楊抱一,沿途不可留連,須要趕速前進,可聽明否?」真君曰:「吾柳遵命就是。」說畢,那將官仍飛馬回覆去了。於是二人催動鸞鶴前行,連歷數重天,霎時間已近了協天界,遠遠望去,見前面有一所宮殿,金碧輝煌,上有五色霞光,騰騰如蓋,抱一以問真君。真君曰:「此趙公大元帥所居也。上有五色霞光者,乃五寶之氣上沖也。」
◆天宮演兵,所為何事,會心人當必知之。◆財之一字,其造孽不亞於酒色,世人當知。◆(纛音獨,帥旗也。)◆武愍以魔星而成正果。世之魔寇,切勿自輕。◆
說不多時,已至其處,抱一舉頭一望,果見大門上直立一匾,上書五個大字曰:「金輪如意府」。抱一對真君曰:「弟子既到此間,可能容弟子進去一覽?」真君笑道:「楊師弟得母要想發財嗎?」(真君戲抱一語,如清夜鐘聲,發人深省。) 抱一道:「弟子豈敢萌此念頭。」真君曰:「既是不想發財,此府之內,盡是些金銀寶貝,俗子所重,貪夫所殉,進去也是無益。今夕事故繁冗,快快催鸞前行。」說罷,二人又向前走,纔轉瞬間,又見一所宮殿,設門前立有圍杆一對,上插一桿大纛,上書:「統領十萬天魔大元帥兼授職雷部楊」,十五個大字,臨風飄颺(音揚),字甚鮮明比抵門,見門上立一直匾,上書「聚奎殿」三字,赤金炫目,抱一不知此宮殿中,居者何人,以問真君。
真君曰:「此即爾同鄉楊武愍公雲階也。論其來歷,本是一大魔出身,因他生前改邪從正,義勇無雙,殄滅反寇,以軍功擢升提督之職,後來諒山一戰,盡忠報國,授命疆場,滇中罕有,故死後得成正果。上帝嘉其忠耿,敕封斯職,今又升任雷部,居三十六雷之一,將來功果,未可限量也。(為大將者果能忠勇報國,他日證果,豈在武愍公下,勉哉!爾抱一尚未知耶?」抱一道:「非仙師說明,弟子何從知之?既与弟子誼屬同鄉弟子懇求仙師,要去會他一會,未知仙師允否?」真君曰:「此刻武愍公不在宮中,已到演武校場,伺侯大帝去了。」
抱一聞言,又跟隨真君而行,行不數里,看見向西一條大路,都是金鋪玉砌,非常光亮,抱一問真君道:「怎麼這條大路,有如是光彩坦平,不惟人間難尋,即天上亦屬罕見,到底這條路,要往何處去的?」真君曰:「如今三會收圓,老母要將九二原人,一齊收回瑤池會,共面娘親,故命巧聖修下這條大路,凡返本還原者,由南天門至此,即由此道瀟瀟灑灑,向西而行。老母還命金童玉女,手執幢旛寶蓋,前來歡迎。復命揚武愍公派兵護送。(上天待遇善人,如此其敬善人,世人何樂而不為善耶?) 師弟試看世上行善的人,將來有此好結果,你說希奇不希奇?快樂不快樂?」抱一道:「似這樣的優待,老母真真疼愛兒女了,(老母疼愛兒女如此,為兒女者,又將何以報 老母呢?) 由此看來,這三會收圓,果乃千古奇遇。弟子回壇後,定要勸諭眾人,趕快積德修因,改惡從善,好面娘親,倘若將機緣錯過,那就可惜了。(此緣一錯過,須一十二萬年,始得遇耳。) 真君道:「師弟果能如此,便功德無量矣。」
二人且行且談,又走了五百餘里,真君道:「師弟此處已到協天界,距義聖宮不遠了。」言話間,忽見對面來了一位將軍,身披鎧甲,跨下烏騅,帶了十餘個將校,馬上拱手說道:「吾糜奉 聖帝命,特來告知真君,並楊抱一,教先進宮,有要言囑咐,然後最赴校場,切勿耽延, 聖帝盼望久矣。」說罷,揚鞭上前去了,抱一在鸞背上,知來者為糜將軍,也不暇問他來歷,只好跟隨真君,急急而行,霎時間,見對面一片都是宮殿,輝煌壯麗,上有彩雲籠護,不知有幾千萬間?以問真君。真君曰:「此即聖帝之宮殿也。」鸞鶴行快,不覺已在面前,真君道:「師弟快快下來,吾与爾步行可也。」隨即呼喚道旁小校,將鸞鶴交付與他看守,二人前行,見前面有一堵大照壁,高可二十餘丈,長約三十餘丈,極其巍峨,左右有轅門,由轅門進,亦見有大圍杆二根,高豎二幟,上書聖帝長銜一條,當中一個「關」字比斗還大。抱一看照壁上,新掛出一牌,濃墨淋漓未乾,真君道:「師弟無妨上前看看。」抱一遵命,就而讀之,只見上面寫道:
◎協天大帝關聖帝君示諭
照得作善降祥,作惡降殃,報應昭彰,絲毫不爽。吾帝因救劫為怀,日与列聖飛鸞開化,不辭勞苦,所望各省各壇乩生,體天之心,正己化人,代天行化。自戊午至今,已收為門弟子者,統計一千六百餘人,胡至今日,漸次變遷,有灰心輟志者,漸萌退悔者,無所不為者,茲據功曹糾察諸神報告,有郭徵祥、李瑞豐,張朝貴、段德純、李如崧、張玉琨等,已敕令酆都十王,派夜叉、鬼兵按名提拿,又查有。。。。
◆(幢音藏,舟車上形狀,像車蓋的帷幔。)◆(旛音番,狹長而下垂的旗幟)◆善壇乩生,犯此等病者,各自戀警。◆神仙忍惡揚善如此,世人當知。◆入壇主人,慎勿以誓詞為無據,而淺嘗輕試也。善哉!◆微聖帝,曷克當此?
抱一讀牌至此,真君連忙止住道:「以下某壇之某某等,師弟切勿明讀,留個人情,好以保全他們的局面。」爾回壇時,說与他們得知,叫他你赶快改悔罷了。抱一道:「弟子明白了,但以上數名,不知何方人氏?經弟子無心念出,將奈之何?」真君曰:「天下同名同姓的甚多,不知者不任罪,何嫌之有?爾律儘管往下念去。」抱一往後讀之云:
又查有某壇之某某等,近來知法犯法,大背前盟,放棄五倫八德,膽敢犯淫犯賭,種種不法,視壇規為兒戲者,殊甚痛恨。(雖不揭其姓名而彰其罪惡,亦足以褫其魂而奪其魄矣) 本應立敕冥王,查拿問罪,因吾三弟桓侯,代為叩懇,請暫免處罰,令其悛改等情,吾帝據此,始予寬容,此後倘不悔改,仍蹈故轍,則必先敕瘟神、雷神,按照所發之誓詞懲罰,決不稍寬。除已將郭徵祥等提拿,應令本宮秘書注案,並咨行宮秘書注案外,合行牌示,仰楊抱一回壇轉告,能否悛改,以觀後效,切切此諭。
抱一將牌看完,駭出一身冷汗,不禁代為流淚,對真君道:「弟子看牌上前數名,不知何方人氏?也不管他,惟見以後數人,乃弟子所知者,教弟子怎麼勸他們呢?」真君道:「朋友有勸善規過之責,須要深深勸他們一番才好。」抱一道:「謹遵仙師之命,況係 聖帝之命,焉敢違悖。弟子回壇後,個個勸他一番,也不怕他們多心,聽与不聽,改与不改,隨他們罷了。」抱一正在對答間,耳中忽聽見鐘聲大振,玉鼓頻敲,真君曰:「師弟, 聖帝升座矣,不可留連,我師徒快快進宮罷。」抱一掉轉頭來,即隨真君望著大門,步趨而入,將近臺階,舉目望上,見當中懸一直立匾,上書「義聖宮」三個大字,金光奪目,大門非常高聳,左右有聯云:
心存漢室三分鼎 志在春秋一部書 (千秋不朽萬古常昭)
抱一跟隨真君,歷階而上,見門左右有值門神將,手執佩刀,威風凜凜,相貌堂堂,真君一拱手,領抱一而進,到了第二重門,門左右亦有聯云:
精忠光日月 大義鎮乾坤
看畢,又進了第三重門,門上亦有對聯,方欲看時,只見里邊走出來四位峨冠博帶的仙官,見了真君,說道:「那是柳帝君,有勞了。這位即是抱一嗎?」真君道:「便是小徒抱一,快快与四位仙官見禮。」四位仙官道:「不必了,快快進去,切勿遲延。」言畢,跟隋四位仙官,魚貫而入,連歷四重,五重、六重,每重門俱有四位神將把守,其威嚴与頭門無異,抱一俱一一拱手,敬禮而入,其門楣上,俱有匾額,兩邊亦有對聯,忙中不及細看,但聽見一派音樂嘹喨之聲,又看見兩廊有無數官僚,在內中辦事,有出者入者,都皆衣冠齊楚,濟濟蹌蹌,轉瞬間到了第七重門,只見正門洞開,真君道:「師弟好好整束衣冠,在此等侯,吾師先進內謁見 聖帝,然後再傳爾可也。」抱一道:「弟子遵命。」真君果跟隨仙官進內去了,抱一挨身而入,立於門廊之下,望見殿中左右,有文武兩班伺侯,齊齊整整,恭敬從容。聖帝坐在當中龍几之上,頭戴金珠帥盔一頂,身著袞龍大綠袍一襲,腰繫玉帶一條,赤面長髯,丹鳳眼,臥蠶眉,聖貌巍巍,儀容藹藹,望之令人可欽可敬,可畏可懷。仰首又看上面,見當空高懸一匾,題有四個大字曰:「大義參天」,左右有八字聯云:
炳若帝心 照乎千古 浩然正氣 塞於兩間
皆是楷體金書,光輝炫目。抱一正在看時,忽聽得殿上傳呼道:「聖帝有命,傳楊抱一進見。」抱一聞呼,連忙鞠躬急趨而入,到了丹墀之下,雙足跌跪,口稱聖帝在上,弟子抱一九叩行參,聖帝曰:「免了。」速上殿來,聽吾一諭。抱一聞言,忙忙上階,即有侍駕官,引抱一到了聖帝位前,抱一重行參拜,聖帝曰:「爾遠來有勞了,免禮侍坐,聽吾一囑。」隨命左右賜茶,聖帝道:「今夕吾師還有要事,今撥冗待爾者,因為《洞冥記》一書,頒演半年,未能完璧,日切於心,昨吾師到了壇中,經爾師惟一子,已經校出半部,吾師一閱,不勝其喜,蓋半部完善,而一部之美好可知矣。他日對於萬仙,可以無愧了,但下半部亦須竭力進行,爾与定一諸子,務須努力同心,勿分畛域,互相互助,要將此書早早完成他日出版,遍傳中外,度人無量,功善非輕。吾師亦特別獎勵,決不辜負爾等也。(洞冥一書,聖帝恃以挽轉世運也,故於諸子勉之再三。) 爾抱一好好記下。」抱一起立答道:「弟子懍遵,焉敢漠視。」
聖帝又道:「爾抱一進門時,可曾看見牌示否?」抱一答道:「弟子已經看見,蒙 聖帝恩施格外,罪不加悔過之人。」聖帝道:「論他一人,何足輕重,因為他一人破坏,眾人效尤,阻塞善壇之路,關係非輕,(善壇破壞此其原因) 他不自思吾五聖收錄之弟子,都是前生有善根,今生逢造化,纔能到我五聖門中,若非遇開壇機緣,豈是容易,試問天下之大,億兆之眾,得為五聖弟子者,能有幾人?(何不想想) 伊等既入壇,應該謹守壇規,常體五倫八德,除卻十惡八邪,正己正人,代天行化,纔算是吾門弟子。(纔足以報答五聖) 奈何自暴自棄,知法犯法,背棄前盟,顯干神怒,(自跳火坑) 將所積之功德,概行折除,甘心墮落,而不悔悟者,良可慨矣!(自尋死路,其將誰尤?) 爾抱一回壇後,可將吾師之言,對諸生述之,不特為一二人言也,可聽明否?」
抱一曰:「弟子謹記,不敢違忘,定然懍遵聖命。」聖帝曰:「吾師知爾今夕到吾宮中,曾於午後暇時,著有忠義文一篇,待吾將稿交付与爾,帶回壇中,刊入洞冥,藉以勸世。平兒可將稿取來。」只見關太子將稿取至,呈与聖帝,聖帝道:「吾兒宣讀一週,讀与抱一師弟一聽。」只見關太子從容朗誦,其題目乃是:
◎伏魔蕩寇天尊著忠義文
「天何以而常覆?地何以而常載?日月何以而常明?皆有道維持其間也。其道維何?曰:『忠義而已。』夫忠者,天地之心,吾人之性也;義者,天地之宜,人事之則也。天地以之而運作,日月以之而昭明。人者,天地之所生也。以乾為父,以坤為母,卓然立於天地之間,安可不則天法地,而以身任之乎?任之道又如何?則亦曰:『立忠与義焉而已』。夫忠、義云者,其意雖不同,而互相聯屬,捨忠而言義,而義不彰;捨義而言忠,而忠亦隘。事雖二端,理則一致。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浩然之氣,忠義之氣也。直養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忠義之氣塞之也。
吾帝生於漢季,傷火德之中衰,欺奸雄之僭竊,秉春秋之大義,盡報國之精忠,矢志安劉,匡復漢室,不畏曹奸孫賊,視等魏犬吳尨,當時之忠義浩氣,豈不足以光日月,輝宇宙,而塞兩間者哉?故今得參贊化育,維持宇宙皆忠義之力也。然何世人皆以欺罔為懷,詭詐為務,作事不循天理,行為不順人心,反道敗德,利欲居心,以之當軸,則誤國欺君;以之臨民,則劍財罔利;以之交友,則虞詐寡信。推之父子、夫婦、兄弟之間,亦以勢利相尚,並無誠篤之心。嗟乎!道德之墮落也久矣。又遑言夫忠義哉!
曷亦思夫人者,三才之一也,頂天立地者也。而行為若此,天安得而不墮,地安得而不傾哉?雖有吾帝与列聖之精靈,維持其間,然世無忠義之士,亦其奈之何哉?嗚呼!忠義之不講也,已匪伊朝夕矣。溯夫上古之世,共工作亂,以臣犯君,黃帝誅之;夏商之際,龍逢、比干任之;春秋戰國,孔、孟當之。而至今日,洪水橫琉,大道不明,人倫滅絕,誰出而任之哉?可慨也已,所望有志之士,以身任天下之重,道統之大,以吾忠義浩然行之,至大至剛,不屈不撓;身可殺而志不可奪,頭可斷而氣不可餒。於以掃妖氛,撥雲霧,復睹堯天舜日不難矣。望諸子共勉之!』
◆◆帝君諭抱一之言,真是為壇中弟子對病下藥,諸生當置之座右,三復勿忘。◆首段言天地之常覆又載,全賴人忠義之氣維持,振起全篇大勢。◆此段言人,當立忠与義,方不頁生於世間。◆(尨音茫,多毛的狗。)◆此段推論忠義二字,須相輔而行,其功始著。◆此段帝君自敘平生忠義,誠足為萬世師表。◆此段深痛今日忠義之淪亡,感慨不盡。此段歷舉古之聖賢,以天壤間,不可一日無忠義之氣概乎?言之。此段帝君望人力行忠義,以作結。語重心長,言言血淚。◆
關太子將文讀畢,柳真君不禁擊節稱揚,說道:「聖帝此文,大有關係,蓋慨乎而言之也。楊師弟須要熟記,回壇後以便付梓勸世,切切勿忽。」當下關太子將稿交與抱一,抱一藏之衣帶中,即上前辭別聖帝,聖帝道:『今夕師弟也算有緣,吾三弟桓侯正要操演雄兵,元陽帝君無妨領他到校場參觀一番,如時辰尚早,可再到兜率宮一遊,然後回壇可也。』聖帝吩咐畢,真君、抱一辭別聖帝,出了宮門。抱一問道:「今夕仙師領弟子面謁聖帝,乃是在『義聖宮』中,還有那『翊漢宮』,『崇寧宮』,又在何處呢?」真君道:「左邊即翊漢宮,右邊即崇寧宮,兩處宮殿,十分寬闊,不能遍歷也。」言話間,已到了來時下鸞鶴的地方,只見小校已將鸞鶴伺侯,二人各騎上了,直向校場而行,行不多遠,忽見對面有一位將軍,飛步而來,到了面前,說道:「吾姜奉大帝之命,特來邀請柳帝君与楊真,到校場參觀一番。」真君、抱一,連忙下了鸞鶴,說道:「有勞姜將軍了。」
於是三人一齊行不數步,進了校場,抱一抬頭一看,這校場十分遼闊,周圍約有四十餘里,兩邊建設了許多營房,崇墉比櫛,當中建一將臺,高插一枝大纛,上書一大「張」字,較之楊武愍公之旗,尤大一格。臨風飄颺,甚覺威武,正西方建一演武廳,高峻巍峨,乃是坐西向東,此時大帝尚未開操,故各部兵馬,尚按立不動。抱一把四面用目瞭望,只見黑沉沉的一片,正不知有多少兵馬,(真真怕人) 且行且看,不覺到了演武廳前。姜將軍道:「請楊真暫在廳下伺侯,吾与柳真君先上廳通稟。」抱一道:「弟子遵命。」二人上廳,抱一用目望上,見廳之中,設一公案,上有筆架韱筒,如陽世官府陳設一般,惟筒中有令箭數支,案後安一把金交椅,上鋪虎皮一張,大帝高坐其上,身長八尺,豹頭圜眼,燕頷(音撼)虎鬚,身披大黑蟒袍一襲,內襯鐵鎖連環甲,足踏粉底皂靴,真乃威風八面,虎將無雙。(將個大帝活畫出來) 与大帝附近側坐者,有四位參謀先生,衣冠古与樸,道貌軒昂,其下有許多將弁,俱皆擐甲執戈,侍立左右,抱一正偷看時,忽聽大帝說道:「抱一既已到此,何不傳他上來。」
姜將軍出班喚道:「大帝有命,傳抱一上階。」抱一聞呼,小心翼翼,連上了三十六級台階,直到大帝座前,行參拜禮。大帝道:「師弟遠來有勞,何必拘禮,起來一旁侍坐。今夕爾到此,亦是奇緣,令爾開個眼孔。」隨命左右賜酒,抱一離座,再三謙遜,然後坐下,對大帝曰:「弟子量狹,勉飲一杯。」大帝笑曰:「秀才酸氣,尚未脫耶?如果能飲,何妨多飲數杯。」
(豪爽之言,非大帝不能道得出來) 抱一知大帝豪爽,不敢拘執,一連飲了數杯。大帝道:「吾張奉 上皇敕旨,並奉我二哥委任,令我統領百萬天兵,每逢三、六、九之期,嚴加訓練,爾抱一亦曾入過軍營,你看老張這些軍隊,比凡間何如?」(快語) 抱一道:「大帝之兵俱是天神天將,比凡間超乎萬倍。」大帝又道:「這些兵丁,可能戰得過那些妖魔否?」抱一道:「大帝之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蠢爾毛蟲,何足道哉?」
大帝道:「師弟知老張矣,賜爾雪梨兩個,用以下酒,咱老張昔在當陽橋頭,大喊數聲,嚇退曹兵百萬,河水為之倒流,爾曾聽過否?」抱一道:「弟子聞之熟矣。」大帝道:「孟子言: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老張以一人能退曹兵者,以氣勝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氣勝二字,非知兵者,不能道也) 可見人貴自振作,萬萬不可氣餒。(藥石之言) 爾抱一能學我老張否?」(快人快語) 抱一道:弟子巽懦儒生,焉能學得 大帝?」大帝道:「也好,今晚叫你長個見識,吾命四個招待員,引爾到招待所,一面飲宴,一面看看情形,便知道了。」大帝言畢,真君与抱一,辭了大帝,四位參謀,上前引導,下了廳,一直到招待所,高台設席,柳真君上坐,抱一對坐,四參謀左右相陪,抱一方才請教四位高姓大名,真君代答道:「此位龐士元先生也,此位徐元直先生也,此位司馬先生德操也,此位王參軍也。」
抱一聞姓識名,重向四位先生拜禮,方才坐下。左右即將盛筵擺好,正酬酢歡飲間,忽聽得砲響九聲,伐鼓三通,將臺上令旗擺了三擺,(聲威赫赫) 知大帝號令傳下,就要開操。抱一立起身來,往外望時,只見人馬攢動,各按部伍,列成陣式,遠遠望去,東方上隊伍,是青色旗幟,青色青甲,中間懸一大旗,上書弟一部總統關。抱一問是誰人?王參軍曰:「此關千歲也。」
又看南方上隊伍,是赤色旗幟,赤色衣甲,中間懸一大旗,上書第二部總統趙,抱一又問?王參軍道:「此乃趙子龍也。」又看西方隊伍,是白色旗幟,白色衣甲,中間懸一大旗,上書第三部大將軍黃,抱一問:「可是老將軍黃忠?」王參軍道:「然也。」又看北方隊伍,是黑色旗幟,黑色衣甲,中間懸一大旗,上書第四部統兵大將軍嚴,抱一曰:「可是大帝義釋之嚴顏嗎?王參軍道:「就是此人了。」又望中部,見一張大黃旗,插在中間,旗上書一黃金色張字,旗幟衣甲,亦是黃色,抱一問:「是何人統帶?」王參軍曰:「此即大帝世子張苞也。」
抱一曰:「此百萬雄兵,作何部署法?請參軍一道其詳。」王參軍道:「這百萬天兵,分東南西北中央五大部,每部有二十萬人。此二十萬人,按古時編制,以萬二千五百人為師,共有十六師。在本部中,又分為左右二翼,左翼十萬,分前後隊,前翼五萬,後翼五萬,設二翼長,右翼亦然。翼之內,列為師,師之中,列為旅,兩旅為一營,共千人,設一千夫長,一旅有五百人,設五個百夫長,故自翼以下,有師長、旅長,千夫長,百夫長之階級。
◆大帝豪爽,宛如生日,讀此議論,令人欽其英風。◆百萬天兵,以五部統制,紀律森嚴。◆天兵百萬,部署編制,嚴嚴冀冀,有條不紊,大帝將兵之善,豈妖魔所能夢見哉。◆
每百人中,則選工程小隊十人,輜重小隊十人,其餘八十人,則湅步隊四十,馬隊四十,馬隊到處,則與步隊隨行,彌縫其闕,以便攻擊援應,此百萬天兵,統計得步兵四十萬,馬隊四十萬,工程、輜重隊各十萬,而歸某部,則以旗幟衣甲別之,絲毫不能錯亂,此部署百萬天兵之大概也。」
抱一道:「何以不只馬隊?」王參軍道:「馬隊在後面操練,不久即攙入步兵演習也。」衝出陣來,步兵跟隨其後,各路軍士,稱戈比干,挾弓腰矢,演出五花八門,天花亂墜。龐先生指謂抱一道:「此即上古魚麗陣也,此鸛鵝陣也,此女媧擒共工陣也,此黃帝擒蚩尤奇陣法也,此玄女太乙奇門也,此太公陰符陣訣也,此韓信背水陣也。」龐先生說出許多陣法來,抱一那能辨得,只看得目瞪口呆,咄咄稱異。(讀書至此,無一不目瞪口呆,道奇稱異也。)
正看到熱鬧間,忽見斜刺罟衝出二馬來,馬上有二猛將,右手各執軍器,左腋下各挾一人,前一人血污滿身,後一人右膀已經砍斷,血漬(音至) 點點,揚威耀武,直飛奔演武廳去,好像由陣上擒來的一般。(突然而來令人汗嚇) 抱一望之,不禁駭然,後見那兩員將,到了廳前下馬,將二犯放在階下,上階稟明,見大帝站立起來,怒眼圓睜拍案大罵,不知說些甚麼?那二犯跪在階下,戰兢觳觫,(此二妖犯亦知有今日麼?) 未知他如何答對,聽不清楚。(可惜可惜) 後見大帝,將手一拍,只見許多兵丁,將他二人押往西邊去了。抱一問此二人,是從何處擒來的?要將他去梟首嗎?王參軍道:「非也,此二人乃由凡間陣上擒來,暫禁天牢。俟伊黨一齊擒獲時,然後正法也。」抱一問其名姓,參軍曰:「此乃天機,焉敢洩露。」
真君道:「師弟此番參觀,已知大概,今夕時辰尚早,我師徒就要告辭,再往兜率宮一遊可也。」因對四位先生道:「煩請轉告 大帝,亦不去辭行矣。」說畢,辭出,二人出了校場,那鸞鶴還在道旁,二人跨上,直向西南方而行,真君上前,行不多遠,又向正南而行,約行了三四百里之遙,真君道:「師弟你看前面便是大赤天界,太清勝境了。」抱一抬頭望去,果見前面山色蒼翠,景致清幽,真乃上真住處,較之蓬萊仙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矣。行行漸近,第見滿山森林茂密,花蕊繽紛,瑞菌靈芝,蔓延山谷,鹿遊林下,鳥語枝頭。(絕妙仙境) 抱一入此佳境,不勝羨慕,謂真君曰:「此處稱太清勝境,名不虛傳也。未知 道祖宮殿,距此有若干遠?」真君曰:「約有四五百里之遙。」抱一道:「似此迢迢,又兼山路崎嶇,何時始能達到?」真君曰:「師弟無庸性急,君子之道,譬如行遠,必自邇;譬如登高,必自卑。(二語修道妙訣) 師弟果有心向 道祖求道,何患道祖阻山高?」
方議論間,見前面來了許多仙真,手攜藥鋤,背負花藍,一路嘻笑而來。(擾擾紅塵之輩,其亦羨慕此閒散仙真否?) 見真君到,連忙走向山半邊去了,抱一問:「這班仙真,將欲何往?」真君道:「此乃尋花採藥,將以煉丹也。師弟不必管他,盍速催鸞而行。」真君說畢,拍了鶴翼一掌,那鶴戛然長鳴,展翅奮飛,穿林度嶺,十分迅速。抱一緊緊跟隨,一霎時間,便走了三四百里之遙,真君道:「到了此地,我師徒可以下了鸞鶴,步行而前,你看前面是甚麼景致?」抱一往前一望,乃是古塔一座,高峻無比,即刻下了鸞背,只見松陰之下,遠遠跑來兩個道童,見了真君,稽首畢,各將鸞鶴牽住。真君道:「有勞兩仙童矣。」於點二人步行而上,到了塔下,抱一仰首一觀,此塔乃是玉石造成,通體光澤,毫無縫道,正在觀望間。
忽見後面來了三人,各架著三架斗車,轆轆轉輪而來,到了塔下,忽見塔裂開一縫,那三架車逕自穿塔而入,又從塔出去了,抱一看得好不詫異,再看那塔,依然縫又合住,無半點破裂痕,以問真君。真君道:「此名無縫塔,來此三人,乃是新得道之真人,運轉三車,入此無縫塔內,乃玄功也。師弟悟得來?」抱一道:「弟子焉能悟此,還望仙師指示。」真君道:「入道之人,不可躐等,俟爾一竅玄關打開後,再點醒爾可也。」
說畢又行,行不多遠,見前面有大樹二株,高約百仞,粗約十圍,植在十字路口當中,轉瞬間行抵樹下,見左邊樹根下,拴著一個猿猴,右邊樹根下,縛住一匹駿馬,一猴一馬,安靜如如不動。(這個工夫,殊不容易) 抱一問:「此二物,何若是馴良?」真君曰:「此二物人人有之,在人身中,難以制伏。今 道祖將他縛於此樹下,使他不敢妄動,所以示入道之人也。師另弟思之,當得其解。」抱一捫心想了一會說道:「弟子明白了。」真君道:「師弟何不掉轉頭來,看看四方八面的景致。」
抱一果掉回頭一望,望見下方有一條大河,其水如銀,由北方流來,經過東北蓬島贏洲,直流東南,繞出香山南海,又折而西,環抱協天界,大赤天界,瀠迴如帶,惟此水似空際有吸力,自下倒流而上,抱一不解其故,又問真君。真君曰:「水性本就下,惟銀河之水,自尾閭倒瀉而上,由北至南,合大易既濟之卦:水在上而火在下,北高而南低也。人能悟此,即徹玄功。」
抱一道:「容弟子緩緩思之。」一面思索,一面跟隨真君前行,行不數里,忽見左邊山坡之上,有二垂髫童子,跨在青牛背上,一個吹笛,一個唱歌和之,其聲清越,嫋嫋可聽。真君道:「師弟莫走,且聽這兩牧童,口內唱些甚麼歌詞?」抱一傾耳聽之,只聽見他口中歌道:
嗟彼塵世兮 淆亂紛歧 大道晻晦兮 風俗澆漓 天降浩劫兮 适屆三期
人民慘痛兮 饑饉流離 國無明主兮 疇與維持 異學爭鳴兮 世道陵夷
人心陷溺兮 顛倒倫彝 蠢爾魔類兮 妄作胡為 滅絕綱常兮 背道而馳
天不汝容兮 雖悔何追 吁嗟眾生兮 莫起瘡痍 (紅塵擾擾劫運滔滔幾時才了)
孰若吾仙兮 惟牧是司 抱犢山頭兮 既樂且嬉 身無長物兮 短笛一枝
不拘腔調兮 信口而吹 橫跨牛背兮 歸去遲遲 安坐禪房兮 無慮無思
煉習玄功兮 取坎填離 大丹結就兮 我則知之 相依道祖兮 幽谷追隨
遨遊世界兮 其樂怡怡 (神仙之樂如此,世人其歆羨否) 。。。 。。。。
◆兜率一路風景,顯示人以玄功妙道,學者當靜悟之。◆(鎖心猿,拴意馬。)◆修道之士,當於此文,反己參求,裨益不少。◆(髫音條,小童額前垂的頭髮。)◆牧童這般情況,難以萬乘之尊,王公之貴喚之,不易得耳。◆頗有趣味,抱一聞之,定然心曠神怡。◆鸐鵒即八哥,了歌。◆敘述風景,閒閒有致。◆
那兩個牧童,一吹一和,歌聲甫畢,策牛一鞭,逕向左邊山頭去了。抱一道:「仙師這兩個牧童,年雖幼而道德高尚,所唱之歌詞,悲憫世道深矣。」真君道:「師弟聲入心通,真堪嘉尚,不負二童之一段歌文矣。且莫耽延,快快隨定吾來。」於是二人又行,行不數步又聽見右邊松梢之上,有一大鳥,在樹間作人語,鳴聲甚晰,(奇哉) 抱一停步聽之,也是一段短歌,只聽他歌道:
來到了,來到了,爾的緣法也算好,此時道祖在宮中,遍賜瓊漿除煩惱,快進宮,要趁早,
得聆聖言知大道。聞了大道回凡間,研求性命存三寶。他日再到此間來,便是個長生不老。
那大鳥鳴罷,展翅飛騰去了,抱一正在聽得出神,真君不住拍掌笑道:「師弟你聽這段歌文,好与不好。」抱一道:「怎麼這個大鳥,又不是鸚鵡鸐鵒,如何能作人語,又還作此好歌,真正希奇。」真君道:「師弟少見多怪,天上的物類,都具靈性,就是鰍鱔也解彈琴,鷗鷺也能賡歌,其他可類推也,(人不學不如物,信然) 何必詫異,快快前行。」
又行了五十餘里,已達山頂,見對面又有一山,峭拔明秀,景致絕佳,山上盡是翠柏蒼松,建有無數宮殿樓閣,亭亭如華蓋,直達山頂,上有五色零霞籠護,左側有長江圍繞,流到後邊。抱一看這仙境,目不轉瞬,羨慕不已。問真君道:「前面即道祖所在乎?」真君曰:「然,此地總名大赤天,又名離恨天,對面炁高山,名三化山,道祖一炁化三清,即在此矣。山頂之宮殿名曰:「道玄殿」,其下即「三清殿」,其下即「兜率宮」,又其下即「大赤天宮」,宮殿甚多,覽之不盡,內中都是道祖之弟子門人,凡世間得道成真者,多住於此。至左側之水,乃是銀河之水,倒流至此,分而為江,匯而成海,名曰:「涼海」,此即離恨天之形勝。吾師徒向前而行,便知其詳也。」
正言間,忽見對面有數十個仙童,手執幢旛而來,後面又有仙樂隊,請音迭奏,逸韻悠揚,真君曰:「師弟你看, 道祖派來迎要我師徒也。」抱一抬頭望時,已到面前,眾仙童見了真君,各拱手致禮,說道:「小童等奉 道祖之命,特來歡迎帝君,並楊真人,請速速進宮,入席聽講。今日 道祖大宴群真,此等機會,不可錯過。」說畢,排起幢旛音樂,上前去了,真君与抱一緊緊跟隨,一霎時間,見前面有一座玉石牌坊,上書:「玄門」二字,左右有七字聯云 :
涼海長江環勝境 珠宮貝闕煥謠京
進了牌坊門,行不多遠,有一堵大照壁,長約三十餘丈,高約二十餘丈,俱是玉石瑪瑙鑲成,光澤無比。轉入照壁里面,望見大門屹立,光彩巍峨,門左側,有青龍一條蟠繞,門右側,有白虎一隻伏蹲。門上直立一匾,上書:「大赤天宮」四字,左右有聯云:
叩玄關須尋祖竅 由正路莫入旁門
抱一讀罷對聯,欲想進門,冗左右有一龍一虎,心中畏懼,不敢遽入,真君笑曰:「此龍虎已被降伏,何懼之有。」抱一了解,從容而進,那二物果然俯首不動,抱一暗暗稱奇,方知道門真有玄功。方盼顧間,忽見二門之內,走出一位真仙,飄飄灑灑,笑容可掬,見了真君,說道:「元陽帝君到了嗎? 道祖盼爾師徒久矣,快快進宮。」真君答言:「遵命」,抱一知是一位大仙,上前見禮。並請問大仙高姓大名?那真仙答道:「吾性張,西漢人氏。」抱一道:「蘆非留侯張子旁大仙乎?」答曰:「然也,吾奉 道祖之命,迎爾師徒進宮,乘此機緣,好以聽講,快快隨我來。」抱一跟隨張仙与真君,急趨而入,一路瞻仰宮殿,十分華麗,張大仙每進一層,為抱一指示一層。說此層乃十洲三島諸仙朝房也,此層乃蓬萊諸仙朝房也,此辰乃各宮洞府仙真朝房也。又連進三層,說道:「此皆門人弟子之修煉室也。」最後到一層,則指曰:「此五聖帝君朝房問道室也。」
轉瞬間,連進了八重宮殿,每宮門上俱有匾聯,不及念讀,及到了第九重,抱一探頭望入,見院落極其宏敞,張大仙道:「楊師弟且在此等侯,吾与柳帝君,先去通稟道祖,然後再傳爾再進見。」說畢,二仙進去了,抱一挨身進門,至廊廡下,偷看內中景致,幾院中陳列許多筵席,諸真濟濟入席聽講,約有萬餘人。屏息無聲,宮庭之內,設二高座,上坐一位坴仙,身長丈餘,鶴髮童顏,長眉廣顙,大耳隆準,齒疏口方,頷下鬍鬚,其白如雪,金光滿,五炁朝元。著天衣天冠,坐在高座之上,演講:「天人性命之旨」聲若洪鐘,遠近皆聞。(好一個 道祖寫出如生) 抱一把這位老仙看清,知是 道祖,昂首又看,宮殿極其巍峨,當中立一直匾,上書「兜率上宮」四個大字,楹柱上題有二聯,其一云:
往古來今 修身為本 天上地下 惟道獨尊
又一聯云:
大道本無名 誰將天人地研窮 指出玄竅
吾身原有寶 好把精氣神收貯 煉作金丹
抱一正在看對時,忽聞皆上傳呼,命楊抱一進見,即有二童子領路,引抱一上階,直到 道祖座下。抱一戰戰兢兢跪下,口稱:「弟子楊抱一叩見 道祖,九叩行參。」道祖喜形於色,說道:「免了,爾今夕來得大有奇緣,吾道祖正在演講玄功大道,並身心性命之旨。爾得與聞,真不易也。起來聽講,對面座上尚缺一席,爾可坐之。」抱一答道:「弟子此來,為因 聖帝演這部《洞冥記》,特命弟子到道祖宮中請訓,並求賜一篇訓文,指示入道之人,望懇 道祖慈悲。」道祖道:「吾日間早已算定,已撰就文一篇,今夕所講,正此文也,欠起來入席細聽可也。」抱一聞言,滿心歡喜,謝了迸祖,入席坐聽。其題目乃是:
【太上道祖訓修道者宜先修心後修性再修命勿誤入旁門左道文】
太上道祖曰:『上古之時,道一而已,無所謂教。逮及中古,列為三教,而道始列為專門。嗚呼!何自外乎道也?殊不知三教之浬,名雖殊而源則同。知其理先尋其源,不以流之分派而歧視之也。然則同漂者安在?亦曰:「此心与性命而已矣!」故吾道門之修心煉性,猶儒者之存心養性,釋家之明心見性也。蓋聖賢仙佛,不外此心,皆以修性命為指歸;未有捨身心性命之理,而專言夫教也。
夫人有生之初,天賦我以靈根,先天太極,本自渾然,如穀之有種,如桃李之有仁,生意中含,萬善具備,是即所謂「性」也。逮生以後,即落後天,自非上聖高真,鮮不為嗜欲所擾矣。修道者知本性已染夫塵垢,而急加修煉,始能以後天而復於先天。則修心修性命之理,宜急求焉已矣。
然則修道者,其先修性乎?修命乎?抑先由心致力乎?則固有先後緩急之辨也,何也?蓋汲汲於修命者,曰:「長壽也,不死也。」曰:「坎離交媾也,水火升降也,鉛汞調勻也,黃河倒流也,火侯溫養也,陽神出竅也。」造其極者曰:「三還七返也,九轉還丹也,嬰奼和合也,脫殼飛昇也。」修命之法,亦云至矣。夫豈知第知修命,而不重乎心性,欲求長生也,奚足恃乎?是以上聖高真,入道之始,必致力於性功,而修性之要,又必自修心始。(此二語為修道之士不二法門)
修心之訣,必將三尸盡斬,六賊清除。刀兵水火,不足以瑤其中;六欲七情,不足以紛其念。務使此心如鐵石,如枯木,如出水之蓮,不染污泥。如水晶之瑩,內外皎潔,心比沅澈,益湅吾性,令向之頑性、劣性,一化為虛性、靈性。向之惡性,暴性,悉化為仁性。先天之真性既復,然後講求命功,自然左右逢源,迎刃而解,而精氣神乃可保固。
此時性命雙修,內外合一,金丹大道,自我操之。再加以濟人利物,積善累功,可以證大羅天仙之位,可以成金剛不坏之身,有何難哉?(修真妙訣指示無遺) 胡今之求道者,不知修心之法,更不知先性後命之理,故雖持齋茹素,而倫常弗盡,善事不為,貪嗔癡愛弗除,三尸六賊弗去,(修些甚麼?) 叩其所行,而作惡如故,以云「求道」,而道遠矣。方墮落之不暇,尚妄希登真哉?
又有求道者,觀其表面,似亦孳孳於道,而私欲憧擾,障礙橫生,至道未明,旁正未辨,偶得一知半解,便自以為得道。盲修瞎煉,逐妄迷真,於是內魔先擾,外魔乘之,而種種怪象發現矣。如是求道,不惟無益,害且隨之。雖坐破蒲團何益哉?下至採補養生之術,服食紅鉛陰棗之流,男女交接之邪,持符念咒之誕,旁門誤投,左道惑眾。此輩行為,適造大孽,必生遭雷殛,罹凶災,歿投三途,受冥罰,直鬼道而已,烏足言仙道哉?吾道祖慈悲感應,恒以度人為心,不忍人之入道,而反為道害也。故特揭而出之,望眾生齊猛省焉可。」
道祖把這篇文講了一遍,真君在旁合掌道:「道祖這篇文,真乃金玉良言,為人道者指南針矣。抱一師弟記熟,回壇之後,刊入記中、有功於道門不少矣。」抱一起立答道:「弟子謹遵,不敢遺忘。」
◆(顙音嗓,前額也。)◆絕妙好聯。◆玄功妙道,對語包羅。◆首段論三教,咸以修心性命為旨,示人以趨向之端。◆此論修道,不可以先事命功。◆此段指明修真,當以心性為主,言言妙諦,字字玄珠,學者果能體而行之,何難超凡入聖。此段指出近日修道之弊,痛切言之,慈悲大展。◆此段揭旁門外道之罪,警人效尤。◆儒門一貫,佛氏三乘,道家三昧,不外此心也。道祖這篇議論,將三教之心法真詮,和盤托出。真是一字一珠,學者果能心領神會,何患不能成聖賢仙佛哉。◆修道之士,不立外功,縱有所得,千年之後,雷必殛之。故當以飢溺為怀,度人為志,有功於世,始能證果長生也。◆道祖賜物酬惟一勞,恩禮雖隆,原非過舉。◆(繼晷焚膏即夜以繼日,勤奮不怠)◆其人在水雲之間,其歌入滄浪之響,聽之令人肝腸間,煙火之氣全消,不知紅塵熱客,可聽入心坎否?◆
道祖說道:「三教之理,不外此心,能治其心,性命之學,由此遞推,登真作佛,作聖之基,即在此矣。儒家之存理遏欲,克己復仁,四勿四知,九思三戒。佛子三皈五戒,除卻一切障礙,無口鼻耳目身意,無人我相,無色相,無眾生相,皆所以治心也。夫吾道言清靜,清則不濁不污,不昏不昧。靜則不擾不亂,不動不搖。治心以清,使方寸不垢昏,如水之清潔,而無渣滓。治心以靜,使靈台常鎮定,如山之安峙,而不動搖。帝王之治天下,主德清明,清心寡欲,以靜制動,以簡馭繁,端拱垂裳,無為而治,得吾道也。儒者之定靜安慮,即此道也。
且吾道又在感應,蓋以善相感,此感彼應,如銅山西崩,洛鐘東應。《易》曰:「易無思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孔氏之言,與吾道合也。吾道以研求性命為宗旨,儒釋之理,豈能外乎性命哉?修持性命,此為內功,而又貴立外功。外功者何?濟人利物,度己度人,有功於世是已。世之修煉家,硜硜自守,閉戶盲修,功善不立,作自了漢,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縱使修煉合法,歸空之日,亦不過小小果位,作個散仙,終久歸於淘汰,焉能如大羅金仙,与天地同不朽哉!
吾道祖自周以來,投生人世,隱顯人間,隨緣闡道,所著有《道德》五千言,太上《黃庭》,《清靜》,《感應》諸經行世,要皆以度人度世為心。《尚書》云:「吉人為善,惟日不足。」此二語,深契吾傳道之心矣。故求神仙者,當立三千外功,八百內果,內外雙修,斯為得之。今世之修道者,只知度己,不知度人,善事不為,外功不立,不亦謬哉?至於異端邪教,左道旁門,當今之世,實繁有徒,吾已下敕冥王,於五殿附設左道害人一獄,嚴為懲治。(道祖之懲治左道,与如來懲治妖僧,同一嚴酷,其心至苦) 爾壇諸生,下遊冥府,曾見內中之刑罰否?」抱一起立答道:「定一師弟曾經見過獄中刑罰,甚慘酷也。」
道祖曰:「爾回壇後,可將吾言,向道中者,一一言之可也。」抱一唯唯承命。道祖又曰:「爾名抱一与吾道抱元守一,同一理也。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聖人抱一為天下式,得其一,萬事畢矣。(抱一二字,經 道祖解釋明白,意義昭然) 爾近年來,代天宣化,有功善壇,吾道祖深喜,今適逢緣,召集群真講道,遍賜瓊漿,爾抱一就此入座,無妨多飲幾盞。」說罷,只見眾仙童將筵席擺好,席間盡是仙果、仙珍,每人面前,設玉杯一,玉箸二,仙童執壺,滿斟玉液,大家暢飲,兩廊仙樂大作,各各盡歡。抱一自遊冥以來,尚未逢此勝會。(抱一當此,喜幸何如) 少刻宴畢。柳真君呼抱一向 道祖前九叩謝恩,告辭起身。
道祖說道:「爾壇主、壇生、維一子編輯善書,繼晷焚膏,勤勞卓著,吾有寶四件,託爾帶回,轉贈与他,以酬其校書之苦。第一件乃七寶眼鏡一副,第二件十全如意寶珠一串,第三件九轉金丹一粒,第四件八方玉印一顆,此四件寶,爾好好收檢,不可遺失,到壇轉交,切切勿忽。」隨命童兒取出八寶錦囊一具,將四件寶收貯其中。抱一負起錦囊,九叩辭別 道祖,跟隨真君出宮,霎時到了大門之外。真君道:「左側那個涼海,景致絕佳,來時因謁 道祖匆忙,不及觀覽,今夕時辰尚早,師弟可願順便一觀否?」抱一道:「果有佳景,弟子甚願,請仙師帶領一遊可也。」於是二人逕向左邊而來,轉瞬間到了海邊,抱一停步,凝眸一望,只見海水澄清如鏡,中有許多船隻,濟濟仙真,在內中遊玩,有琴聲、笛聲、箏聲、琵琶聲,還有人扣舷歌之,抱一傾耳靜聽,但聽他歌道:
駕荷葉 作扁舟 一葦航之好泳游 鳴白鷺 鬧浮鷗 拍拍飛破水天秋
這海景 甚清幽 賽過閬苑与瀛洲 吾与爾 結仙儔 也無拘束也無憂
笑世人 枉營謀 多為兒孫作馬牛 為名利 日貪求 一旦無常萬事休
積惡孽 積愆尤 墮落泥犁不自由 總為爾 不知修 何不學我煉丹邱
證仙爵 出人頭 不羨富貴与王侯 鉛汞煉 大丹收 男子怀胎笑破喉
火下降 水溫柔 坎離既濟慢添抽 嬰奼配 賦好逑 陰陽和合意綢繆
觀自在 任優游 一直飛昇上玉樓 。。。 。。。 。。。。。。。
舟中人歌闋,抱一聽罷,不覺手舞足蹈,羨慕不已。真君曰:「此間神仙,俱是這樣快樂,師弟如果認真修持,何患不能到此?此刻下,金雞三唱,天將曉矣。我師徒不可留連,快快回壇罷了。」抱一道:「弟子遵命。」於是二人仍回原路,跨上鸞鶴,真君運動神功,一陣清風,回到壇來。張三丰大仙,還在座上等侯,抱一將錦囊解下,取出四件寶貝,交付惟一手收,真君道:「明夕應遊雷音寺、真武宮兩處,須要命守一師弟去走一遭,切切記下。」守一唯唯應命,吩忖畢,二仙回宮繳敕,抱一甦醒起來,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總評】
◎自由平等,無父無君之世,忠義之氣,淪亡盡矣。聖帝君特著此文而挽救之,其心至苦,世人其體而行之,斯不負也。
◎協天境上大演雄兵,其他日太平兆端乎?
◎離恨天中,各處風景俱是玄功妙道,道祖之誘掖世人,可謂至矣。近日修真之士,身心性命之學,多已失斐指歸, 道祖特著斯文以藥之。學者其細心玩味,幸勿自棄自害焉,則幸矣。
(下轉卷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