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冥寶記》卷十四
第三十四回 斗牛宮皇后錫珍品 瑤池座王母賜蟠桃
倉天君降壇詞 (調寄:浪淘沙)
塵世羨神仙 徒學參禪 七情六慾未曾蠲 坐破蒲團何益也 虛度華年
性命本先天 宜再精研 訪師須要得真傳 大道金丹勤煉就 好上蓮船
王天君降壇詞 (調寄:西江月)
利鎖名韁繫足 豪華富貴攖心 恩妻愛子更情深 種種把人纏定
快樂歡娛未幾 無常大限來臨 輪迴生死苦難禁 總是神仙無分
話說昨宵精一子遊罷後,今晚合派抱一子去遊,各生均已料理停妥,時屆戌初,倉天君新來鎮壇,王天君特來領導,飲酒三巡,王天君大呼抱一道:「楊師弟快快醒來,吾雷要領爾上天去也。」抱一聞呼,立刻起來,向二天君行禮畢。王天君道:「今晚吾雷奉 聖帝敕命,領爾去遊斗牛宮,時辰如早,可再去遊瑤池,此兩處天路甚遠,須要振起精神。吾由五聖宮下來時,五聖帝君賜爾靈丹十粒,命爾吞服,以壯元神。又賜爾仙衣一件,仙履一雙,寶帶一圍,龍翅冠一頂,吾已帶來在此,爾師弟快快收去。」(聖恩寵渥)
抱一聞之,喜不自勝,連忙上前叩謝,說道:「弟子得沐聖恩,三生有幸矣。隨將靈丹接在手中,先吞一粒,後再將衣履冠帶展開一看,果然天衣無縫,十分鮮明,与人間之衣服不同,心中惶懼不敢穿著。(受寵若驚) 天君道:「爾即刻穿戴起來,以便上朝 聖后、 聖母。」抱一遵命,裝束起來,煥然一新。天君笑道:「楊師弟果像個神仙了,(像倒容易,是則很難) 吾雷來時,五聖有敕,要命鎮壇趙真官同行,因帶來仙鶴二隻,爾与趙真官各乘其一,吾雷仍駕火輪,就要起程矣。」說畢王天君立起身來,手執金鞭,向倉天君拱手道:「煩倉兄在後鎮壇,吾王領抱一等去也。」
於是三人出了壇門,駕起火輪,跨上仙鶴,一陣旋風起處,沖入半空,三人談談笑笑,直向東北方而行,霎時間超過了金橋,直上南天門,抱一久經遊過的,也不留連觀望,少焉繞過迎仙閣,王大元帥將火輪撥動,直向前行,抱一看這條路,未曾經過,因問天君道:「弟子遊天宮,已經數次,這條路,未曾閱歷,不知走向何方?望乞指示。」天君道:「這條路,係指向斗牛二宿宮度而行,爾本來未曾走過,師弟你看前面便有絕好景致。」抱一抬頭一望,見前面有座大橋,橫跨天際,高約三十餘丈,長約一百餘丈,俱是玉石鑲成,瑩澈無比,兩頭建有橋樓,高聳巍峨,門左右有二龍繞柱,樓門上有橫匾一塊,上書三個大字,:「橐龠橋」金光射目,此橋乃是朝南朝北,橋下之水,十分清潔,抱一到了橋頭,見了這般佳境,不忍遽去,乃請於天君道:「弟子看見此橋心中羨慕,意欲下了仙鶴在此賞玩一刻,未知元帥允否?」天君道:「准爾就是。」於是三人下了火輪鶴背,同在橋邊徘徊觀望,抱一問道:「此橋名橐龠,又是端端正正,朝北朝南,豈上天宮者,必由之大道乎?」望元帥指明弟子。」天君道:「師弟可知此橋朝南北之義乎?」抱一道:「弟子不知。」天君道:「既是吾知,聽吾吟詩,詩曰:
天地其猶橐籥乎 指南鍼位理非誣 乾坤早定先天卦 子午平分太極圖
火水降升安鼎侯 坎離交媾結胎初 天宮月窟閒來往 請看斯橋悟得無
天君吟畢,說道:「緩緩思索可也。」抱一又道:「橋下之水,源從何起?流於何方?厥名為何?亦乞指示。」天君道:「此水源於北極之地點,北方壬癸,天一生水。由北極至此,混成一大河,轉折而東復轉西南,又有一橋曰:『通天橋』,想師弟已經遊過,由通天大橋而下,即通南海,復斜過東,即是瀛洲。凡間言天河銀漢者,即此是已。此處距凌霄尚遠,我師徒不可久延,快快登程。」說畢,天君駕起火輪,抱一与趙真官仍跨上仙鶴,瞬息之間,又歷了數萬里路程。天君說道:「好了,已到彌羅天界了。楊師弟爾試看看景致。」抱一引領向前一望,望見一座城池,明晃晃的,如玻璃做成的一般,金光射目,紫氣騰空,十分看不清楚,以問天君。天君曰:「此即紫金金闕,白玉玉京也。」(妙有真境) 抱一聞是金闕,心中歡喜,即催促仙鶴,急於前行,沿途之上,第見奇花瑞草,翠柏蒼松,景致絕佳,未曾見過,漸漸抵近,忽聽見笙簫鼓樂之音,洋洋盈耳。
抱一對天君道:「弟子不才,擬懇元帥將弟子領到金闕,朝見至尊一番,未知可否?」天君道:「不可不可,今夕 聖帝奏准,係遊斗牛宮覲見 皇后,並未提及覲見 上皇,吾雷焉敢擅便?」只好進斗牛宮罷了。況斗牛宮中景致,天上罕有,師弟得遊覽一番,也是三生幸福,豈可得隴復望蜀耶?」(冀望過奢,即是貪念,學者當除) 天君一面走,一面談,不覺之間,已看到西華門,天君道:「趙真與楊師弟快下鶴馭,我師徒走到了此地,乃是禁地,須要步行。」
抱一依言,跳下鶴背,舉首一望,果見有一道城門,金玉為碑,檀木為棟,輝煌壯麗,高插青霄,門頭上有金字直立匾一塊,上書「西華門」三個大字。三人恭恭敬敬,步行而入,不數步見左邊有一大池塘,流泉汩汩,熱氣融融,後建一祠,其水由內流出,上書「浴德祠」三個金字,抱一問其原因。天君道:「此祠內流出之泉,乃是溫泉,香煖清潔,凡仙真要朝見 上皇、皇后,必須到池邊飲水一勺,兼洗面漱口,方許上到金階,我師徒亦須仿照而行。」抱一遵依,跟隨天君,到了池邊,只見祠門口,有二仙童在此看守,見天君三人至,隨即取勺掬水,付与三人飲訖。並漱了口,洗了面,抱一飲水漱口之後,覺得口角生津,頓解煩渴,舉首一望,雙目愈明,視能及遠,向之看不清楚者,今則一一看徹,抱一不禁驚喜道:「此水真美,既能解渴,又能生明,洵人間所未有也。」天君道:「此名『醴泉』,又名『瓊漿』飲之益人神智,兼令人壽,奚第生明也耶。」(非神仙誰能飲之)
◆王雷此詩,將玄功妙道,明明指出,學道者潛心思之。◆世之人民,無一不沐此恩,浴此德,特不自知耳。◆金闕內宮,是天宮極要禁地,抱一得到其中,何等榮幸。◆今日婦女,不端閫範,究其禍根,平權自由」四字害之也。◆
抱一聞之,愈加喜幸,正在左顧右盼,呆呆的歡望景致,此回頭看時,天君、趙真俱不見了,抱一進退無措,正在焦急間,忽望見對面來一神仙,腰掛青鋒,青衫白面,是一美少年,手執團扇,瀟瀟灑灑而來,視之,乃柳元陽帝君也。抱一不禁狂哥喜,急忙上前叩拜,對真君道:「今夕蒙王大元帥領弟子到此,忽然不見,令弟子十分著急,今幸仙師到此,真是奇緣,望乞領弟子到斗牛宮,觀玩景致一番,便回壇也,未識仙師允准否?」真君道:「吾師早已算就,師弟到此,進退維谷,故特來引爾進宮,王元帥已先進去,稟明 皇后去也。爾快快跟隨我來。」當時抱一隨真君後,連進了宮殿數重,每重門左右俱有雷君把守,並有匾額對聯,不敢留連觀看,比到了第九重,真君略為停趾,抱一方敢舉首一望,見當中立一直匾,上書『金闕內宮』四字,左右有五字聯云:
妙有玄穹境 彌羅無上天
抱一看罷對聯,即隨真君進了門,見對面來了八位神仙,內中有穿藍色仙衣的四個,穿紫色仙衣四個,俱是寬領大袖,喜笑而前,口中說道:「柳帝君,將洱源乩生楊抱一引來了嗎?」真君說道:「然。」八仙官道:「且去右邊八角亭中小憩片刻,聽侯傳旨可也。」真君依言,領抱一進了亭中,趙真已先在座,大家坐定,即有金童玉女,捧出玉液三甌,金丹三瓶說道:「此乃 聖后所賜,各自吞飲,不可推辭,辜負聖恩。」三人方吞飲畢。忽聽王雷君在殿上傳旨道:「聖后有命,傳柳仙領抱一覲見。」真君聞傳旨,命抱一整束衣冠,嚴恭寅畏,帶領至丹墀之下,抱一望見王雷君在殿上,手執金鞭,端莊拱立,水晶屏里,垂一幅八寶珍珠簾,光明透亮,簾外有侍女十餘人,手捧凈瓶香爐,橫立左右,真君先上前參拜,抱一一十八叩行參畢,只聽見簾內皇后傳諭道:「抱一有勞,一旁侍立,聽吾后一訓。如今時代,先由男子不講倫常,而婦女遂流為惡習,以致釀成無廉恥之世界,言之可痛、可悲。吾后久欲降文訓戒閨閣一番,未得其便,今爾到此,亦是奇緣。待吾著短章一篇,爾好好靜聽。」
【皇后詔曰】
『天尊地卑 乾坤定位 人秉陰陽 法乎天地 健順有常 男女紀綱 婦女德行
和惠溫良 職主中饋 居家治內 四德三從 一身體備(能體行此數語者便是好婦女)
胡今婦女 偭規軼矩 平權自由 全無禮體 不守閫教 不立貞操 冶容豔妝
西歐是好 自詡文明 猶說開通 種種穢德 言之難窮 觀音大士 慈悲濟世
力挽坤維 与吾同志 頒降女鍼 一片婆心 惟一夫婦 同表知音 今書演出
功難殫述 賜下明珠 錦緞八幅 命爾抱一 帶回壇席 付与呂星 以彰功績』
皇后將文諭畢,謂抱一道:「此文雖淺,言簡意賅,凡為婦女,宜佩服之。爾抱一好好記定,刊入記中,亦救時之金丹也。至前月大士所頒降《訓女寶箴》一書,盡美盡善,正好勸當今之婦女,未知可付梓否?」抱一答道:「已付梓發刊矣。」皇后道:「俟書出版之時,須要焚呈吾后宮中一部。《儒門救世金丹》亦要一部,就是吾七個女兒所住之瓊瑤宮,亦應各焚呈一部。爾抱一可知其中之用意否?」抱一答道:「弟子愚昧,還望 聖后指明。」
皇后道:「其中有秘密天機,已被大士洩露,吾后內宮中,及瓊瑤宮中,不少大根器之侍女、元君,異日必有下世之人,為皇后妃嬪,或為公主,及一二品命婦,佐治聖明,故必需此二部書,令他們在宮中,先行熟讀記誦,將來下世,縱不如太任、后妃之聖德,亦當如馬、鄧之賢明,爾明此意否?」抱一答道:「弟子了解矣,惟竊有疑者,還要請問 聖后,如 聖后所居之金闕內宮,何以稱為斗牛宮?斗牛二宮,主何職務?并內中之宮殿,可許弟子一一得遊否?」
皇后道:「金闕內宮,乃在斗牛二宿宮度之間。非為斗牛宮即金闕也。內中地面極廣,宮殿亦多,豈能一夕遊遍。吾先以斗牛二宮言之,斗木宿,居左,傍箕度;牛金宿,居右,近女度。其宮殿在天河之東,其職務甚重。詩曰:『維南有箕,維北有斗』南北以左右而言也。牛宿亦稱牛郎亦稱牽牛。詩曰:『皖彼牽牛』,專主負軛耕作,並主農具,与農丈人九星同耕天田,以供天帝粢盛。此星明,主人間三時不害,五穀豐登。暗則主人間惰,農自安,年不順,值凶荒,此牛郎星之職務,与人民息息相關也。
又天河之西,有一宮殿,名曰:『織女星宮』,詩曰:『跂彼織女,終日七襄。』專主織造錦縑,以供天帝之用。此星明,主天下平。女工善,后妃夫人,無不勤於絲麻。此二宮中男女神仙極多,男仙勤於耕,女仙勤於織,所以務衣食之本也,神仙且如此,況凡民乎?」抱一又問道:「此二宮中男女各仙,在生有何功德?方能證果,得到其中,亦望指示。」皇后道:「牛郎宮中之男仙,因他在生為農,沾體塗足,勤勞稼穡,以養父母,無凍無餒,而又克體五倫八德,壽終之日,照其功善,或派往仙農鄉,仍教他一家團圓享福,或上升牛郎宮,在天快樂逍遙,此牛郎宮中之男仙證果之原因也。至於織女宮中之女仙,乃在生精於女工,勤於織紡,上孝父母翁姑,中事丈夫,下撫子女,主持中饋,親操井臼,不敢暇逸,而又克全三從四德,壽終之日亦按其功善,有到仙農鄉的,有升女媧宮的,有升南海,蓬萊的,又有赴西池、月宮,及儲祥、衍慶、各仙宮的;否則即到此宮。
但耕織二事,天上与人間不同,人間則主於動勞,天上則翻成快樂,以天上耕織之法,特具巧妙,与人間之笨重瑣屑不同,故無所苦。每月煉丹有期,宴會有期,放假有期,除此數期外,始各任耕織,課其逸也。爾抱一可願去觀玩一番否?」抱一答道:「此二宮職務證果各情形,已蒙 聖后詳晰示知,弟子亦無須再觀矣。惟竊有所懇者,弟子入宮時,見皇宮附近宮殿極多,往來出入神仙濟濟,弟子想到各處遊覽一番,藉開眼界,回壇好以勸人,未識 聖后允准否?」
皇后說道:「爾有此心,准爾就是。吾后派仙官四人,領爾前往一遊。遊畢,即赴西池,不必再來稟辭也。」吩咐訖,只見內侍捧出天孫錦八端,明珠一顆,盛於錦囊之內,交与王雷君,雷君轉付抱一,抱一九叩謝恩,抱起錦囊,剛纔下殿,忽見對面來了穿藍色袍服的四位仙官,謂抱一道:「吾等奉 聖后之詔,命領抱一子,向附近各處一遊,快快隨定我來。」抱一向各仙官打恭畢,跟隨而行。
四位仙官即將抱一,領至左邊花園之內,進得門來,舉首一望,此園十分寬敞,內中有一大池塘,俱是玉砌金鋪,池中荷芰芬芳,金鱗跳躍,蝦蟆歌詠,鰍鱔彈琴,人間得未曾有,園之兩廊,建有亭閣樓臺,新潔鮮明,華麗無比,園中雜植花木,不知其名,萬卉齊開,香風流溢,花枝樹底,還有錦禽丹鳳,白鶴青鸞,載飛載鳴,翱翔上下,花叢中有許多神仙席地而坐,舉杯暢飲,(好自在) 歡樂無邊。抱一見此光景,羨慕不置,佇立久視。四仙官道:「楊真不可留連,今夕之遊,作箇走馬看花可也。」又將抱一引至一院,兩廊房舍,更覺輝煌,內中神仙濟濟,有伏案讀書的,有作字繪畫的,有彈琴吹簫的,有清歌唱和的,悠游自在,等等不一。又由此院走出,上一山坡,又是一個大園林,內中松柏萬本,篁竹千竿,細草鋪茵,濃陰匝地,也有不少神仙,在樹下賦詩飲酒,射覆圍碁,無束無拘,悠然自得。
◆牛女二宮之證果仙真,皆世有孝行之農夫,織婦,可見神仙半是凡人做也。◆天宮妙景,果勝人間。◆古今無道德外之聖賢,天上無倫常外之神仙,世人修持不於倫常道德用功夫,雖坐破蒲團,也是無益。◆世之眾生子女,而知老母者竟無幾人,不將問明,何由而表思念之情呢。◆由此而論,五老之母,即是道祖。眾生之毋,即是金毋。◆然一而二,二而一,不必強為分之也。◆
抱一愈加歆羨,因問四仙官道:「這許多仙真,在此大羅天境,享受長春之福,從何修而得也?請乞示知。」四仙官曰:「我等仙曹,在世無甚奇異,不過克盡五倫八德,講求名教綱常,廣修善果,兼習內功,壽終之日,上皇下詔,選為仙吏,照功授職,大小不同,有事則供差遣,無事則在此安閒,談心論道,採藥煉丹,或馳騁於八極,或遨遊五洲,跨鶴乘雲,御風騰霧,各適其性,不入輪迴,不墮塵劫,無罜無礙,無憂無慮,萬古千秋,不記甲子,我等證果,如是而已。抱一亦羨慕我等嗎?」抱一道:「弟子十分欽仰,十分羨慕,不知將來弟子,亦能附驥否?」(抱一之志亦頗不小)
四仙官道:「聖賢仙佛,俱是人做的,何謂不能?只恐人不肯修善果,不能立志氣,振作精神耳。孔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善君現在善壇,正好立功立德,如能從此益加修勉,將來成就,或在我等之上,未可知矣?」抱一聽了這段議論,慚悚交集也難回答。只好說道:「今夕本擬煩各仙官,多領幾處,得睹大觀,奈時辰不待,又要去西池覲見 老母,恐誤時刻,弟子不敢留連,望乞領回八角亭中,去見王大元帥,柳帝君罷了。」四仙官道:「既是這樣,領回就是。」不一時果到亭中,柳真君道:「師弟你踅轉回來了嗎?今夕金闕有要事,王大元帥已召回供職,將領遊西池之事付託於我,此刻就要起身,不可耽延。」抱一与趙真跟隨真君,出了八角亭,望西而行,抱一在路上問道:「弟子啟稟仙師,今晚領弟子赴瑤池,覲見 老母。這位 老母是何時人?何以稱為 無極聖母,又稱為 眾生之母,弟子尚不知其來歷?望仙師一一示知。」(問得緊要)
真君道:「這位 老母原是無極而生,故稱之曰:『無極聖母』,先是天地未闢,混沌未分,首出有一位大聖,憑太空虛無之炁,分形分性孕育五老各具一性,各居一方,東方曰:『木公』,南方曰:『赤精』,西方曰:『金母』,北方曰:『水精』,中央曰:『黃老』,五老既生,默念這位大聖鞠育之恩,欲伸報本之意,遂遙上尊號曰:『玄玄上人』又稱之曰:『道祖』。上人既生五老,以蒸陶孕育生人之責屬之,而仍飛騰於太虛無形之表,五老恭承教命黃、赤、水精三老,復推尊木公、金母,修持其事。二老任之,當時黃老擇須彌山坳,為丹邱尋真孔穴處,摶土為釜,安爐設鼎。
自承在中為黃婆,又得赤水二位,水火既濟,相助為理,木金二老以金液煉形之道,存神靜養,滌慮忘機,子午抽添,咸中其節,歲侯將周,至已成之期,彩雲朝頂上,甘露洒須彌,二老知丹已熟,揭開鼎,見中有二物合抱,金母順手攜一視之,是陽象嬰兒,木公舉起,是一陰形奼女,二老大喜,爰在山同心察伺,山塢忽起萬縷煙霞,充塞天地,起身窺探,見嬰、奼相,皆踴躍相慶曰:『斡旋造化,成就天人,不負 道祖之命也。』嗣後嬰奼二子棲止巖谷,已現法採日精月粹,皆能洞曉陰陽,牡牝互交,胚胎始結,月歷十次盈虧,產出兩男,未幾又產二女,自是之後,生生不已,此九六億皇胎,所由孳息也。(天地生人是一盤玄功大道) 溯其根本,非 金毋為眾生之母哉!
至於宮殿,一為東斗宮,在昊天界居於九重天上,今夕所遊之瑤池,乃老母宴會群仙之所。此外如崑崙、方諸,亦俱有老母宮殿,蓬萊峰頂,普陀山上,,廣寒宮內,翠微山巔,亦有特母行宮。蓋 老母對於眾生,猶父母之於子女,尊而且親,(忤逆父母即忤逆 老母) 原是一家骨肉,特因眾生違悖 老母之命,忤逆不孝,男不忠良,而拋棄五倫八德。女不柔順,而廢四德三從,擲萬善囊於塵沙,棄八寶袋於流水,汨沒靈根,流浪生死,墮落輪迴,沉淪苦海,永不得見 老母之面,是以愈疏而愈遠耳。(眾生疏 老母,非 老母疏眾生也)
◆古今無道德外之聖賢,天上無倫常外之神仙,世人修持,不於倫常道德用功夫,雖坐破蒲團,也是無益。◆世之眾生子女,而知老母者競無幾人,不將問明何由而表思之情呢。◆由此而論,五老之母,即是金母,然一而二,二而一不必強為分之也。◆金液湅形之道,即是天地生人之道,天地生人之道,即是煉神還虛,煉虛還無之道。一竅通,則竅竅通矣。◆觀此妙境,須以無聲無臭、極微妙之理會之。◆
如今三會收圓, 老母念子女甚切,日在東斗宮前,倚閭懸望,或到翠微山上,痛哭一場,無奈眾生貪戀紅塵,不思娘親,不願返本還原,甘心在塵世上,作惡造孽,恐將來大劫再降,九二原人盡流為地獄種子,寧不悲栽!可不惜哉!」(讀此而後,再去讀翠微山 老母哭歌而不思念 老母者,真非人矣。) 真君發出這段議論,打破了抱一疑團,方知 老毋真是眾生先天之母,今日三會收圓, 老母思念兒女情切,果是情真理實的三人在鶴背上,談論許久,看看又到了虛靈境界,抱一在鶴背上,看見對面有一座絕大高山,山上有許多殿宇宮闕,不知有幾百萬間又是何仙所居?以問真君。真君道一半以居男仙,:「前面之山即崑崙山,老母瑤池宮,即在此也。宮殿有三百六十萬餘間,一半以居女仙,山中名勝,有丹田,芝圃、藍田、靈臺、青鸞洞、承露臺、玉虛紫府、閬苑仙都。 老母所居,名『無極宮』,又名『瑤池宮』。此外尚有一山,名『群玉山』,乃以舍有德之后妃夫人,其人數多寡,問之 老母,方能知之。」
言話之間,漸漸逼近,抱一睜眼一望,只覺清氣彌濛,如在霧光之中,不知是何地方?又問真君。真君道:「已到瑤池地面了,你看此地一派虛靈之氣,天包乎地,地包乎天,即當日生天、生地、生人之所,你我師徒快快下了鶴,大家步行,以表恭敬。」於是三人下來,將鶴繫在松梢之上,緩緩而行,不多時,見前面金光閃灼,瑞采紛披,有一座白玉石牌坊,上書『虛無勝境』四字,不數步,又見一堵大照壁,也是白玉嵌成,光輝皎潔,長約一百二十餘丈,高約九十餘丈,上書『先天一炁』四個大字,轉進大門正面,門高百仞當中一匾,上書『無極宮』三個大字,兩邊有值門將吏,乃是八位雷君,手執鋼刀畫戟,金鞭鐵錘,左右侍立,抱一連忙上前叩拜,具道來見 聖母原因。雷君道:「快快進去,內中自有引見之人。」
抱一聞說,忙將所有賜品一概交与趙真,請他在門外守侯,自己隨著真君進門,剛到第一層,見一菩薩,視之,乃 觀音大士也,抱一喜不自不自勝,連忙上前叩頭,大士道:「吾妙已等侯爾師徒多時也,快快隨我去見 聖母,但師弟到此,也不容易,須看看這宮闕之崇閎規模之闊大,回壇時好告与眾人知道。」抱一道:「弟子處處留心就是了。」說畢,大士前行,真君居中,抱一隨後,見兩廊俱是朝房,門上俱有匾額標題。由第一層數起,乃是地祇嶽瀆冥司朝房,其次是十洲三島朝房。又進去乃是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朝房,又進去乃是三十六雷部朝房,又進去乃是奏事天尊,三官大帝、巡天御史朝房,漸至內幾層,又是五聖帝君、及北極大帝朝房,再進去又是大赤、雷音、杏壇三教聖人朝房,再進又是雷祖、星祖、玉皇朝房,抱一一路數進,共有三十五層,果然不錯。
到了三十六層,乃是 聖母所居,兩廊之內乃是上品女仙,在左右朝夕供奉。抱一自遊天宮以來,從未見過有此制度森嚴,規模闊大,這回才是擴充眼界,開拓心胸,大士道:「師弟在此等侯,待吾妙与元陽先進去稟告 老母,俟傳爾時,爾須一步一跪,跪到寶座之下,方許朝見慈尊,切不可如他處之唐突。」抱一道:「弟子遵命。」大士真君進去之後,抱一暗暗偷窺,見 聖母坐在寶座之上,頭戴瓔珞之冠身著五寶之衣,萬道金光,充溢殿宇,殿當中有一直匾,上書『瑤池上宮』四字,左右有無數仙姑,排班肅立,耳中只聽大士稟道:『女兒妙善參拜 老母。』又聽見真君稟道:『孩兒柳長春叩拜慈顏。』老母道:『有何話稟?』大士答道:『女兒今夕領紹壇楊抱一到此,為頒演《洞冥記》,遍遊天宮,故來朝見老母,並乞示諭數言俾世人知三期龍華已近,知悔知悟,各人快出迷津,以符老母之望,望乞允准。』
老母道:『既是楊抱一到來,定奉吾兒呂惟一之命,傳見就是。』真君向外立傳口語,說道:「 老母有命楊抱一快快進見。」抱一聞傳,一步一跪,跪到丹墀之下,口稱:『 老母在上,兒子楊抱一,二十四叩行參。』 老母道:『爾就是楊抱一嗎?有勞了,起來,一旁侍立,聽吾母訓諭一番。』
【老母訓曰】
西方兮極樂天,兌金兮育坤元。無極兮道玄玄,太極兮天地開。三才兮拜吾顏,
五老兮乾坤圈。瑤池兮聚會臺,三會兮慶收圓。九二兮返本原,及時兮快上船。
度爾兮歸故園,證位兮不夜天。永樂兮任盤桓,長春兮不下凡。有緣者是皇胎,
無志者墜深淵。若不聽,受熬煎。天搖動,地簸翻。罡風劫,起黑煙,泰山倒,
水掀天。屍吹化,骨堆山,情慘淡,少人湮。過到此,淚盈腮。爾到此,亦奇
緣。將天機,洩漏全。問原人,眾兒孩。可悔悟,改心田。能悔者,免洪災。
莫迷昧,認本來。早收拾,慰母怀。瑤池上,舞來斑。蟠桃宴,樂團圓。。。
老母訓畢,大士与元陽帝君,在一旁掩面而泣,抱一亦涔涔下淚。(抱一之泣,是因大士、元陽之泣而泣,而不知大士元陽之所泣何事?悲從何來?)
老母道:『如今三會已近,這些殘零,墮落已深,癡迷不返,吾母無奈,只好下敕萬仙,分途辦道幸,賴五聖飛鸞闡教,垂書濟世,也勸轉不少的人,近又得呂純陽,提倡同善、合一會,走馬傳玄。入社者,充塞寰宇,大生效力,實契吾母之心。其外長齌、普度、復命種種教門,亦分途辦理,並無歧異。但爾世人好為分歧,不修正覺,只講皮毛拋開宗旨,徒尚虛名,似此何時才把九二殘零,一一喚轉回來。言到此間,不禁為娘傷心下淚。
◆生天、生地、生人,只是太極虛無之炁,一炁運行。老母之望子女也,如此其殷。為子女者,其知之否?三丰跪讀至此,淚不禁為世人涔涔下也。唉!◆老母為度殘零,敕萬仙分途辦道,世人乎,奕知之否?修道之士,須求道之所在;不可徒事虛名而傷老母之心也。◆老母之對於諸子,恩德如此,諸子之對於老母,酬報又將如何?大家也要想想。◆天子者,天之子也。為天之子,而違逆天之命,天即以罰之,誰云不宜?天子而貶之為貧兒,沉於阿鼻,老母之待遇君主亦不姑寬。◆
殊不知『性命』二字,務須先講性功,多立外功,然後再研命功,倘嗜慾掃不開,雖坐破蒲團有何益?惡念除不盡,縱長茹齋素有何功?世人逐妄迷真,盲修瞎煉,皆自誤前程也。(修真要訣 老母數語包括無餘蘊矣) 爾回壇後,可將吾母之言登入記中,以勸世人可也。』抱一答道:『孩兒謹遵 母命。』
老母又道:『近數年來,滇西洱源詔、豫、婉三壇,所頒演之書如《八寶金鍼》,《救世金丹》,《勸善寶鍼》,《洞冥記》等書,純正無疵,有益於世,此數部中,尤以《洞冥記》一書,超前軼後,此書傳出,足以挽回末劫,勸轉原人,其功不小。(的是定評) 傳此書者,惟一孩兒,備嘗辛苦,吾母深為念之,理應賞賜珍物,以酬勞勛。精衛聽著:『爾去桃園中,折取蟠桃八個,賜与豫紹各壇。許飛瓊爾去取雪藕二枝,玄霜一盞,快快取來。只聽二人齊聲應道:『女兒遵命。』少刻精衛已到,說道:『稟 老母,這蟠桃,向南枝上,僅熟八枚,今已取到。』老母道:『既已足數,賜与惟一一枚,元吉一枚,抱一一枚,餘五枚以一枚賜豫壇,一枚賜婉壇,其三枚賜紹壇諸子,分而食之。』
老母剛吩咐畢。許飛瓊又稟道:『女兒已將雪藕玄霜取到,請 老母定奪。』老母道:『雪藕二枝,以一枝賜惟一,以一枝賜壇中各小子。玄霜一盞,分為三份,惟一、元吉、各得其一,餘一份,仍以賞給壇中出力人等,大家均分。至惟一孩兒,吾母特賜以靈丹九粒,仙衣一套,寶帶一條,紅纓小帽一頂,(老母賜惟一紅纓小帽是以孩提視惟一,惟一定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粉底皂靴一雙。青鸞聽著:『爾去取鳳絲朱囊一具,命抱一將此數物放置在內。』青鸞應命去了,不一刻取到,交与抱一。抱一稟道:『孩兒來時,惟一命我請問 老母,這西池蟠桃,共有若干株?何時成熟?何時開會?在於何方?望乞 老母指示。』老母道:『西池蟠桃,共有九百萬餘株,成熟之日,開會之期,距此不遠了。其收圓地點,約在廣野,俟收圓辦畢,吾母方將原人帶回西池,再開蟠桃大宴也。』
抱一又稟道:『孩兒入境時,見一山名『群玉』,山上有無數宮殿樓臺,據柳真君述及,乃以居有德之后妃夫人,惟人數多寡柳真不知,還要請問 老母。』
老母道:『共有一萬八千九百八十五人。』又問道:『孩兒進宮時,見各朝房門口,有數十名雜役,供職灑掃,個個汗流浹背,奔忙不迭,觀其形象好似凡間犯罪的人,罰充苦役一般,究竟這斑人,是何人斯?也求 老母指示。』老母道:『爾不問及,吾母不說,爾既疑問,吾告爾知。唉!你看那班人,是何等人?乃即歷朝之昏庸暴虐,人王帝主者也。因他下世後,不遵母命,不施仁政湎酒冒色,刻剝於民,不體仁慈,威福自專濫行殺戮。斬其後嗣,促其國脈,降以洪災,身死之日,先將他收入地府,受諸冥罰罪滿之日。吾母念他是萬民之主,將他調回宮中,命他充當苦差,效力贖罪。彼若勤於職務,自怨自艾,痛改前非者,吾母仍命他下世投生,為貧兒,為乞丐,磨折於他,他日靈根不昧,固守其窮,吾母仍准他回宮,漸複原秩,若是不安本分,廣造惡孽,即將他打入泥犁,永沉阿鼻,不准投生。即罪滿遇赦投生,亦不歸人道矣。吾母待遇子女不論貴賤,只分善惡,天律註定,是不能枉縱的。』
抱一聽了這段議論,不禁駭然失色。老母道:『可有話問了?』抱一答道:『孩兒不敢多瀆了。』老母道:『時辰不待,亦不留爾多談,但爾既已到此,准爾順便遊覽,不汝禁也。吾命飛瓊、段安香送爾出宮,領爾賞玩一刻,即回壇可也。囑畢命侍女大奏仙樂,逸韻悠揚,抱一將朱囊揹起,九叩辭別 老母,大士真君亦九叩辭行。許、段二仙姑領路上前,到了宮門,趙真官仍拱立守侯,抱一道:「弟子懇大士暫緩一刻,既 老母有恩准弟子順便遊覽,弟子要求許、段二仙姑,領到桃園、瑤池兩處看看景致,望乞大士允准。」
大士道:『准爾就是,快去快來。』抱一聞言,不勝其喜。乃請二仙姑引導前行,片刻間即進桃園,果見一片桃林,結實將熟,紅滿枝頭,小者如碗,大者如瓜,世所未有。抱一稟二仙姑道:「弟子略窺一斑足矣,不敢多延。再到瑤池一望可也。」說畢,二仙姑又將他引到瑤池岸邊。抱一舉頭一望,這池塘縱橫,約有數百里之充闊,一片波光,萬朵白蓮,開得爛漫,
池之四圍,都築有臺榭池之中心,建一水晶亭,概是白玉嵌成,花色水色,与亭白成一片,真是奇觀。
又見那池邊臺榭之中,已有人將几席設好,一似要宴客開樽的一般,(中有妙理) 抱一看此情景,依依不捨,不想回壇。二仙姑說道:「抱一真人,你且去看看池之西南角,是甚麼景致?」抱一依言隨往,俯首望人,只見水中有百餘條黃鱔,其麤如甕,在波中互相吞嚙,(這百餘條黃鱔何日才互相吞噬凈盡呀?) 血流腥赤鋪滿水面駭了一跳。問二仙姑道:「這是何等地方?怎麼這些孽畜,敢在此無禮,弟子不明其故?乞仙姑示知。」二仙姑道:「可以去問大士。」抱一聞說,亦不敢在此留連,掉轉頭來,隨二仙姑去問大士。大士笑而不答。又問真君,真君亦不言,抱一不敢多瀆,轉面叩謝二仙姑訖。
即請大士回壇,大士道:「這許多賞賜物品,諒師弟与趙真焉能攜帶得起?待吾妙呼喚四位天丁,令他先回壇中,以免累贅。」又見大士一招手,四大天丁即至,扛起各物去了。大士又道:「我看師弟精神困倦,難以回壇,也要設個法兒。師弟快將眼閉起,吾師要作法了,只聽大士說道:『變、變』,立將抱一變作一幅手巾,攜在手內,御風而行。柳仙、趙真追隨其後,霎時間到了壇門,大士又將手巾吹一口氣,說道:『抱一醒來。』抱一將眼睜開一看,已到壇中,倉天君尚在座中等侯,大士命將各物品交付各人收訖,說道:『吾慈頃奉 玉旨,明夕命妙慧去遊日宮,定一去遊月宮,分道揚鑣,各有玄妙,切切記下。』說畢,大士与各仙回宮,抱一亦醒轉來,大家猜擬,不知日月二宮,有何妙景?欲知其詳,要看下回分解。
【總評】
◎中國為文明禮教之邦,君臣父子之倫,男女尊卑之分,早經聖人制定;數千餘年,無有異議。歐風東漸,狂悖小子,拾人自由平權之餘唾,妄自更張,無知婦女,尤而效之。釀成無廉、無恥之世界。真所謂天柱折地維穿矣。
◎大士憂之,因有《女箴》之降,而皇后此有《丹詔》之頒焉,故讀皇后之詔者,須讀大士之箴,然後知惟一之功德,為可嘉也。
◎今日雜法頻興,是 老母下敕萬仙,分途辦道,趕辦收圓,殊途同歸,並無歧異。修道之士,當知尋覓本來,慎勿迷真逐妄,而負 老母之懸望也。勉哉!
◎老母歌文諭畢,大士、柳仙掩面而泣泣些甚麼?眾生想想。
【第三十五回】 張妙慧初登鬱儀殿 楊定一得入廣寒宮
張桓侯大帝降壇詞 (調寄:西江月)
天上烏飛兔走 人間春去秋來 勸君速把善功培 休任光陰荏苒
呆子猶眠大甕 狂夫尚夢陽臺 無人向善把心回 真把眾生無奈
張三丰大仙柳元陽帝君同降壇詞 (調寄:西江月)
惡氣妖氛佈滿 中天日色迷茫 是誰釀就此災殃 令我黎民悽愴
為祝真人下降 曾經午夜焚香 卿雲糺縵日重光 還我唐虞景象
話說昨宵觀音大士於回壇時,奉了玉旨,今夕要派張生妙慧,去遊日宮。楊生定一,去遊月宮。已經說明在先,安排已定,不在話下。是夕戌上刻,桓侯大帝先來鎮壇,三丰大仙与柳真君亦攜手而來,与諸生飲酒三巡,坐談片刻。柳帝君道:「今晚吾柳奉命領妙慧去遊日宮。三丰道友奉命領定一去遊月宮。又是特別辦法,与往情形不同,趕快喚醒二生,就要登程矣。妙慧定一正在冥床睡熟,忽聽有人呼喚,各各起來,見大帝与柳、張二仙在座,忙上前參拜畢。柳真君先言道:「今夕吾柳与張道友,分領爾二子,去遊日月二宮,頗不容易。以日宮太熱人不易近;月宮太寒人不易支。吾柳今帶來金丹一粒,赤苓糕一塊,食之即不畏熱,爾妙慧試吞之。」
張大仙亦接口說道:「吾老道亦帶來靈丹一粒,並辟寒丹一丸,服之不畏寒,爾定一亦吞之。」二生聞言,連忙上前拜謝,接丹丸苓糕在手,各自吞下頓覺補神益氣,潤咽生津,心中大喜,乃齊聲稟道:「今夕蒙二位仙師,領弟子二人去遊日月二宮,為歷來遊冥生未曾到過,真是三生有幸,千古奇聞。(真真不虛) 惟太陽帝君, 太陰皇君係何妤人?是否夫婦?因何證果?得為日月二宮之神,望仙師一一指示之。」(問得要領)
◆人生於世如蜉蝣耳,速修善果,快覓長生。◆憂民為世,情見乎詞。◆二仙互施妙術,各顯神通,演來有趣。◆黃与寒堯中間,相隔數百年,而帝君生而不死,其神異可知。◆射妖除害功在生民,故能證位日宮,可見古今未有無功德之神聖仙佛。◆人知姮娥得食丹藥,而飛昇月宮。而不知其陰為善,而始得食丹藥也。◆
真君道:「二生窮究及此,亦算有心,吾略示知。這位太陽帝君,係生於黃帝時,根器不凡,乃一奇偉男子,因他精於造作,黃帝任為木正。至唐堯時,唐帝巡行至淮陽,遇之於市中貨繳,時謂之繳父。帝奇其貌,知其能射,令射嶺頭高松,發矢透幹,且能御風飛騰,帝愛其神技賜名曰:『羿』,回都仍令為木正。是時十日並出,焦禾殺稼,民不聊生,帝君挾弓矢探視,見三峰頭有九鳥,皆向東噴焱,增出九輪,与太陽相混,地如洪爐,帝君連發九矢,皆中其頸九輪妖日,立化赤雲飛散,只留一輪,獨麗中天,即今之太陽也。其後帝君又為民滅修蛇,除封豨,殲猰貐,降風母,後往崑崙,射開明獸,得遇 金母呼以赤將,飲以華池之漿,母命於白玉龜山,建造十六處宮院,是時帝君為工師,山靈效命,切玉為磚,採香為料,琉璃代瓦,瑪瑙鋪階。落成,金母遊其中,輝煌煥美,名曰:『閬風仙院』,母酬其勞,賜以不死靈丹,戒勿遽食。(早有安排) 歸藏樑間奧處,嗣因奉命除鑿齒之害,部兵南行,其妻姮娥家居,陰為善,不求人知。(證月宮得力在此) 一日,見樑上發異光,探得白丹,私自竊食,頓覺身輕似翼栩栩欲飛。帝君歸,見其神情,知丹為所竊食,方急尋問。姮娥懼逃,忽爾風生兩腋乘空直上,奔至一處,好似琉璃境界,即是月宮也。
當時帝君飛騰其後,被一陣罡風吹墮至東極,天光將曙定性飛上高岡,直東有啞啞之聲三唱,海嶠中湧出一輪紅日,遙聞鐘響,尋聲至山麓,現出殿角宮牆,俱是青玉造成,深廣數里見無數兵吏往來,方窺探間,聞殿上傳宣,令赤將子進見,隨至階下,見殿上署『青提』二字,始知東華帝君之所,即稱臣俯伏,旋傳上殿,命坐。東華帝君道:「汝妻姮娥,得食靈丹,此有定數,汝其勿怒。汝今功行已滿,合證天仙之位,且子曾有功於日,故藉罡風吹汝至此合當為日宮天子。(有功於日,即令為日宮天子,位置恰當) 爾妻合當為月宮姮娥,自是之後,日月二宮,皆有神主之,此太陽、太陰二位菩薩證果之大概也。」
定一問道:「世稱后羿(音藝) 妻,奔月宮而為嫦娥,斯言謬乎?」真君道:「謬之至也。因夏之后羿善射,故襲古人之名以名之。猶紂之飛廉,襲古飛廉之名之類是已。彼后羿乃篡弒之徒方墮地獄之不暇,其妻焉能證果,而飛升月宮者乎?後人不察,誤認為有窮射之君,誠謬之又謬矣!」(辯明真偽,打破世人迷團)
仙与凡在壇中,談論許久,三丰大仙道:「時辰不待不可耽延快快起程罷了。」於是柳、張二仙,領起妙慧定一,辭別大帝,同出壇門。真君道:「吾二仙帶來二鸞二鶴,兩師弟騎鸞, 吾二仙跨鶴,可由壇外直上南天門,亦不必取徑陰陽界、鬼門關矣。」說畢,各各跨上鸞鶴,沖入青霄,一路談笑。霎時間,上了南天門,繞過迎仙閣,真君道:「日宮在第五重陽明天,月宮在第三重月輪天,日宮道路較遠,吾柳先引妙慧上前一程,張道友慢慢後來可也。」三丰大仙道:「也好,回壇時又在此處晤面,請了!請了。」說罷,彼此拱手而別。
卻說真君引著妙慧,直上了月輪天,再經遊道天,看看就要到陽明天,真君道:「此處距日宮不遠了,師弟試看看前面景致。」妙慧抬頭一望,見前面地形十分寬闊,好似另一世界一般,又見正東方有高峰一支,上有許多林木,清風徐吹,婆娑搖曳,樹林里露出無數殿閣樓臺,五色絢彩。(妙境) 妙慧道:「真真大好佳境,不知是甚麼地方?還要問仙師。」真君道:「此即東極扶桑也,師弟隨吾師至此,也是罕有奇緣。俟到時,便知玄妙,若再逾一刻,旭日便東升矣。」妙慧聞日將出,不禁詫異起來,問道:「弟子隨仙師出壇時,壇中剛打七點鐘,一鉤新月掛在西方,乃是戌之上刻,由出壇至此,不過半點多鐘,怎說再逾一刻,旭日便要東升,豈今夕亥子之交,日便出乎?抑或照於他國,而不在我中國乎?弟子不明其理,乞仙師有以教之。」
真君笑道:「師弟以為日朝出扶桑,浴於咸池,經於細柳,淪於蒙谷入於虞淵,是謂日已息轡,而停輪乎?抑如西人所言,地球轉動,而日球不動乎?殊不知天地造化之理,与日月星辰運行之妙,是一刻不能停的。地有一球,日月各自為一球,天地日月星辰,一氣流轉,此晝則彼夜,此夜則彼晝,陰陽乘除之理,玄玄妙妙,未易測度也。師弟不信,俟見了太陽帝君之後,爾可面求帝君,一睹日出之真相,方知吾師之言,為不謬也。」真君說畢,不覺已到宮門,二人下了鸞鶴,妙慧往上一看,見宮門上有五個大字,曰:『東極扶桑宮』,左右聯云:
出暘谷 浴咸池 拂扶桑 莫知所至
薄虞泉 入崦滋 經細柳 孰究其歸
妙慧看罷對聯,見值門者,都是赳赳武士把守,真君領著妙慧,上前敬禮畢,具述特來覲見太陽帝君原由,請乞轉奏云云。當時武士進內,少刻傳諭出來,令柳仙与妙慧進見,妙慧整束衣冠,跟隨真君進去。只見內中地面亦極其寬敞,兩廊房屋甚多,俱是金黃赤色華麗無比,隨看地面,与自己的衣服,也是一般金黃色,深為詫異。真君道:「此中證果之人,乃在世純正不屈,剛健不撓者,始能到此地位。以太陽帝君,純秉陽剛之德,故授職之人,亦如此也。彼婦女輩,乃秉陰柔之性焉能到此者哉。」言話間,已到二重大門,門上題額,曰:『都天旭日宮』,左右聯云:
光徹億萬山河 無幽不燭 普照大千世界 有象皆清
看罷又進,一連進了六七重,俱有額聯,不及細閱。到了第九重大院落,已是正殿,只見丹墀之下,左右站立條衛兩排,都是桓桓相貌,往上一看,見殿當中高懸三個大字,曰:『鬱儀殿』,左右聯云:
司陽德之大化 与天地以同功
◆日之動靜,此聯即其張本。◆剛正之士,定能与日色爭光。◆此段帝君自言功德在世,而人不知,冒起全篇。◆
妙慧隨真君至此,停步不敢上前,恭恭敬敬,聽侯傳召,忽聽殿上高宣道:「傳柳仙、妙慧進殿朝參。」真君聞傳,連忙上前,到了丹墀之下,口稱:『天尊在上,弟子張妙慧十八叩行參。』帝君道:「免禮,起來。侍駕仙童,左邊設席,兩廊奏樂,請元陽左坐,妙慧下邊側坐,吾帝上面陪之。」妙慧跪稟道:「天尊寶座在此,弟子焉敢妄坐。」帝君道:「此乃千古奇緣,但坐無妨。」妙慧又叩拜了一回,方敢坐下。帝君道:「吾帝『扶桑宮』中歷來遊生,未曾到過,爾妙慧到此,因何要件?對吾說來。」妙慧起立稟道:「近因 關聖帝奏明 聖母上皇,飭紹壇頒演《洞冥記》一書,要將天堂地獄真相一一傳出,勸化世人,今此書將告成;惟有天尊宮殿,未曾到過,故今夕奉敕前來望 天尊宥恕,並懇 天尊賜一論文以警末俗,實為萬幸。」帝君道:「既是為此而來,深契吾帝之心,爾好好靜坐,飲茶飲酒,待吾帝諭來。」
◆此段以陰晴溼乾,原出人民之苦樂,以啟其報德之心。◆此段自述其證果之由。◆此段言陰陽之剝復,与民物之息息相關。◆人無日月不能生活,各人當存敬畏之心。◆此段言敬日光,非在朝夕焚香頂禮,當存忠孝之心,養浩然之氣以感之。◆此段論旱魃瘟疫,為人惡氣相感而生。◆
【太陽帝君諭文】
扶桑大帝曰:『吾職司陽德,鎮位日宮,天地之運行,萬物之化育,皆歸吾之掌握,世人其知之否?爾世人生於兩大之間,位列三才,戴天履地,有土可耕,有水可飲,有五穀可食,有絲棉可衣,然而生此萬物,為爾等衣食者,其誰之力,爾知之乎?若以為天之力,天固只能覆幬也;若以為地之力,地亦只能持載也。若以為星月之力,星月之光最微且弱也。然何爾世人知天之宜敬,地之宜畏,星月之宜頂禮,而於日光漠不關心,肆行褻瀆,果何為焉?(當頭一喝,誰敢應者) 吾帝代爾世人思之,殆相忘吾帝之功德矣!曷思夫夏秋之際,霪雨連綿,陰氣蟠空,遮天蔽日,或五日或十日,或數十日,爾世人知苦否?又或嚴冬沍寒朔風凜烈,連旬雨雪,不睹陽光,道路泥濘,行旅裹足,爾世人又知苦否?當斯境也工作輟業,事務廢弛,霉者求燥,溼者求乾,世人欲睹天日,有如飢渴,有如望歲。忽焉晴聞開霽,烈日當空,爾世人其快慰乎?吾知其歡樂之無盡也。奈何知、知樂,而不知報德哉!
夫吾也職司大化,下土是冒,照耀十方,萬國九洲,無處不到鴻濛初闢,即有日也。逮至唐堯之世,十日為災焦禾殺稼,大地如焚,吾佐帝除妖,射落九日,又為之殲封豨,滅修蛇,備除諸害,民始安居。後以功績感召天人,得金母之靈丹,追嫦娥於月窟,身為日宮天子,此皆吾帝之往蹟,非虛言也。
自吾司帝職以來,而陰陽之晷,刻無差也,而萬彙之孳生不息也,豈非吾帝之功哉。試觀地雷始動,一陽初復,萬物蠢蠢,而植者萌,潛者動,蟄者起,生者娠,禽則尾,獸則交,皆感吾太陽之一氣也。及至夏至節後,地球轉背,日光斜射一陰又生,於是動植飛潛,皆感純陰之氣,而榮者凋,飛者潛動者伏矣。由是言之,日之運行大化,其功豈能殫述乎?且民之生也,無水火不生活,太陰為水之精太陽為火之精,世人日用飲食,固一刻不可離太陽也。而爾世人,自謂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乃天地伺然之寶,故不必敬畏也,抑何謬哉?
夫日月光華本天地之精英,亦人間之浩氣。孟子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吾帝欲爾世人之敬吾,不望爾朝夕頂禮,而望爾各存其心,各養其氣,故正氣立乎綱維,而旭日逾煥矣。忠孝滿於寰區,而皎日重光矣。所以盛明之世,慶雲舒彩景,星現萃者,善氣之所感召也。
末劫之年,彗星指日,白霞沖天,日蝕無光,日慘無色者,戾氣之所蟠結也。世人不知此理,謂天變為無足輕重,且種種而褻瀆之,是故對日唾溺,向日裸露,指日詛咒,白日宣淫,或以穢物曬於赤日之下,或以穢水潑於日光之中,造惡多端孽已深矣!況今日者五倫不敦,八德盡棄,平權是尚,自由為高,攘利爭權,而生靈流血,槍林彈雨,而骸骨堆山,致使殺氣、惡氣,遍彌宇宙。怒氣戾氣,上觸穹蒼,吾帝處此,不得不感而勿旱,散而為瘟,民弗聊生,誰職其咎?其必曰:「陽光猛烈之為災也,天心胡不仁哉。」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自今以往,願爾世人,各改前愆,無自取戾,同遊於堯天舜日,光天化日不難矣!吾帝拭目望之。』
扶桑大帝將文諭畢,錄成一稿,命侍駕仙官交付妙慧,說道:「吾帝此文,雖然淺俗,然反覆叮嚀,再三誥誡,所以警世者深矣。(世人讀大帝此文,當銘心刻骨斯不負也)爾張生無妨將稿攜回,刊入記中,亦當今人之藥石也。好好記下。」妙慧道:「弟子謹遵聖命,不敢有違,但弟子竊有請者,今夕得造訪寶宮,也是千古奇遇。擬懇帝君賞准弟子,去看看太陽金烏真形實相,也不辜負弟子遊歷一番,未識帝君允准否?」大帝道:「爾既有心,焉有不允。煩元陽領爾一覽就是了。」真君道:「既蒙帝君允准,卑職即領妙慧展覽一番,就便与帝君告辭了。」妙慧聞說,即上前九叩稟辭,真君引著妙慧,由左廂而出,到了後層,只見正東方矗立一峰,高山上建立八角金亭一所,亭中設一寶座,光明透亮,四面空洞,可望八方,(中有妙理) 妙慧不識,問之真君?真君曰:「此扶桑大帝清晨所登之寶座也。」
又由山後一望,見有大樹數十萬珠,粗若車輪,高逾千仞,連理交柯,互相合抱,問之真君。真君道:「此即扶桑也。」方顧盼間,忽聞喔喔之聲,儼若洪鐘,震動天地。(碧樹一聲天地曉) 妙慧尋聲望去,見扶桑枝上一隻大雄雞,高約丈餘,健羽三趾,深紅赤色,赳赳然棲於神木之間,又問真君。真君道:「此即世傳日中之金烏也。」語未已果見一輪紅日,若圓球然,大約數畝,一湧而上,旋又落下,妙慧俯視下方,此輪紅日似在大海之中,吞波戲浪,忽升忽降,忽起忽落,如是者數次,末後一躍,躍起數十丈高,懸在半空,漸漸不動,只覺得萬道光射眼,不敢直視,妙慧看見這般妙景,驚喜若狂,問真君道:「此時不過三更天氣,恰在亥子之交這輪紅日,果爾東升。仙師之言,真不謬矣。領弟子回壇罷了。」真君道:「既願回壇,隨定吾來,於是二人出了『扶桑宮』,仍跨上鸞鶴,沿途觀玩景致,緩緩而行,不在話下。
卻說三丰大仙,与柳真君、妙慧分手後,即引定一,直上月輪天,謂定一道:「師弟你看前面是甚麼地方?」定一向前一望,只見四面空曠無垠,光明如晝,如入了琉璃世界一般。(妙境) 定一不知是何地面,問之祖師。祖師道:「爾不必問,走到前面,當自知之。」不數步,果見對面有一堵照壁,純用玉石、瑪瑙鑲成,晶瑩光亮高峻無比,走入里面,見一所大宮闕,如王者居,宮門上書:『廣寒宮』三個大字,定一才知道到了月宮門口,左右題有聯云:
萬古常明月 千秋不夜天
門外有女童四人把守,見三丰大仙至,皆相謂曰:「靈佑帝君引著遊生來也。」三丰大仙上前一步,拱手說道:「煩勞幾位仙姑,替我轉達皇君,就說三丰引導門下弟子,要來稟見菩薩。」內有一女童答道:「我等早已知之皇君已久侯矣。爾師徒在此少待,轉達就是。」說罷,一溜煙進內去了。少刻,那女童出來傳宣道:「皇君有命,請爾師徒進見。」三丰大仙聞傳,引起定一,跟隨女童,進了大門,連歷數重宮闕,崇閎華麗,自不必說,雖有匾聯,不及念誦,比到第七重門首,望入正殿,尤為揮喚都是琉璃為瓦,瑾瑜為垣,玳瑁為樑,水晶為柱,黃金佈地,白玉鋪階,真乃瓊樓玉宇,貝闕珠宮。(仙家富貴) 定一望之,不勝羨慕。又望見殿之當中,高懸一匾,署曰:『太陰內宮』,左右題四字聯云:
燮理陰德 坐鎮坤維
殿上設一寶座,上坐一位仙姑,年可二十餘,頭戴珠冠,身穿霞帔,姿容絕世,氣度端凝,左右侍女數十人,亦皆丰姿綽約,舉止大方,定一料上坐者,必是太陰皇君,不敢偷覬,屏息俛首,跟隨祖師步趨而入。直至丹墀之下,只聽得祖師俯伏稟道:「太陰素曜皇君在上,老道有禮。」皇君道:「起來,何必拘禮,一旁請坐。」定一亦上前十八叩行參,皇君道:「亦免禮了,起來一旁侍坐。」三丰大仙道:「今夕老道領小徒定一,特來拜謁,皇君,兼之觀覽月宮風景,並望 皇君賜一訓文以警末俗,伏冀 皇君賞准。」皇君道:「垂書濟世,深愜吾心,焉有不准之理。但今時勢,男子固道德淪亡,婦女尤墮落之甚。吾皇君亦是個坤流,不忍令同類裙釵,淪於陷溺,理應撰一文而訓迪之。左右侍女,快奉香茗与祖師、楊生解渴,待吾撰一文來。」只見侍女,取出文房四寶,呈於案上,皇君手不停揮,霎時間,撰出一篇文來,將稿交与三丰祖師,祖師讀其文其題目乃是:
【太陰皇君訓婦女從順文】
太陰皇君曰:『自來國家之敗亡,皆原陰陽失勢,陽剛不振,而陰柔用事,其害非淺也。(數語為千秋不刊之至論) 夫陰亦何能為害哉?蓋陰者先指婦女而言也,婦女之性,秉乎坤德貴守其貞,以順為正,治內而不治外,作事咸資夫男子,又何致亡國、敗家、喪身、失德也哉?(論婦德主順,不敔亡國敗家,為後文反照) 然吾觀建國興家之族,多肇於婦女,而敗國亡家之禍,亦復釀於婦女,其故何哉?豈婦女之智愚不一,而內助之賢能,分優劣也歟!自吾論之,皆由婦女不知旋順之義,而令陰陽倒置也。(病根在此)
吾皇君鎮位月宮,職司陰德,佐太陽而運行大化,剛柔相濟,水火相生,晝夜循環,仍借日光以為光,而盈虛圓缺,常守定期朏魄朒脁,不愆晷刻。何敢以陰先乎陽,以妻先於夫哉?(皇君自言守從順之義) 然虧食無常,側匿為凶爪牙示象者,又何故耶?則人間雜陰之氣,混亂迷蒙,上觸月府所以然也。(陰濁之氣,上觸於天,即呈凶象,天人善惡相感,如此其速,可畏也)
試觀三代之盛,皇后賢淑,星月流輝。夏、商、周之末,女妖亂國,星月無光,陰氣太甚,遮蔽太陽,而月是無光也。(引三代之事,證明尤徵的確) 然此為亂國者言也。敗家之婦亦何獨不然。牝雞司晨,河東獅吼,閫威肆虐婦人主事,遺譏書史者,比比皆是。而至於今,內則不修,閫範盡失,三從弗體,四德罔崇,醜態穢行,有更甚於書史所載者,抑又何歟?則由於今日之婦女,競尚開通,講平權,講自由,謂婦女可先乎男,婦可尊於夫,不遵父母之命,不重媒妁之言,於是行動自由,婚配自由,離異自由,一女數夫,恬不知恥。欲以地而邁天,以陰而加陽,自古及今,有此理乎?(今日婦女積習已深,罪無從贖,皇君為之鍼砭痛下,自然著手回春)
吾皇君高居月府,下瞰塵寰,第見層層陰氣,遮蔽太空,致令皎月無光,瑤宮失色,睹茲景象,能不傷心慘目,淚沾裙裌也乎?吾皇君處於今日,亦欲一挽東流,維持閫化而霄壤懸絕,未由与世人晤面,一摘其疵,茲何幸洱源紹壇,頒演《洞冥記》。楊生定一,遊覽天宮,至吾月府,懇求著文勸世,吾故將當今婦女之積弊,揭而出之,所望末世寢釵,痛改積習,則乾健坤順,夫唱婦隨,法天地之尊卑,滌塵寰之濁穢,庶幾乎日重光而月重輪,可以復唐虞之盛世矣,勉之,望之。』(述己作文本意,一片慈悲,幾行珠淚,世之婦女盍三思之)
三丰祖師將文讀畢,說道:「皇君婆心救世,於此文見之,洵為當今婦女痛下鍼砭矣。定一師弟,好將此稿攜回,付入《洞冥記》中,亦醫世之良藥也。」定一道:「弟子懍遵,曷敢有違?但弟子竊有請者,弟子入門時,見四面週圍,俱是宮殿,不知有若干間,望 皇君示知。」皇君道:「共有一千六百餘所。」定一道:「宮殿如此其多,內中風景,必然佳勝,倘到此不一遊覽,如入寶山,空手而回;寧不可惜!弟子懇乞 皇君,俾得大概一覽,未識 皇君允准否?」皇君道:「爾楊師弟到此,亦是千古奇緣,且為《洞冥記》搜奇攬勝,以傳於世,吾皇君無有不准,即煩張祖師同爾去遊,吾再派仙姑二人,上前領導,如有不明晰之處,即問二仙姑可也。」
張祖師道:「既蒙 皇君允諾,老道領起小徒,就此告辭了。」說畢,向皇君鞠躬稽首,定一亦九叩辭行,与二仙姑出宮來,定一向二仙姑行禮畢後,稟道:「弟子聞月宮中有一桂殿,殿中有桂樹一株,高逾千丈,葉密蔭濃,花香子實,樹下還有一蟾蜍,又名『玉兔』,其中景致定佳,請仙姑領弟子先去看看。」二仙姑道:「領爾就是。」乃轉向左邊,行不多遠,果有一所宮殿,門上書『桂殿』二字,門左右有聯云:
桂子月中落 天香雲外飄
入內連進三重,到一大院落中,果有一株大桂樹,枝葉亭亭如華蓋,濃濃蔭罩地,寬約十餘畝。定一道:「可惜此時是三春天氣,不曾開花,若到八月中秋,弟子來遊,定要折取一枝,攜回壇中,插入膽瓶,以供賞玩。」二仙姑道:「楊善君,便是八月來時,也折不得花。」定一道:「是甚麼原故呢?」二仙姑道:「此株桂花,已不開十八年矣。今年亦不能開,若問開時,還要再等六七年。你看那老幹之上,新茁的那些萌芽,須待他長成嫩枝,含苞結蕊,方能盛開,供人折取。況折取之人,都是有德行有修積,有才學之文人學士,三年准他們折取一回。楊善士雖有折桂之福分,然時機未至,何能攀折下來?爾欲折時,再侯數年可也。」定一聞言,點頭稱是。
◆二仙姑答定一之語,隱露天機。◆將月宮勝跡,紀錄出來,尤為生色。◆
又問:「月中桂樹,僅此一株嗎?」二仙姑道:「殿之周圍四面,還有千株、萬株,凡各宮殿,俱是桂木修成的。」二仙姑一面說,一面將定一師徒引入,忽望見桂樹本身,麤大約數百圍,高不可仰,樹下有一獸,似犬非犬,似牛非牛,其毛雪白,蹲伏不動,定一不知其名,問二仙姑。二仙姑答道:「此即蟾蜍、玉兔也。為陰精之宗,即吾皇君奔入月宮時,吐出雲母外衣所化也。」(說出蟾蜍歷史)
定一道:「此兔即長住此樹下否?」二仙姑道:「也有他的住處,你看對面那所小小宮殿,即是也。」定一舉首一望,果見上題『蟾宮』二字,二仙姑又將定一引至里邊;不數步,見當中有一宮殿,門上標題曰:『嫦娥擣藥室』,其左邊有廂房一間,門上署曰:『吳剛臥處』,右邊築一高臺,其臺階約有數百級,上書三個大字,曰:『伐桂臺』。二仙姑道:「此為攀躋上樹之址,每年有吳剛大仙,上去伐去老幹,畜養新枝,兼在此看守桂花,不准有文無行之士,亂折一枝,此所以建此臺也。」
言畢,又將定一引至叢桂深處,中有一峰小山,上建一所宮殿,極其壯觀,張祖師指謂定一道:「此 老母行宮也,我師徒既已到此,今夕 老母雖不在內,也要上去朝拜一番,以表成敬。」定一依言,跟隨祖師拾級而上,到了宮門口,只見門上立一直匾,題曰:『無極老母聖聖天尊行宮』十個大字,金光射目。入了門,連歷數重,直達丹墀之下,向著寶座九叩行參,參畢,踅轉出來,二仙姑還在門外等侯。下了山,又將師徒二人引至一處,有一宮殿,門上題曰:『育英宮』三個大字。二仙姑道:「宮內盡是青年讀書士子,無妨進去一觀。」說畢,二仙姑上前,定一後隨,只見兩廊房舍比櫛,如人間書院學堂一般,都是些年幼孩童,在窗下佔畢咿唔,盡讀的是經史,定一聞二仙姑道:「怎麼這班蒙童,不讀初等教科,專讀經史,是何故?」
二仙姑道:「讀書所以致用,文章經濟,都出《六經》,治亂興衰,政治得失,具詳諸史。這斑學生下世,即是國家棟樑之材,若讀那些教科書,漫道初級,就是高級,也是無濟於事的。楊善君明否?」定一聽了這段議論,心中了解,答道:「弟子明瞭矣。但不知內中學生,共有若干?」二仙姑道:「約有五千餘名,將來世道清平,人才輩出,即此班學生也。」定一又問:「內中教授先生,是何等人?」二仙姑道:「乃歷代名儒也。」定一道:「既是歷代名儒,弟子想進去,与他們接洽接洽,未知可否?」二仙姑道:「可以不必,此時他們正在課讀講書,也不會客,不如出去,再遊覽別處罷了。」於是出來,轉彎折角,又到一所宮殿門口,只見上署:『貞淑宮』三字,對面亦有一宮殿,門上題曰:「節孝宮」,兩宮對峙,修得輝煌壯觀。定一見旁舍華美,心中羨慕,想進兩宮內遊玩一番。二仙姑道:「此兩宮內,不可輕入,只能在外面,看個大概罷了。」定一道:「如何這般嚴禁。」二仙姑道:「善君有所不知,這貞淑宮中女仙,乃在生以禮防閑,恪遵內則,守身如玉,清白無瑕,故曰:『貞』,貞淑兼全,故歿後方能證果此宮,良不易也。至今孝節宮內之女仙,更為難得,因她在生早失所天,青年守節,矢片不二,至死靡他。上事翁姑,下撫子女,冰霜勵節,柏舟為盟,貞操烈性,處常不改,處變不渝,乃為節孝,壽終之日,上升此宮,蓋天曹最重守貞全節之婦,老母上帝,以特別之典優待之,故此二宮中,未許閒人輕出入也。」
定一聽了,心中凜凜,方才卻步而退,二仙姑依然引導前行,又見一宮殿,定一仰視門上題額,乃是『文德宮』三個大字。問道:「內中又是甚麼人物?」二仙姑道:「乃古今之才女博覽經史,文字清通,著作宏富,如曹大家、謝道韞、鄧太后、長孫皇后之類,因她根器不凡,聰明特具,為閨女時,除務女工,習鍼黹之外,而又勤苦誦讀,學問優長,乃女格之最高者;身歿證果之日,即以此宮居之。仍令教授女生徒,稱為女史,或稱女學士,女校書,等等不一。善君可願進宮,與各才女一拜識否?」定一道:「弟子才疏學淺,譾陋無文,倘若進去,被那些才女問難,茫無以對,則鬚眉男子,寧不貽笑裙釵?還是不進去罷了。」二仙姑道:「既然不進去,吾再領爾別處一觀。」行不數步,又見兩所宮殿,結為芳鄰,定一將左邊大門一看,署曰:『順正宮』,又看右邊,題曰:『慈惠宮』。定一道:「據匾額看來,亦是婦女有德者所居之宮,究竟其中有分別乎?乞仙姑指明。」
◆育英官中,兒童不讀教科,而讀經史,是經史尚不廢於天上也。◆貞淑、節孝二宮,婦女生為人敬,歿為神欽,逍遙天壤,又何樂不為呢?◆(所天:稱國君、父親或丈夫為所天。)◆古今才女,居之以月宮,恰當之極。◆(譾音剪,淺薄也。)◆人有一善堪矜,一節特長,天即量其輕重,大小位置以酬報之。皇天不負人,而人偏負天,良可怪也。◆藥石之言以醫世人,未知世人就醫否?◆
二仙姑道:「焉得無分別?這順正宮內之女仙,乃在生夫或貧賤,不生尤怨。天或貌陋,或帶惡疾,不敢憎嫌;夫或凶暴,動遭撻楚,惟有順受,不萌異心;如老來之妻,能安義命;梁鴻之妻,克守困窮;蔡人之妻,天有惡疾,而不他;黎莊天人,失愛於夫,而不他去。世間婦女,能如此者,身歿之後即可證位此宮。至『慈惠宮』中之女仙,乃因他在生慈悲好善,時行方便,廣積陰功或拜佛唸經,或持齋戒殺,或買物放生,或博施濟眾,凡屬慈善事業,見即勇為,壽終之日,亦即上升此宮。此兩宮女仙修因之分別也。」
定一聞之,心下頓悟,乃問二仙姑道:「此外可有宮殿否?」二仙姑道:「宮殿甚多,即數十宵,亦難遊罄,吾姑舉最近數宮,看善君遊不遊。一為『織錦宮』,一為『霓裳宮』,一為『仙禮院』,一為『清涼院』,頗有佳趣,未知善君有意否?」定一道:「弟子為觀月宮風景而來既有佳勝,豈肯當面錯過?即煩二位仙姑,再領弟子遊覽一番。」二仙姑道:「既是有心,隨定我來。」只見二仙姑踅轉向右而行,定一師徒跟隨其後,霎時即到,見一宮殿,門上果署:『織錦宮』三字,二仙姑道:「內中情形,無妨進去一覽。」說畢,入門進了第一層,兩廂房屋甚多,極其新潔,俱是机旁,只見許多年少嫦娥,認真織紡,目不旁睨,其機杼与人間不同,其織法亦甚靈妙,似用力少而成功速者,織出之料,非紈非縑,亦非凡錦,一剎那間,紛呈五色,花樣鮮明,光彩奪目,真是美錦。至紡絲之女仙,乃坐在機架之上,不用手工,以足蹬之,其車轆轤而轉,真真巧妙,定一看得呆了。
二仙姑道:「善君轉來,可再進內層看個明白。」定一掉頭,跟隨進去,連歷數重,俱是如此,定一問道:「天宮織錦之巧,遠勝凡塵,是何神仙,傳此妙術?」二仙姑道:「天孫也。」問:「天孫何人?」曰:「帝女也。」又問:「織錦女仙,共若干人?」仙姑道:「約有五千餘人。」又問:「每歲成錦若干疋?」仙姑道:「每歲每人貢錦千疋,每可得五百萬餘疋,以供各神仙之用。」又問:「宮中女仙,因何功善至此?」二仙姑道:「与織女宮中女仙因果相同,亦不外勤儉有德之婦女也。此宮已看明瞭,吾再領爾至『霓裳宮』。」
四人同出宮來,甫出門,耳中隱隱聽見絲竹管籥之音。二仙姑道:「此即霓裳宮內傳出之聲也。」不數步,即抵其門,門上果有匾額,曰:『霓裳宮』。定一探頭望入,見內中宮殿,亦新絜華麗,乃稟祖師道:「弟子想進去看看戲劇,与人間如何?未識祖師允准否?」祖師道:「不可,不可,此霓裳宮所演習之女樂,乃以備東王公,西王母,大宴群仙,侑酒之用,凡人豈可參觀。(霓裳女樂其用之重要如此) 至唐時術士葉法善,於八月中秋夕,攝明皇之魂,上遊月宮,始得聆霓裳羽衣之曲,遂傳梨園之宗派,繼述優孟之衣冠,傳至唐莊宗,酷好於此,日与優伶郭從謙所弒。夫以天子之尊,日理萬機之不暇,而乃耽此俳優之樂,其國亡身死也固宜。(天子好樂,國亡身死,其不与民同樂可知) 降至於今,已失霓裳本真。
不演忠孝節義之傳奇,以作高臺勸化,而乃假託佳人才子,竊玉偷香,偏為艷曲淫詞,科諢謔浪,使聞者心醉,見者情迷,敗俗傷風,莫此為甚。故吾為梨園子弟,自以為逢場作戲,無關得失。而不知生造惡孽,死墮泥犁,而不醒悟,良可慨也!司風化之責者,凡此不正之劇,理宜取締而禁絕之,斯為善也。師弟之好觀劇,亦同世俗之見嗎?」
定一得了這番教訓,心中悅服。說道:「弟子不願觀矣,請二仙姑領弟子到「仙禮院」,「清涼院」一遊,何如?」祖師道:「仙禮院乃各仙習禮之所,有女宗師氏教之,可以不觀。其『清涼院』乃係嫦娥与各女仙,宴會鞦韆之場,無關勸懲,更不必觀也。吾師徒回壇罷了。」於是辭謝二仙姑,出了月宮,跨上鸞鶴,逕到南天門,只見真君与妙慧,早已坐在玉石階上等侯,彼此會晤,各述所見,一路嘻嘻笑笑,到了壇中,二仙与大帝各自回宮,張、楊二生,亦各醒來,又商量明夕之事,未卜又遊何宮。且看下回分解。
【總評】
◎日月二宮,古往今來,未有人遊至其中者,而張、柳二仙,獨領妙慧、定一二子神遊其間,且請天子、皇君,著文訓世,誠千古未有之奇。較唐葉道士,以方術導明皇遊月宮,偷傳霓裳曲本於世猶高一等。
◎日月之光華虧蝕,因世人善惡之氣,相感而成,其理易明,而人不覺。今得天子、皇君,現身說法,著為諭文,世人其仰體之,斯不負也。
(下轉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