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迦牟尼佛傳》卷三
廿一 【成就無上正覺的佛陀】
降伏惡魔以後的太子,志願更加堅固,心中更加平靜,深入在三昧的禪定境界中,已經到達無念無想的領域,可以說光天犯日的覺悟世界,就將現在眼前。
在這個時侯,太子已經能夠知道久遠以來的自己,生在些甚麼地方,叫過甚麼名字,作過些甚麼事情。百十萬年,生死往來的歷史,一切都能清楚瞭然。他覺悟到自己以及一切眾生,無量阿僧祇劫以來,輪轉在生死界中,有時作人的父母,有時作人的兒女,有時作人的老師,有時作人的弟子,都是有著因緣牽連的關係。可是,被現實所迷惑的人,卻不知道別人都曾作過我們的眷屬,終日給名利愛慾所囚,一點都不顧念他人。太子在這一切冤親平等的真理上生起大悲的心腸,不覺雙目滔滔地流下淚來。
太子此刻對一切森羅萬象,心理漸漸的明白,對一切事理已有正確的瞭解。他更感到「生」和「死」本來是不二的,沒有執著的必要,太子的心,生命,此刻已覺得明顯的擴大,可以說,已經和宇宙同化了。
相反的,太子現在覺得煩惱是不可思議的東西,為甚麼會有煩惱?這原因明明的,一切眾生和諸法都是由於因緣而生,現在佛陀終於從千辛萬苦中,證得這甚深微妙的真理。其宇宙人生真理是十二緣起:
【十二因緣】
『無明』==無明為過去煩惱的總稱,它的體是痴,以迷闇為性,由此無明妄動,眾生輪轉世間,故為生死之本。
『行』==無明緣行、行是造作為義,即依過去的無明煩惱,發動身語意的三業,而造成罪福,不動諸業,名之曰行。〈以上過去二因〉
『識』==行緣識、識為初入胎識,即由過去惑業動力,使感異熟報體的阿賴耶識,遇緣托胎,以完成現實之生命體。
。『名色』識緣名色、名色為胎相之完成,名是精神,色是物質,即組織有情的要素,胎相初成,六處未圓,故名色。
『六入』==名色緣六入、六入為六根完具位,示名髮毛爪齒位,謂於胎中,由名色漸次增廣,因此諸根具足,故名六入。
『觸』==六入緣觸、觸是覺觸,為認識之開始,謂出胎後与境相觸,生起認識,然因未能識別境界苦樂,故名為觸。
『受』==觸緣受、受為領納,即情緒作用,謂於觸對境界時,而於違順中庸境上,生起苦樂愛捨之感覺,名為之受。 〈以上五種:為現在五果〉
『愛』==受緣愛、愛以染著為義,由受而來,即於相續之三有自體所取。之三有境界,於樂愛合,於苦愛離,名愛。
『取』==愛緣取、取是馳取追求,由愛而來,即由種種之執取,於是三業繁興,而集成未來身心之苦,因名為取。
『有』==取緣有、有是存在之義,謂由愛著馳取之不已,發為縱我役物之行,而構成潛在業力,感後有報,名有。〈以上為現在三因〉
〈以下為未來二果〉
『生』==有緣生、生是未來受生,即由能生身心之潛在業力,而於六趣及四生中受生,完成未來之新生命,名生。
『老死』==生緣老死、老死為身心演變的必然結果,未來之世,既然受生,則必有老病死憂悲苦惱等,而與之俱來。
佛陀證得這宇宙人生的真理後,又在菩提樹下靜思二十一日,圓融無礙的大方廣佛華嚴經
即說於此時,佛陀慎重其事的反覆吟味著他所覺悟的真理。思維著他所覺知的生死之源,最後他終於決定發出他正覺的宣言:
『流轉的相是生,無明的迷惑是生的根源,眾生如果想要不死,唯有不生,唯有斷除無明。
無明滅則行滅,行滅則識滅,識滅則名色滅,名色滅則六入滅,六入滅則觸滅,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死憂悲苦惱滅。
諸垢既凈,自心清凈而無礙的光明朗照,那就能建築真實的悟界,就能獲得不生不死的解脫自在。』
已經成就正覺的佛陀,從菩提樹下的金剛座上起萊,他認為一切眾生要解說這個世間上生
老病死的苦痛,唯有修學八種正道,瞭解這世間的實相是一「正見」,分別視察這實相是「正思維」,不敢妄語惡口兩舌是「正語」,不敢殺生偷盜邪行是「正業」,過著合理的經濟生活是「正命」,努力精勤的修學正道是「正精進」,正心誠意使精神集中的是「正念」,積聚思索修養的深行是「正定」,這是修學佛陀之法的人應修行的八種正道。
心理是坦坦白白的,行為是正正當當的,斷除「我」与「我所有」的執著,把從無明生出的薪火滅去,這才能進入真實的解脫,這才是究竟的第一義。
佛陀在正覺以後,就想起救度眾生的大事因緣,他想起這個問題,心中不覺為憐愍眾生而難過起來,佛陀心里想道:
「我視在已經遂了我久遠以來的志願,我已經成就佛陀的大法,但是,我現在不能去救濟眾生!因為我所證悟的真理,是与世人錯覺相違!我若用這究竟第一義的正道去向他們解說,必定遭到他們的譭謗和譏嘲。他們對無上至尊的佛陀,對清凈究竟的真理,若譭謗譏嘲,与我並沒有關係,但他們將來必定墮入惡道,遭受很大的不幸!你看,一切眾生都沉沒在貪瞋邪見的深淵中,他們怎麼了解這甚深微妙的解脫的真理呢?不如我還是涅槃免得眾生的譭謗而造罪吧!」
佛陀悲憫眾生的心中,雖然露出真摯懇切的關懷,但世界上若沒有佛陀的正覺真理之光照耀,這個世界將永遠黑暗下去。希望求解脫的人類,失去佛陀的法雨甘露,將永遠摸索不到自由解脫的門路,正在這個時侯,天空忽然現出一群天神,向佛陀敬禮道:
「至尊至貴的佛陀!我們是一群天神,我們在這里向你致最恭敬虔誠的禮拜,我們是來祝賀你獲得正覺的解脫。你在這個世間上,能走上不生不死的境界。實在是這個世間上所有眾生的幸福与光榮。你像一盞慧燈,黑暗的世間需要你的光明。你不要憂慮癡的人類譭謗你的正法而造罪,這是他們自作自受!你應該依照你的本懷,傳播你的福音,讓那些迷途的羔羊,早日能夠回頭,早日登上覺岸。希望你佛陀,伸出慈悲的手,垂無緣的大悲,永作這個世間上的救世主啊!」
佛陀聽了天上善神至誠勸請的言辭,心中非常歡喜,即刻離開伽耶山菩提樹下金剛座,懷著一顆救濟眾生的大悲心,預備向迦尸城的方向走去。
廿二 【初轉法輪教團成立】
佛陀蹋著慈悲的步伐,獨自向迦尸城而來,途中,忽然逢到一個名叫憂波迦的求道者,他見到佛陀威嚴相好,不知不覺生起恭敬的心,用很尊敬的禮節站在路旁,待佛陀經過他身邊的 時侯,跪下來問道:
「你是一位甚麼人?你怎麼長得有如此相好?世間上所有的人,心像猿猴一樣的狂亂,一刻都不能靜下來,終日被愛執所囚,一點自由都沒有。我很留神地專注你,看你流露出的慈容, 毫無俗氣和染著,看到你,我的一顆狂亂的心好像也都要靜下來。你的容顏,有如明月似的圓 滿,又像湛然不動的水面,我在你這有著稀世相好的人物之前,真禁不住流露出我的歡喜之情 你是以甚麼為宗?你的老師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我的名字叫優波迦,懇切地希望你告訴虛心 向你請問的優波迦!」
佛陀注意看了優波迦一會,慈和地對他說道:「優波迦!我的宗沒有甚麼師承,我也沒有什
麼同學朋友,我是自己覺悟來的妙法。別人所沒有得到的我已經得到,別人所沒有覺悟的我已經覺悟。這個世間上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知道的,而我現在已能完全知道,這就是我所證悟的正覺。
煩惱是可怕的怨敵,要降伏這個怨敵,一定要有智慧的寶劍,這是我獲證的最勝慧。我現在向迦尸城的方向走去,擊著正覺和智慧的甘露法鼓,要喚醒沉睡在世間的迷人。 優波迦!我沒有驕傲的心,我不是名聞的奴隸,更不是一切利養的使役,我是專門流布正 法,救濟沉溺在苦海中的眾生。過去我就有作一個船師在苦海中渡人的誓願,現在我已具備渡 人的條件,我應該去實踐我的誓願,讓一切有善根以及与我佛陀有緣的人,都能得度。
儲貯無量的財寶,獨自耽於那榮華之中,決不是一個義士所應為,要將自己所有的財寶,兼利天下,才名為大丈夫。自己已經得到好處,而忘記別人,這豈能稱為一個善良的人?要離 開貪圖利樂的觀念,拯救在眾苦沉溺的眾生,這才能被稱為是一個勇者。我現在是一個大醫王, 我可以治療眾生的種種大病,我現在已經是一個明白現在過去及未來的大覺者,我可以導引迷 途的人走上合理的正覺之路。
優波迦!你不要以為我說的話時沒有向你謙虛客氣,要知道謙虛客氣也含有虛偽欺騙的成
份。我向你說的,都是真實的話,我是有一句說一句。
燈,不是因為有黑暗而才亮的,驅除黑暗乃是燈自然的性質,我已經是成就佛陀大道的人,我對這個世間,本一無所求,我所以燃起正覺智慧的光明,乃是順乎自然而來破除眾生愚癡的黑暗。鑽木就能得火,空氣流通就成為風,鑿地必定得水,這都是自然的道理。優波迦,我現在是人間的佛陀,我此刻要往鹿野苑去說我第一次的佛法。」
優波迦靜靜聽完佛陀的話,連聲讚歎,約定將來必定做佛陀的弟子,說後就分道而去。佛陀繼續向前走,漸次到達鹿野苑。
這里的土地,是介在恒河与波羅奈河兩大河流之間,樹林繁茂,鳥獸溫馴,是一個靜寂幽雅的境地。在這個地方,也有一個苦行林,鹿野苑就在這個苦行林中,現在日以繼夜在這里修習著苦行的是過去侍奉佛陀的憍陳如等五人。
還沒有到達鹿野苑的時侯,憍陳如等已經從遠遠地眺望到佛陀的聖顏。「你們看,那不是悉達多太子來了嗎?」正在要想坐禪的憍陳如告訴阿捨婆誓等四人。
「不理睬他,他是一個捨棄尊貴的苦行,耽於世樂中的墮落者,他來時,我們決定不要向他表示敬意。」
「大概他現在已悔過也不一定,如果他沒有懺悔的意思而來這里,那有這麼厚的面皮。一定是他一個人嫌太寂寞的關係,所以才來找我們做伴,不要招呼他,把他當一般來拜訪我們的客人一樣看待,我們決定不要起座向他慰問長途的辛勞。」
這五個人,共同立下約言,緊閉著雙目,像是一心在用功修行。
可是,當佛陀漸漸走近時,他們都忘記了剛才的約束,心想不看佛陀但又自然地睜眼看他。他們這一看,心里不覺也驚疑起來,僅僅分別一個月,太子的面容怎麼變成那樣的威嚴圓滿呢?他們不由自主地請佛陀上座,五個人都在下面叩頭。
「你們看見我來時不是約定不迎接我的嗎?怎麼硯在又要站起來呢?」佛陀向五個人這樣一問,好似一面光明的鏡子,照徹五個人的心,五個人都驚怕慚愧起來。
「悉達多!我們不敢這樣想,你疲倦了吧!」五個人都懇切地跪在地下慰問。
「你們不要再喊我悉達多,那是我在俗的名字;我現在已經成為佛陀,我是宇宙的光明,我是苦海中的舟航,我已經是一切眾生的父母。」
「你什麼時侯成就佛陀的大行呢?你修學苦行都沒有成佛陀;怎麼棄捨苦行反而能成為佛陀?」憍陳如向佛陀這樣問道。
「憍陳如!像你五人現在執於一邊的修行,是永遠不會獲得正覺的。把肉體受苦,反而使心惱亂,把身心享樂,又容易耽於愛著。偏於苦或樂的修行,都不能誠就根本的大道。這個問題,在我當初離開王宮的時侯,就已經知道。我所以和你們同在一起修學六年苦行,這自有我的苦心。捨棄苦樂,才能得到中道。
你們如果要走進正覺之門,必須要以正見(正確的見解) 、正思(純真的思想)、正語(淨善的語言)、正業(正當的工作)、正命(合理的經濟) 、正精進(積極的精神)、正念(真理的信仰)、正定(禪定的生活) 等八種正道去修學,才能解脫無明集聚的煩惱眾苦,獲得清凈寂滅的境界!
憍陳如等五人,聽到佛陀說出這通達究竟真理的修行方法,心裡像是光明起來,他們既佩服又歡喜。佛陀知道他們能夠接受真理,再繼續說道:
「憍陳如!你們知道為什麼要修正道嗎?因為我們要離苦。你知道在這個世間上到處都充滿痛苦,自然界有加害給我們的風災、水災、震災,社會上有種種不如意和求不得的事困擾令我們不安,身心上有老病死的侵襲,你看,世間上那一個地方沒有給苦充滿了呢?
你們應該知道,這些『苦』,都是以『我』為本的,因為眾生執著有我,由我而有貪瞋癡,這就是『集』。要想除掉這些苦,必須修『道』,修了道,才能進入寂『滅』的領域!」
這五個人,聽到佛陀的法語,覺得過去從來沒有聽過的,現在他們深深地佩服佛陀確實是真理的權威。
佛陀又繼續說道:「憍陳如!你們現在再聽我說:『此是苦,逼迫性;此是集,招感性;此是滅,可證性;此是道,可修性』;所以你們要記好:『此是苦,應當知;此是集,應當斷;此是滅,應當證;此是道,應當修』;因為:『此是苦,我已知,不復更知;此是集,我已斷,不復更斷;此是滅,我已證,不復更證;此是道,我已修,不復更修』。這個苦、集、滅、道,名為四聖諦,不能究竟了知這四聖諦,就不能解脫。你們懂得我說的法嗎?」
憍陳如等五人畏懼而又誠懇地回答道:「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你是成就三覺圓滿,萬德俱備的佛陀。佛陀!我們聽得懂你說的真理。」
佛陀對憍陳如等五人說的四聖諦法門,把它演繹開來就是佛教,現在為了便於了解大概的輪廓,列表如下:
佛陀降世,為的是救度眾生的一大事因緣,所以他並不以自己的生命達到了圓滿後而停止他的活動,他雖然是自己已經離開痛苦,但他把眾生的痛苦看著和自己的一樣。他見到憍陳如等五人能信解他從大智覺海中所流露出的真理,這五人依著佛陀的教示,跟著就得聖果獲得解脫。
佛陀想再試試這五人,看他們對於自己說的真理是否真正了解:
「憍陳如!你們說,色受想行識的五蘊,是常的呢?抑或是無常的呢?是苦的呢?抑或是不苦的呢?抑或是不空的呢?是無我的呢?抑或是有我的呢?」
「佛陀!色受想行識是無常的、苦的、空的、無我的。我們現時已經完全清清楚楚,我們都願皈依你佛陀,做偉大覺者的佛陀的弟子。
「好!你們現在都能解脫,從此再不會生出眾苦,你們就做我的弟子為比丘僧吧,我和你們將是世間上的第一福田,現在佛(釋尊)法(四聖諦)僧(五比丘)都已具備,這名之為三寶。這三寶的佛寶、法寶、僧寶、合作起來,佛陀的教化就可以廣布天下,就可以指導接引一切眾生都進入光明的大道,獲得究竟圓滿的解脫。」
憍陳如、阿捨婆誓、摩訶跋提、摩男俱利、十力迦葉等五位比丘僧,聽了佛陀的法語,歡喜踴躍,信受奉行,從此隨侍佛陀,做著自利利人的工作。
廿三 【最初的居士和信女】
自從憍陳如等五人皈依佛陀以後,佛陀就常帶著他們行化在縛囉迦河的沿岸,那里的一切,都是很適宜佛化的地方,佛陀對這個地方非常中意,因此就暫時住下來。
有一天早晨,黎明的曙光正向著大地展開的時侯,佛陀在河畔用水洗面,洗後在河川岸上散步。
正在這個時侯,縛囉迦河的對岸,好像有一個發狂的青年,見到佛陀,突然大聲狂呼地脫去鞋子,從淺水的河中奔向佛陀而來,口里還不斷叫道:「我苦啊!我苦啊!」的叫聲。
這一位青年,從河水里走上來,佛陀用慈憫的眼光看著他,他也懷疑地看看佛陀。佛陀的相好威嚴,終於警覺了這位青年。他心里想,近來常聽人說,這里住有一位大徹大悟的佛陀,可能應該就是他。青年即刻恭敬記跪在佛陀面前說道:
「你是不是大慈大悲的佛陀?請你慈悲地救救我,我是迦尸城的耶舍,我給生活困惑得實在不安。旭日高昇的白天,聲色財利,困擾得我沒有休息的時侯;華燈初上的黃昏,舞姬們又集合起來舉行豪華的宴會。當初,我也為此陶醉迷戀過一時,但日子久了,我真尋找不出這其中的樂趣。
昨夜,當宴會席終的時侯,我拖著疲乏的身體,頹靡地園室就寢,正在昏沉朦朧的當兒,我做了一個恐怖的惡夢,再也不能入眠。我就從床上起來,走出寢室,忽然看到我私愛的舞女同一個音樂家正在戲弄,我當時再也無法忍耐,瞋恚的怒火在我胸中燃燒起來。我的神經也就錯亂了。因此發狂地在午夜離開家庭,我一路盲目狂奔,像有甚麼力量似的,使我在黎明時分走到縛囉迦河這里來。我看你大概就是人稱做大覺者的佛陀,請你救救我,我的心中實在苦悶得很啊!」
「青年的善男子!我正是你所知道的佛陀。你不要煩惱不安,你見到我自會安穩自在。你現在可以把心安靜下來想想,世間上有永久不散的筵席嗎?人生那里能永遠親密的住在一起?你不要悲傷,這本是一個虛偽的世界,這個世界上一切都是無常的,我們自己的身體尚且不能依賴,那里能要別人都屬於我們自己?你得度的機緣已到,你就把一切放下罷!」
耶舍聽到佛陀的法音,像甘露似的滋潤著他被怒火燒著的心靈,他再看看佛陀慈祥的相好,他感動得流下淚來,他跪在地上痛切陳情,要求佛陀准許他出家。佛陀又用慈悲的眼光看看耶舍說道:
「耶舍!你現在可以立刻回家去,你的雙親這時侯都在焦急的掛念著你,出家並非離開家庭才叫出家。身上雖然穿上出家的衣服,而心卻戀著世間的俗情;人雖居住在深山叢林中,而時時不忘懷一般的名利,這怎麼能謂之出家?如果身上雖然裝飾著華美的瓔珞,而心卻光明清凈,降服煩惱的怨敵,對人沒有怨親的分別,更要能以真理教化人間,這才名之為真正的出家,你要出甚麼家呢?
「佛陀!你開示出家的意義,我全能了解,也能接受。我請求佛陀,慈悲允許我出煩惱的家,做一個真理的傳播者,做你偉大佛陀的一名弟子。」
佛陀當即允許耶舍的請求,佛陀的弟子從此日日增多。
現在再說耶舍的父親俱梨迦長者,翌日早晨起來,聽到家人報告,說耶舍夜半無故出走,下落不明,他一聽以後非常驚慌!當即下令家人四面八方出外尋找,自己也親往各地訪查,就是這樣,他訪查到縛囉迦河而來。
俱梨迦長者渡過了河川,走向佛陀的住處而來,佛陀先命耶舍避開,然後自己出來相見。俱梨迦長者問道:「你是不是做沙門的?怎麼我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具有威儀相好的沙門呢?你看到我的一個名叫耶舍的孩子嗎?」
「請你坐下吧!你的孩子一定可以見到你的!」
「真的嗎?我看你像一位大人物似的,一定不會說謊!」俱梨迦長者在佛陀的對面坐下來。
佛陀把布施的功德,持戒的好處,說明人生是如何需要這些法寶,更說些人生種種的苦惱,富貴像水上泡沫,都是不可靠的道理。俱梨迦長者聽了佛陀的開示,很受感動,及至聽到他原來是迦毘羅國悉達多太子出家而成道的佛陀,不覺就跪在佛前頂禮起來,心里既感激又興奮,佛陀這時才叫耶舍出來謁見他的父親。
長者本懷疑耶舍或已自殺,但現在卻依然健在,而且亦已皈依佛陀,其歡喜非同小可,他很贊成耶舍的出家,他自己也願意皈依佛陀,做一個在家弟子,這是佛陀優婆塞弟子的第一人。
俱梨迦長者並懇請佛陀明天到他的家中受供,第二天佛陀帶領六名弟子應供後,耶舍慈母也皈依佛陀的座下,作為在家的信女,過著家庭佛化的生活,是為佛陀優婆夷弟子的第一人。
佛陀到處傳播菩提的種子,不知不覺都漸漸的發芽!耶舍的朋友約有五十人,受了佛陀慈悲与道德之感召,也都皈依佛陀作出家弟子。
佛陀把要教的都教給他們,有一日,佛陀對這五十多位弟子說道:
「你們依著我的教示奉行,一定能夠渡過生死的河流。若能行化各方,就可受世間上的供養。世間上有無數的眾生,迷在生死的岸頭,很須要救生的船師救濟。你們願意做一個船師嗎?
實在來說,一切眾生的痛苦,像給熾烈的大火燃燒著,要想消滅這個火,唯一的辦法除施以凈水以外更無別的辦法可想。你們不要長住在一處,你們應該到各處遍灑這甘露之水似的教法。
我現在也要和你們暫時告別,我要到伽耶山去,離那里不遠,有一位名叫優樓頻羅迦葉的苦行仙人,他的修行和名望很高;非常受世人尊敬,很多修道者,都認為在他的門下苦練修學而引以為榮,我想即刻先去濟度他來棄邪歸正!」
佛陀吩咐後,五十多名弟子,歡喜踴躍,依教奉行,因此就隨緣往各方出發,開始過他們自利利人的第一次佈教生活!
廿四 【三迦葉棄邪歸正】
佛陀現在是獨自一人,踏著莊嚴又穩重的步伐,漸漸地走上勝利的大道。佛陀走往伽耶山的途中,路過一座苦行林,他在樹下靜坐了一會,像等待著甚麼似的。那時有一個拿了很大包裹的女人,從佛陀的前面過去,佛陀並沒有注意分別。後來稍停不久,見到很多高大的漢子走來,他們見到佛陀,都異口同聲的問道:
「剛才你有見到一個拿著東西的女人從此經過嗎?」
「我沒有注意,你們找她做甚麼?」佛陀反問他們。
「我們這一行共有三十人,同住在離這里不遠的森林之中,我們二十九人都有妻子,只有一個人至今還是孤獨的沒有娶親。我們非常同情,因此昨天就為他尋來一個女人,那知這不是普通的女人,說來真不怕人見笑,原來她是一個賣婬的妓女。她在一夜之中,講些無恥的話,把我們三十個人都誘惑了。今天起來,看到我們的東西都給她拐逃走了。因此這時要追趕她,要把她找回來,你究竟有沒有見到她呢?」
「是這樣一回事嗎?我來問你們,你們自己的身體要緊呢?還是女人和東西要緊呢?」
這幾個人給佛陀這麼簡單的一問,放逸慣了的身心像返本歸源一樣,都被這一問而深切的感動,佛陀像是不可思議的權威,像是精神界的君王,每一個小的動作,每一句語言,都能深刻地印入人們的心坎上。
「自己的身體比甚麼都要緊。」這一群男人回答,像都清醒過來。
「那你們不要再去追趕那女人,你們來找自己的心才是要緊的大事。」
「有甚麼辦法找心呢?」
佛陀又為他們說四聖諦的苦集滅道,他們都皈依佛陀作弟子。佛陀和他們分別以後,有一天,又到了他曾經修道過的伽耶山尼連禪河邊的時侯,已經是日落黃昏了。
佛陀過去在這里默默的隱居著修行,他知道這里的環境,當他到達時就去往訪住在這兒的一位拜火教的首領優樓頻羅迦葉,他有弟子五百人,國王大臣對他都很尊敬。他聽到佛陀光臨,就很客氣的出迎,佛陀也向他合掌招呼。佛陀說道:
「我是從波羅奈國而來,現在我想到摩竭陀國去,今天晚了,我想在你這里借住一宿!」
優樓頻羅迦葉回答佛陀道:「我看你的樣子,也像是一位不平凡的修道者,你要在敝地借住一宿,這本沒有甚麼關係。不過,我這里住的地方,有是有的,但因.那間房子中既放著我很多拜火的道具,而且又有一條很大的毒龍。住進那間房子,簡直是和生命開玩笑。在我是沒有甚麼關係,為了你的安全,我的老實的回絕你好。」
佛陀聽後,微笑著說道:「有毒龍嗎?那也沒有甚麼關係,請你無論如何借我一宿,天黑了,實在沒有地方可去!」
優樓頻羅迦葉指著一個洞窟似的石室,佛陀就安然的進去,優樓頻羅迦葉和他很多的弟子都以為佛陀自尋死路,真是一個傻瓜,更有些弟子說這是應該的,大家都預料佛陀馬上就會奔逃出來。
佛陀是人間的覺者,他的一切並不神奇怪異的与世間不同,他只是泰然的安坐在石室之中。因佛陀是解脫的超人,他知道毒龍對他不會有害意,後來,毒龍果真昂首吐舌,捲曲來回的游著,但對寂然不動的佛陀,絲毫沒有惡意。
第二天,很平常地從石室中安然出來,口里還說著:「心若清凈的話,一定不為別人所害。」聽到此話的人,還見到佛陀的後面放光。
優樓頻羅迦葉心中思維著:「這決不是一位普通的人,他一定是一位超凡的聖者,難道他是為了征服我而來的嗎?」他心下這麼一想,不覺慌亂起來。
佛陀很有禮貌地問優樓頻羅迦葉道:「可以暫時讓我在這里修行嗎?」優樓頻羅迦葉聽了並未深疑,他此刻又以為佛陀很尊敬他。
佛陀住下來以後,適巧當時有一個地方舉行很盛大的祭典,聚集成千成萬的人,被請為主祭的優樓頻羅迦葉,心中很怕人們見到佛陀,因為他知道佛陀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能攝服別人。佛陀早知道他的心,所以到這一天,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沒有人見到佛陀,後來惹起優樓頻羅迦葉的怀疑,他就問佛陀昨天是到甚麼地方去了?
佛陀和顏悅色地看看他說道:「我知道你的心中希望我不要給人看到,所以我也就不給別人見到我。我老實對你講,你還沒有覺悟人生的真諦,你還充滿嫉妒的心。以你這麼一位有人格的人,還存有嫉妒的私念,從你修行的方法看來,這本不足為怪。你在拜火以前,如不斷有這個念頭,你永遠不能證得涅槃!」
佛陀這麼一說,優樓頻羅迦葉起初聽時大吃一驚,他想反問佛陀為什麼這樣說,但他知道這樣問他反顯得無智,他只得坦白承認地說道:
「對啦!我很慚愧,你說得一點不錯。我已經知道你已經是成就佛陀大行的聖人,我聽說你過去在這不遠的地方修行,可惜我沒有見過你。你比我還年青,但你的智慧、道德都比我佔優勢,但是,我又不願承認。現在我在真理前變成一個不忠實的人,我現在唯有誠懇地拜在你的座下,希望你收我做你的弟子,洗去我心里的塵垢!」
佛陀點頭稱讚道:「好!優樓頻羅迦葉!我知道唯有像你這樣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信仰你的弟子很多,你還是和你的弟子商量商量以後再說罷!」
優樓頻羅迦葉聽了佛陀的吩咐,當時就集合他的五百弟子,堅決地向他們說道:
「我現在才明白我的往日全非,我現在已經逢到宇宙之光的佛陀,我已經是佛陀的弟子。我希望在佛陀的座下洗去我心上的塵垢,使我能趨證到涅槃。佛陀說,心不清淨,是不能滅除一切苦惱,我們祭火而心中仍然充滿垢穢,這樣的修行,又有什麼意義呢?當佛陀初來的時侯,我就覺得他不平凡,超過我多多,可是,愚癡矇覆我的心,我還不肯在真理前屈服。現在,我仔細的思維再三,希望你們也能一起和我皈依佛陀做他的弟子吧!」
這五百名修道者,優樓頻羅迦葉的弟子,聽老師這麼一說,給佛陀的威德都深深的感動,都發誓願意跟隨老師永遠作佛陀的弟子。
優樓頻羅迦葉非常歡喜,從此和弟子們,投身於佛法的懷抱中,做了佛陀的常隨眾弟子。他把事火的道具,全部拋入尼連禪河中。
道具隨著流水往下流去,一直流到優樓頻羅迦葉的兩位弟弟住的地方來。優樓頻羅迦葉的兩位弟弟,一名那迦葉,一名伽耶迦葉,他兩個人,也是事火教的教徒,各有弟子二百五十人,這一天見到長兄的事火所用的道具,從尼連禪河的上游流來,以為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情,不覺茫然傷感,流下了眼淚。
他倆猜想長兄一定發生甚麼不尋常的事,難道給國王驅逐了嗎?國王怎敢對神聖的仙人這麼無理呢?那麼給山賊殺害了嗎?山賊有這麼大膽嗎?他倆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一個原因出來。
他們帶著驚怖的心情,星夜到長兄的住所來。走進長兄的苦行林,就見到一向被自己尊敬仰慕的長兄,以及長兄的五百弟子都改作沙門,頭上剃光鬚髮,身上穿著黃色袈裟,他們二人見到以後,競閉著眼睛連連搖頭,不忍再看。
他們二人,在轉念之間,又情不自禁地氣憤起來,向優樓頻羅迦葉說道:「大哥!你怎麼變成這樣子呢?你是聽了甚麼人的話而墮落到如此?你所悟的智慧,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和你相比,天下的尊敬都集中在你一身,你為甚麼要聽信他人的教,這麼輕易地改變你的信仰?過去我們有你這麼一個長兄,覺得無上榮耀!現在我們真感到做你的弟弟非常的可恥!」
優樓頻羅迦葉聽到了兩位弟弟的責難,他毫不氣惱,更平心氣和地對他倆說道:「弟弟!你們來了,好得很!我正預備去探訪你們。不錯,正如你們所知道的,我現在已經改宗信仰佛陀了。我以前也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變成這樣,所以你們想到不可思議,這是不怪你們。是的,我聽到了佛陀的一席話,我就從迷途上走向正道來,我到今天才像從黑暗中見到光明。我很歡喜我活到現在,我在今生能夠皈依佛陀,這是多麼難遇的因緣!在過去,我還沒有逢到佛陀的時侯,和你們的想法一樣,以為自己的修行,已獲得正覺,可是逢到佛陀以後,才知道自己的內心仍然充滿著塵垢,你們要知道,內心不凈,怎麼能解脫生死呢?我活到這麼大的年紀,從來不曾有過像皈依佛陀以後這麼安靜。
你們必有高且深的我慢,佛陀有大神通,大智慧,大慈悲,絕對不是我們所能及得上的。我現在受著國王的崇敬,全國人民的供養,其實我還沒有斷除根本的生死,這有甚麼可值得榮耀高貴呢?我感到榮幸的是現在得逢大聖者的佛陀,在他的教導之下,我相信一定能達到我們修行者日夜所祈求的目的。
弟弟!我執不要這麼深厚你們也知道我的智慧,我尚且知道改邪歸正,你們憑甚麼要執迷不悟?難道願永久陷在塵垢之內,生死淵中?」
優樓頻羅迦葉的這一席坦白誠懇的話,說得兩位弟弟啞口無言。他知道弟弟是相信自己的,因此就把他們帶去求見佛陀。當他們見到佛陀的時侯,佛陀那無限深廣的威嚴和慈悲,他們一見之後,心中不覺生起崇敬來,他們此刻才真的知道長兄的改宗並不是沒有理由。
他們聆聽佛陀的法語以後,更加佩服,所以就很歡喜地要求佛陀憐憫他們,讓他們帶著弟子一起改宗歸投在佛陀的座下。
佛陀集合迦葉三兄弟並弟子一千人,就以火譬喻說教道:
「弟子們!種種的妄想,就好像一塊打火石,會引起種種愚癡的黑煙,熾烈的燃燒起貪慾与瞋恚的猛火,使一切眾生受害受苦。
這愚癡、貪欲、瞋恚,就是三毒的煩惱之火,眾生因為燒起這三毒之火,所以就輪迴在生老病死的苦惱之內,在生生死死的世界中從此就不能解脫出來。
諸比丘弟子!這三毒猛火是苦的根源,是以我為本的執著。這個根本的我執能夠斷除,三毒的火煙才會消滅,輪迴在三界之中的一切苦惱,也就自然而然地消除了。
諸比丘!厭棄生死的火宅,遠離三毒的猛火,進一步還要把內心中三毒的烈火完全息除,不要沉迷於生死煩惱的家中,這才是最要緊的大事?」
佛陀說法以後,就領著這一千名弟子,應摩竭陀國頻婆娑羅王昔日的邀約,向摩竭陀國的首都王舍城而來。
佛陀帶領弟子走後,留下迦葉的苦行林,人去林空,寂寞蕭條,風兒吹動著樹梢,鳥完也很少飛來啼叫,這座苦行林,從此失去了迷妄的榮耀!
廿五 【頻婆娑羅王的皈依】
現在說到佛陀離開尼連禪河,優樓頻羅迦葉的苦行林,有一天來到靈鷲山頂,這里茂林修行,花卉爭艷,是一個風景美麗的好地方,佛陀就暫時住下來休息。王舍城的人民,對於佛陀光臨的消息已很早獲知,他們都準備要用香花歡迎於道旁。尤其社會上一些敏感的人,知道三迦葉兄弟皈依佛陀的經過,都在談論不休。輿論界更是驚奇地贊仰佛陀,這些出人意料的消息,就這樣傳入國王的耳中。
摩竭陀國的國王是頻婆娑羅王,他聽到佛陀光臨到他的國土,歡喜興奮異常。他回憶起十多年前,佛陀經過他的首都之時,那時佛陀還是悉達多太子,他曾願意分半個國家給他。想不到昔日的太子,今日真的成為佛陀。當初,他曾要求太子,請他證悟後,一定先來救度他,這預言今日竟能實現,在頻婆娑羅王的心海之中,感到真是千生難遇萬劫難逢的幸運。
頻婆娑羅王希望能早日拜見到佛陀,當即派遣使者往靈鷲山頂上去迎接,自己帶著大臣、眷屬、婆羅門,恭迎在王舍城外的竹林旁。頻婆娑羅王一行人等遠遠看到佛陀來時,那佛陀的面容是多麼的莊嚴呵!態度是多麼的安祥呵!他一看就知道這是一位斷除慾望的智者。等到佛陀走近的時侯,他帶領群臣、眷屬,向前頂禮佛足,表示慰問法禮的安康,也表示他們內心誠摯的敬意。
佛陀慈悲微笑著,以答謝他們的歡迎,然後就和頻婆娑羅王並排著進城。
佛陀的威嚴端莊,頻婆娑羅王不知道如何向佛陀問話才好,他在佛陀的大威力之下,唯有低頭不敢多言。
進入城中,街旁的民眾,夾道歡迎,頂禮膜拜,高聲歡呼,佛陀都留意的一一微笑招呼。經過數條街道,即至王宮,等到大家在王宮中安坐以後,佛陀向頻婆娑羅王說道:
「大王!分別以後,身體很好嗎?治民很如意嗎?」
「佛陀!受你德光的庇照,一切都尚堪告慰。佛陀!我現在有一個問題,很冒失地請佛陀開示,以除眾人的疑惑。這就是此刻坐在佛陀身邊的優樓頻羅迦葉道長,他是我們全國所尊奉崇拜的修道者,他既有勝德威名,也有很高的年齡,對於他做佛陀的弟子,把事火的器具遺棄,這是甚麼原因呢?我們都很想知道。」
佛陀看看優樓頻羅迦葉,示意他來回答頻婆娑羅王的問話,因此,優樓頻羅迦葉就回答道:
「大王!如果沒有大慈大悲的佛陀,我無論如何能從愚痴的火教中走出來。沒有拜見佛陀以前,我以為事火是最上的神聖修行,自從聽到佛陀的教示以後,我才知道事火是增長迷的因。所以我在服從真理的原則之下,就捨棄事火的苦行而皈投在佛陀的座下,我的弟子也和我一樣想法。我做人、修行,一直到現在,才感覺到我的心有了著落。」
優樓頻羅迦葉坦白地說出他內心的真言,以及讚美佛陀巍巍的功德,頻婆娑羅王听得嘖嘖稱贊。他又再對佛陀說道:「佛陀!我聽了優樓頻羅迦葉的敘述,我也和他一樣,我感覺到很歡喜也很榮幸,我今日能再逢佛陀,實是三生的幸運。現在請求佛陀明察我們下根的人,講一點我們能領受的法語聽聽好嗎?」
「大王!我現在說一點關於我們自己的身體給你聽聽。我們身體上的眼耳鼻舌身意等的一切作用和活動,就是生死起滅的原因。若能深了解這個生死,那就不會執著。對一切法都能生起平等的觀念,那時才能認識我們自身的真相,這個真相,就是所謂無常之相。
可是,若人真想究竟洞悉這無常之相,並不是容易的事。因為人有意識的存在,所以生出種種的慾望。慾望、肉體、心,都是生滅的,都是不能常住的。大王!你知道我們的身體是無常的嗎?假使你知道一切色心之法,是無常的,是不安的,是虛幻的,是皆空的,那就沒有『我』的迷妄,沒有『我所有』的束縛。明白『我』是無常的,『我所有』是虛假的,沒有『我』和『我所有』就不會生苦,也不會受束縛。把握這一點,就是一個清涼的去處,就是一個解脫的地方。」
佛陀從他大智覺海中流露出的法語,是他認識自己,認識宇宙的真實之言,頻婆娑羅王聽到這里還不能完全瞭解,他插上驚奇的口吻請問佛陀道:
「哎唷!佛陀!你說沒有我那果報是那一個來受呢?」
「大王!你再想一想,誰來受果報呢?我告訴你,還是眾生自己要來受果報的。不過要受的果報,這也是如幻的。大王!你應該為自己的幸福打算?抑是應該為人民的幸福打算呢?爾應該為自己的不幸著想呢?抑是應該為人民的不幸著想呢?究竟那樣才是王應想的呢?你要知道:當我們的心與境相遇的時侯,這只是空與空的具合。好比石頭與石頭相碰以後發出的火花。大王!火花是石頭的東西嗎?還是誰的東西呢?你照如此去想也就明白。
人間在還沒有生我以前,就已經有我呢?還是死後有我呢?睡眠的時侯是我呢?還是午夜醒來時是我呢?心里沒有掛礙時是我呢?還是身體有故障是我呢?所以仔細地想起我時,不過同於石與石相撞而發出那瞬息的火花,但石頭不就是火花,等於水中有時起了泡沫,但水並不是泡沫一樣。
「假若一定要說有我,那又何必要苦苦的修行呢?假若一定要說一切都沒有,為什麼要求解脫呢?老實說,在這個世間上,『我』沒有所作,也沒有作『我』的主宰,一切都在隨著自業流轉而已。
人有主觀的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根,向外攀就有客觀的色聲香和觸法的六塵,所以結果生起眼耳鼻舌身意的六識。由於心与境遇合的六識,因此那不如意的煩惱之我,也就生起那老病死的循環。貪瞋癡的無明,都是起源於這個我,好像石頭與石頭相撞擊的時侯,有時有火,有時無火,但石和石不相撞時,就不能說石頭是火。大王!這很小的事情,我為了要明白,經過了多年的修行。大王!離開我執不是容易的事,可是不離我執又是錯誤的、愚癡的、顛倒的。
忘了我而只為一切眾生,再忘了我及一切眾生,而進入不動心的領域,把心擴大與宇宙一體時,那就是『我』進入涅槃之時,大王這才是人間本來的實相,那個地方才沒有生死。」
佛陀講到這里的時侯,頻婆娑羅王和一切聽眾內心涓涼,得到無上的喜悅得到法眼淨。頻婆娑羅王歡喜非常,大眾也感動得流眼淚,他們都皈依了佛陀。
廿六 【在竹林精舍的教化】
. 頻婆娑羅王迎接佛陀住在王宮中,得到無上的法樂,他心中老是想著不知如何報答佛陀才好。忽然,王舍城的迦蘭陀竹林浮現在他的腦內,那竹林之中,寂靜雅潔很富有園林的優美,在那竹林中建築一座精舍贈送佛陀,他想佛陀一定也很歡喜。有一天他向佛陀說道:
「佛陀!世間究竟的真理,從佛陀大覺海流出,我每聽佛陀說法以後內心總覺清涼。記得在十年前,當佛陀路過我國的時侯,我就看出佛陀不是一位平凡的人物。後來我知道佛陀在伽耶山修習苦行六年,我終日在盼望著佛陀到正覺以後就來向我說教,現在能滿足我的宿願,我真不知如河形容我內心無限的歡喜。現在我看到佛陀將要離別我的王宮,又要遠遊的樣子,我真焦急得快要張惶失措,我不知如何才能挽留住佛陀,以便我們這些凡愚的人常能親近座前,聆聽正法。佛陀已經知道迦蘭陀竹林是一個清凈幽美的地方,我想在那里建一座精舍,供養給佛陀長期安住和說法。這是我的誠意我帶著滿腔殷切的熱望, 願佛陀能夠慈悲接受!」
佛陀慈悲地回答道:
「你就開始興工吧!我很喜歡地接受!」
頻婆娑羅王當即傳下敕命,命令臣下迅速地在迦蘭陀竹林,為佛陀建築一座精舍。
精舍不久完成,計分十六大院,每院六十房,更有五百樓閣,七十二講堂,定名竹林精舍。頻婆娑羅王親迎佛陀及諸弟子住於精舍之內。
佛陀很高興地說道:「布施是去除貪欲,忍辱壓止瞋怒,智慧是遠離愚癡,布施、忍辱、智慧,這三者是能進入涅槃之門的路徑。
說到布施,不一定是財寶,見到別人布施,心亦隨喜,將來所得果報,和布施的人相同。」
佛陀講這話的時侯,那佛陀的和藹慈祥之光完全流露在面上。
有的是能夠布施的人,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不足,有的人雖然是知道而沒有力量去布施,可是只要他見到布施的人而心生歡喜,這也和自己布施相同,一樣可以得到福報功德。像這樣的事什麼人都可以做到,因此接受佛陀的慈愛憐憫,是什麼人都可以的。佛陀是人間一個真正的宗教家,他什麼人都要教度,不限於有金錢財富的人。『看到他人布施而心生歡喜』,佛陀指示的法語,足為千千萬萬年後的我們來深思和讚美!
佛陀帶領著一千餘名的弟子,住在竹林精舍里,這些弟子們都以佛陀為中心,共同過著像漸漸形成的僧院生活。在佛陀還沒有到王舍城來以前,已有很多皈依佛陀的弟子,他們奉了佛陀的慈命弘化在各方,這時都陸續歸來。當他們走進竹林精舍,看到那佛陀眾多的弟子,現在都是如兄如弟,他們每個人都非常歡喜!
佛陀也很歡喜他們的歸來,和他們一一敘說離別之情,並詢問他們弘化的狀況。
佛陀接接受頻婆娑羅王贈送的竹林精舍,在弘化的事業上,一方面得到不少的方便,但一方面卻引起一些人對佛陀開始嫉妒、反感、輕蔑起來。可是,在以慈悲包容一切的佛陀,仍然有著很多人從各方趕來皈依佛陀的懷抱。
佛陀在這初期傳道的期中,能得到竹林精舍是一件大的事,但比這更大的事,還是要算得到兩位弟子,一名舍利弗,一名目犍連。他們後來輔佐佛陀將正法教化人間,對佛陀教法的弘傳,其功勞足為我們後人效法、景仰!
舍利弗,本來的名字叫做優波室沙,目犍連叫做拘律陀。他二人有著世間稀少的聰明和學問,起初是共依當時學術界權威的刪闍耶為弟子,後來覺得不夠所學,和刪闍耶分開。他二人也各有著一百人弟子,這些弟子也以為除自己的老師以外,再沒有人能在學問和道德上勝過他們的老師。因此在舍利弗和目犍連的心中,就傲然的以為世界上沒有比他們再聰明的人。
有一天,舍利弗獨自行走在街上,遇到佛陀的弟子阿捨婆誓,看他出入在王舍城中乞食,他那威儀靜肅的風度,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一位普通的修道者。舍利弗帶著一股好奇的心,很有禮貌地詢問道:
「請問你這位修道者,你是住在什麼地方?什麼人是你的老師?你的老師向你們說些什麼道理?」
「我住在竹林精舍,是釋種出生的佛陀的弟子,我的老師是具有一切智慧的人天大導師。我出家的時間不久,還不能完全領受,所以我不能宣說老師的甚深微妙的法理。不過,我可以憑著我淺智所學的一二,大略的回答你一些。我的老師常說『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又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阿捨婆誓這樣簡單地說了佛陀的兩句法語,聽在聰慧的婆羅門的舍利弗的耳中,像有一輪光芒萬丈的慧日,把他心中的一切疑雲驅散,其得到無上法樂的歡喜之情,自非筆墨可以形容。
舍利弗心中想著,他常修行考察,以為一切因及無因,雖然都是無所作,但那是由於自在天的意思而形成。今天從佛陀弟子的口中,聽到因緣法,明白一切諸法不是人作,也不是天作,而是因緣所生,也是從因緣而滅。這因緣啟示他『無我』的智慧,斷除他微細的煩惱。他越想越覺得佛陀真是偉大。自己多年的苦修,實在是無益的,真理之光,好像到今天才從阿捨婆誓的中看到。
舍利弗和阿捨誓兩個人好像是百年的知己,竟忘記了晤間,邊走邊說,談得非常投機。舍利弗心中感到非常愉快,更感激阿捨婆誓,他對於阿捨婆誓口中讚美的佛陀,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想不到世間上還有這麼一個人。他胸中的冰塊,像給春陽照得已完全溶解。他和阿捨婆誓約定,一有機緣他就要去拜見佛陀。他向阿捨婆誓頂禮以後,就告別回家,一直向老友目犍連的住處而來。
目犍連一眼看見到舍利弗那歡喜得忘刑的樣子,就問道:「舍利弗!你怎麼今天這樣歡喜呀!難道得到了什麼法寶嗎?」
「目犍連!我現在知道一個偉大的人物,足可以做我們的老師!」舍利弗的面容洋溢出得意的微笑。
「舍利弗!你不要小看自己呀!世間上那里還有這樣的人呢?」
「目犍連!的確有呀!他就是佛陀,是的的確確的佛陀!我們要所求的人就要見到了。」舍利弗把聽到阿捨婆誓說的佛陀之法,一一轉告目犍連。講話時的舍利弗,与聽話時的目犍連,都歡喜得潸潸地流下眼淚。
第二天,舍利弗和目犍連帶領各人的弟子,一起走向竹林精舍去拜見佛陀。
佛陀一見就非常歡喜,佛陀感覺到自己證悟到現在,所說的話,才真正有了瞭解的人。
自從舍利弗和目犍連帶領弟子皈依佛陀以後,很多的人都想跟佛陀出家學道,社會上知道佛陀的感化力太強,人人都恐懼自己的子弟去出家,更有的怕佛陀的弟子多起來勢力太大,因此批評的風聲也就隨之而起,他們都批評說:
「沙門釋迦牟尼,擾亂我們的家庭,斷絕我們的宗嗣,把我們的子添都誘惑出家。那優樓頻羅迦葉三兄弟,還領了一千弟子皈投在他的門下。他是從母親的手中奪去孩子,從賢妻的身旁奪去了丈夫,才會感到滿足。」
這些批評的風氣,給佛陀的弟子走在街上時一一的聽到,知道人人發怒,他們把外面的閑言,很詳細地報告了佛陀。佛陀狠安祥地說道:
「外間批評的那些言論,是不會長久的,可能會有六七天,以後就不會有人批評了。你們不要掛念於心,看這個世間,應該闊達才好。你們以後再逢這樣批評的人,你們就照我下面的話答覆他們:『真人的佛陀,是引導人們了達人生的真理,非但是叫人要做人,而是叫人更要做一個完美的超人。學佛並不一定要出家,在家奉行佛陀之法也是一樣。』」
佛陀的弟子,朝晨乞食,行走在街上,聽到一些非難的言詞時,就把佛陀吩咐的話向眾人宣說道:「真人的佛陀,是引導人們了達人生的意義,明白人生的真理,非但叫人做人,而且更要做一個完美的超人,學佛並不一定要出家,在家奉行佛陀之法也是一樣。」
社會上的群眾,聽到佛陀弟子的話,再回想回想,果真不到七天,這些非難的言詞沒有人提起,大家對佛陀的先見之明,更是佩服到五體投地。
有一天,佛陀暫時離開竹林精舍,登上靈鷲山,入定在豚崛洞的時侯,住在這兒舍利弗的舅父長爪梵志(摩訶俱稀羅)聽到這個消息,特別前來拜訪,他是異教中一位很有名位的仙人,知道侄兒舍利弗改宗,對佛陀的威德就非常響往,這一天他在拜訪佛陀的時侯,對佛陀說道:
「我還沒有認識一切!」
「沒有認識一切,就已認識一切了。」佛陀笑著回答。
長爪梵志給佛陀這一說,沒有一句話可以回答,佛陀又說道:
「肯定一切的人,就否定一切的人;肯定某一項事物的人,就是否定某一項事物的人。肯定一切,很容易給貪欲拘囚起來;否定一切雖然能夠遠離貪欲,但太固執這個否定,也是一種執著。捨棄一切的肯定与一切否定,那才是真理的認識。」
長爪梵志,聽到佛陀這些簡潔的至理名言,很感到自己不足的羞愧,他也很誠摯的作了佛陀的弟子。 佛陀度了長爪梵志以後,又回到竹林精舍中為諸比丘說法。
萬川流入大海,佛陀的慈悲、德慧,像一片汪洋無邊的大海,千萬條的河流都向大海流來,大海中的水量雖然在不停的增加,但一點都不會溢出來,靜靜的容納,靜靜的交流,大海究竟有多大,誰又能預測呢?
佛陀的清凈法身是解脫自在的,但佛陀應化的肉體並不是不死之身,如果佛陀假因緣和合的丈六金身的身體是不壞的話,則佛陀闡明的那宇宙,人生的真理就會自語相違。有為的法是無常的、無我的、生滅的,即使成了佛陀,只要他有為的色身住此世間,就要應順法的自然性,就不能与法的自然性相違。
有一天,佛陀示現疾病,他靜靜的休養著。病訊給頻婆娑羅王知道以後,就趕快叫御醫耆婆前來為佛陀治療。耆婆一向是尊敬佛陀的人,他很高興為佛陀看病。本來,在耆婆心中,早就掛念著佛陀与佛陀的弟子們,穿著的衣服,既不講究清潔;吃喝的飲食,也不講究衛生,可是他沒有勇氣,也不敢向佛陀進言。
佛陀病好以後,御醫耆婆老想送一樣禮物供養佛陀,他思來想去,不知要送甚麼禮物才合適,他後來想到過去替鄰國的大王醫病,那大王曾報酬他一件上等的衣服,那衣服是王者穿的,唯有佛陀才配穿著,他把衣服呈獻給佛陀說道:
「佛陀!我自從拜見佛陀以後,我就掛念著一件事情。佛陀常說,在這個地上比較寶貴的就是我們的身體,可是我看到佛陀的弟子們,常穿著襤褸的衣服,這站在我們醫者的立場,無論如何解釋都是不合衛生。這件衣服是鄰國大王的賞賜,我希望佛陀接受我轉贈的供養,給我種一點福田,我更盼望著,就是請佛陀叫比丘們從此不要穿襤褸的衣服。」
沒有執著的佛陀,很歡喜耆婆的厚意,他著人傳話給諸比丘弟子說:
「穿著的衣服,無論新舊,一定要樸素清潔,要經過日光消毒。如果心為綺麗美觀的服裝所染,固非所宜,若一定要穿著襤褸的服裝以示學道,也是不當。」
佛陀的傳話出去以後,王舍城中的人民,都爭著做許多衣服贈送給比丘大眾。供養佛陀及弟子們的人多了,這風聲傳進一位大富豪的耳中。
這位富豪是住在離王舍城不遠的摩訶沙羅陀村,名叫大迦葉,聰明博學,富甲天下,是婆羅門中最傑出的人物。當佛陀在竹林精舍說法時,他每次都前往聽講。佛陀的德慧,終於漸漸打動他的心,他也想跟佛陀出家。有一天他在歸途上,走近王舍城的多子塔邊,在那株大樹枝葉交錯的地方,他奇怪佛陀也在那兒靜坐。他看了又看,佛陀的肅靜和威嚴,終於覺得不去禮拜不成。他在佛陀的座前合掌頂禮以後,非常懇切感動的說道:
「佛陀!我的大師,請接受大迦葉的皈依,大迦葉從此是佛陀的弟子!」佛陀知道大迦葉的信念,說道:
「大迦葉!你真是我的弟子,你跟我來吧!」佛陀靜靜地站起來,往竹林精舍的方向走去,大迦葉跟在佛陀的身後,他恭敬感動的眼淚不住潸潸而下。佛陀回過頭來看看大迦葉,然後說道:「我早就知道今天是你得度的日期!很好,未來佛法的流傳,用著你的地方非常之多。」
佛陀化度大迦葉以後,王舍城的佛法,已經打好基礎,靈鷲山的精舍也成於此時,國王學者,紛紛皈投而來,佛陀的教化,更是普遍各方了。
廿七 【祇園精舍的建立】
佛陀在竹林精舍,環繞在左右的弟子,逐漸的增多,弟子多了,發心供養的人也是与日俱增。一天,王舍城中有一位首羅長者,承受佛陀的教化,發心備辦豐富的肴饌,想在第二日請佛陀到他家中來受供。
就在這前一日的晚上,首羅的知友須達長者忽然從舍衛城遠道而來,為他第七公子向首羅長者的千金求婚,他一面和首羅長者寒喧,一面見到主人家中的僕人穿梭來往地忙著。再一注意,庭院整潔,掛燈結綵,茶水飯菜,像是準備歡迎甚麼貴賓,他驚奇的忙問首羅長者道:
「我的好友首羅長者!我看到你們尊府的情形,禁不住心中生起疑惑,請問你閤府上下今日這麼喜氣洋洋的忙碌,是貴國的大王就要光臨呢?抑是府上那位少爺和千金要辦結婚的大典呢?」
首羅長者聽後,微笑著回答道:「善良的老友!你怀疑的問話都猜測得不對,國王的御駕親臨,以寒舍的情況,隨時都可以迎接,至於說到兒孫的婚典,那里要我這麼煩心?」
「那麼,府上為甚麼要如此隆重的鋪張呢?我真想不通,難道你的隆情厚意是為了我的遠道而來嗎?」
「非常對不起我的老友,我老實告訴你,明日是我們人間救世主的佛陀,帶領他的弟子們到我的舍下應供,佛陀是住在竹林精舍,現在已經來到寒林,我正在想著明日怎樣來迎接供養佛陀和他的弟子。」
須達長者聽了首羅的話,這天晚上,想要入睡也沒辦法,他還沒有見過佛陀。可是佛陀,老是離不開他的腦中。他受不住起伏在腦海中的對佛陀渴仰的思潮,他輕輕的起,想不到給首羅長者家中的人知道,先到林中去拜見一下佛陀,看看佛陀究竟是怎麼樣的一位偉大的人物!
他不由自主,像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催促他開門走出來,這時,明月當空,銀色的光輝映照著大地萬物,萬物都靜靜的在睡眠,須達長者獨步走向寒林。原來,他過去沒有走過夜路,現在心中多少有點恐怖,但恐怖阻止不了他前進的心。
他漸漸地走進寒林,他非常擔心,他怕拜見不到佛陀,佛陀這時大概也安眠了。不過,他想能看看佛陀的弟子也好。
忽然,須達長者見到寒林的附近,像也有一個人在月光下散步,他走上前去一看,他立即五體投地的跪下來問道:「你是不是佛陀?我看到你的相好与眾不同!」
「是的,佛陀就是我。你像是遠道而來的吧?你叫什麼名字?」佛陀明知而故意問道。
「我是從北方舍衛城而來的,我的名字叫做須達多,因為我略有資產,歡喜救濟貧窮孤獨的人,常給他們的衣食物品,所以國中的的人,又喊我給孤獨!」
須達長者在說話的時侯,他又望望佛陀,佛陀那完美的人格与風度,真出乎他的想像之外,佛陀的身後,像放射著耀眼的金光。
佛陀就站在寒林里向須達長者說法,明月照在空中,樹蔭散在地上,須達長者受了很深的感觸,他指著佛陀的弟子們問:「他們都已經睡覺了?」
佛陀回答道:「他們每天學道、研究、說法、利人,都狠辛苦疲倦,而且,他們的心,沒有愛執,沒有煩惱悶,把心調伏到寂靜的時侯,是很容易安眠的。」
「給孤獨!你今天的旅途,一定也很辛苦了,來到我這個地方,都因你有著純潔清凈的信仰,有著歡欣踴躍樂聞正法的決心,我今夜很高興為你說法。」
「你從過去久遠劫以來,積聚種種善行,有著堅固的信念,一聞到我的名字就很歡喜,真是堪受正法的大器。」
「你富有無數的財寶,樂於惠施救濟貧窮的人;你能善用金錢,而不為金錢使役,實在是難能可貴的德行。不過,你過去的布施,只是祈求的人天福報,人天福報,一樣不是安穩寂靜解脫的勝境,若是有『我』的這種樂,那也是不久常的。比錢財更進一步的布施,是至心施、精進施、時施、寂靜施、無畏施,才是莊嚴我們德行的法門,才是步上自由光明解脫的大道。」
佛陀在向須達長者說法時,很多弟子也起身圍繞在身旁注視傾聽,這時,大地是靜靜的,四野沒有一點聲響,唯有佛陀的法音迴蕩在空中。
不過,須達長者還有一個問題怀疑在心中,他向佛陀問道:
「慈悲的佛陀!我今日聆聽你的指示,像開啟我的慧眼,對於布施,我又有更進一層的瞭解。我過去只求短暫的人天福報,這種迷妄的黑雲,好像今天給一陣秋天的厲風吹刮得無影無蹤。可是,我們往日都是崇奉自在天神的,說世間上的一切,都是自在天神所造作的,天福即使是短暫的,不究竟的,那麼,自在天又怎能來控制世間呢?拜望慈悲的佛陀,再多多為我開示!」
「給孤獨!世間上的一切,是自在天神所造作,這是愚癡的邪說!如果真是有自在天神能造世間上一切的話,那麼,世間上為甚麼到處遍滿了罪惡呢?到處都表演著災害呢?如果真要說有神創造世間,則更不應有六道輪轉的生死。生就不應該有滅,成就不應該有壞。
假若,自在天能造一切的話,則人都可以住在家中不要工作,等侯自在天神造給人們的飲食。人們受苦的時侯,則不應該怨天,因為自在天可以左右一切的。可是事實上不然,人們被苦惱逼迫的時侯,一樣還是怨天。自在天既能創造一切,左右一切,為什麼要人怨恨他呢?人們為什麼不用自力工作就不能維持衣食之需呢?而且,世間上很多的人,都信奉著很多的神,沒有信奉著很多的神,沒有信奉自在天,自在天的萬能神力又到那兒去了呢?
再說自在天假若真是自在天的話,就不應該有所作。因為有所作業,就有疲勞,有疲勞則不能名為自在。若說自在天是無心而作,則与嬰兒的所為有甚麼分別?若說自在天是有心而作,有心於事,即不能名為自在。
給孤獨!苦樂都是眾生自己業力的感招,自有其因果之關係,諸法都是因因緣所生,決非自在天所作!」
須達長者聽後,歡喜踴躍地說道;「佛陀!我現在恍然覺悟到昔日全非,我沒有像此刻心中這樣的高興過。我願意和首羅一樣,從此誓願世世生生皈依佛陀,並且懇請佛陀到我的國家憍薩你羅國舍衛城去說法。到了那里,一切衣服、飲食、臥具、湯藥等等生活上的所需,我的經濟力量一定可以供養。」
「舍衛城是在北方,我也老早想到北方去的,可是我的弟子們的人數很多,沒有廣闊的精舍不容易安住下來。」佛陀深思似的,又若無其事似的說。
「佛陀!我的國家土地很豐,人情很厚,舍衛城離開佛陀的祖國迦毘羅城也不遠,我國的國主波斯匿王是師子族的後裔,以仁愛治國,善護眾生,他和佛陀的父王同樣獲得遠近臣民的敬仰。
佛陀!我就想在我國家的首都所在地,建立一所至少和竹林的精舍,希望佛陀憐憫我國下愚的眾生,帶領比丘們一同光臨!」
佛陀知道須達長者發了殊勝的心,很歡喜的讚歎布施的功德道:
「給孤獨!你現在發心行大布施,不存貪慾的執著,不但可以傲人間的模範,而且有這樣的存心也才能与真理相合。你生平樂善好施,因為你知道無常的火,燃燒著你財寶的倉庫。儲蓄錢財,決定不是持寶,把錢用作救人利世,才是真正的儲寶。布施雖是為人,實在也是為自己。做人不要過份的貪圖金錢,要過合理的經濟生活,那慈悲恭敬的心念才會自然湧起;嫉妒和我慢的邪執才自會消除,這就是布施的力,這就是解脫的因。
你發心回國建立精舍這不是金錢的布施,這是法寶布施。有人布施的目的是為希求五欲的快樂,或是為好的名聞,或是為免除自己的貧賤,而你是懷了能讓眾生,得到法樂和解脫而布施精舍,你已沒有愚癡愛執之心,你很有遠大的眼光,你就回國趕快動工吧,佛陀一定如你的願望,等精舍完成時,就會前去。」
須達長者領受佛陀的教導,生大歡喜,即刻禮佛而退,準備即日返國。
一天,須達長者返抵到憍薩彌羅國的舍衛城,在國中到處探訪,適合供養佛陀建立精舍的聖地。他在探訪很多地方之中,唯有國主波斯匿王的祇陀太子,所擁有的一座園林、山明水秀,林茂花香,是一個最佳的地方。他知道這座園林是深為太子愛惜,大概是怎樣請求他出賣也是沒有辦法,可是他不以為是太子的就沒有辦法而斷念。他終於晉謁祇陀太子。
向他提出要求道:「太子!我想你一定已知道,我們印度出了一位偉大的佛陀,他實在是人類的救主,是真理的明燈。為要讓我國人民能承受他的法益,永離生死苦惱,赴上清淨快樂的領域,我想迎請他前來我們的國家,我要建立一座甘露的寶殿,以便給佛陀和他的弟子們安住。
可是在我們的國中我尋來訪去,很難找到一個理想的地方。我唯有覺得太子的那座園林,是最適宜建立精舍供養佛陀,為我國人民的利益著想,希望太子能把這座園林出賣給我,讓佛光早日照到我們的國家來!」
憍薩彌羅國波斯匿王的祇陀太子,聽給孤獨長者要買花園的一席話,對於佛陀的為人還未完全瞭解,感到很是為難。如果承認給孤獨長者的請求,那有一個做太子的把心愛的花園賣給別人?如果不承認他,他是憍薩彌羅國一個有名的長者,豈不是要使他對自己生起反感?祇陀太子這樣想了一會,終於決定隨便說一個很大的數目,讓他斷念。因此太子說道:
「給孤獨長者!你也知道我最心愛的就是這座園林,你現在說要佛陀蒞臨我國說法,用金錢向我買園林建立精舍,那除非你能用黃金布滿我的園林,我才將這座園林過戶於你。」
用黃金布地來購買園林,祇陀太子的話並不能嚇住給孤獨長者,他回到家中,即令家人開下倉庫,用車裝載黃金去布園林之地。這樣至城,終於使祇陀太子感動,他向給孤獨長者說道:
「長者,我園林的土地是賣給你了,但我園中的樹木沒有承認賣給你,請你允許我也布施給佛陀好嗎?」
給孤獨長者聽到太子如此一說,知道他已悔悟,心中自是萬分歡喜。他即日又束裝就道,趕往摩竭陀國竹林精舍而來,他請佛陀選派一位弟子到舍衛城去,以便設計精舍修建式樣及督促工程的進行。
最後給孤獨長者又把向祇陀太子,購買園林的經過情形報告佛陀,佛陀慈和的微笑著說道:
「發心的功德是不可思議的,精舍就定名為『祇樹給孤獨園』吧!我叫舍利弗前去計劃工程,你回去的時侯可以和他同行,你一切都依照他的指示進行工作。」
在舍利弗尊者的指導和給孤獨長者的支援之下,祗園精舍很快就完成了。這所精舍的堂皇的莊嚴,勝過竹林精舍,住房寢室計有數百幢,此外禮堂、講堂、集會堂、休養室、盥(音貫)洗室、誦讀室、儲藏室、運動場、總會所等,無不齊備,此之憍薩彌羅國的王宮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給孤獨長者擁護佛陀的至誠,在睡覺的時侯都做著為佛陀工作的夢,他什麼都願意供養佛陀,甚至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雖然佛陀的法駕還沒有來到祇園,國中的民眾,對於給孤獨為供養佛陀的喜捨,都已生起敬仰。其中唯有一些外道不喜歡,嫉妒著佛法的流傳,他們集會商量以後,想要和佛教開一次辯論會,以便辯倒佛教讓給孤獨長者醒悟過來。
給孤獨把外道們的意見先告訴舍利弗,舍利弗非常高興,他以為這正是宣揚佛陀言教的機會。
約定時間、地點,佛教和外道辯論的一天終於到來。外道的發言辯論人成百上千的高高坐在臺上,佛教的辯論發言人只有舍利弗一位尊者。
說起舍利弗尊者這個人來,他是佛陀座下智慧第一的弟子,世俗上的一切學術書籍他閱讀得最多,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是有名的學者,有名的辯論家。受著優良的血統遺傳,舍利弗早成為五印有名的論客,他精通一切外道的典籍和儀規。當初,他本來就是一個外道的領袖,後來他向真理屈服,才皈依在正覺的佛陀座下,而且,他現在已經證得聖果,他是一位開悟過的阿羅漢。
以舍利弗作對外道的主辯人,那是最適當沒有的。
外道終於在雄辯家的舍利弗前服輸,這些外道,也是能夠接受真理的人,他們都請舍利弗作引導,皈投到佛陀的座下。
給孤獨長者很歡喜,他感到自己的鼻子高了起來。
佛陀受給孤獨的迎請,帶領弟子暫時離開王舍城竹林精舍向北方的祇園精舍而來,佛陀知道機緣成熟,沿途都施以教化。
佛陀到達舍衛城祇樹給孤獨園的時侯,人人都很歡喜,佛陀受他們全城人民盛大的熱烈的歡迎。佛陀在北方從此也有了佛化的根據地。
(下轉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