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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公活佛正傳》卷四

《濟公活佛正傳》卷四

【第十八回】  徐居士疏求度牒   張提點醉索題詩

 

    話說濟公別了王錦衣,回轉寺中,連日無事。那一日在廚房下脫下衣袍,來捉虱子,忽見一個少年居士手拿著一封書走進來向火工問道:「我要見濟書記,方才在方丈室中問知客說在廚下,不知那一位是?」火工道:「那位捉虱子的就是。」那位居聽了。遂走到前面施禮道:「小人乃講西堂之姪除道成,雖已出家數年,卻未曾披剃;故師叔特致書,求老師父開一疏簿,求一人披剃,敢望師父慈悲!」濟公接書看了道:「你既要我開疏,空口說也無用,須要買酒請我方妥。」徐居士道:「要請師父只好酒肆中去飲三杯。」濟公道:「只要有酒吃,就是酒肆中又何妨?」忙披上僧袍,逕出山門同到王家酒店坐下,原來徐居士身邊帶得錢少,盡數先交与店家,叫他取酒來吃,濟顛吃到七八碗,正還要吃,早已沒了,沒奈何只得借店家筆硯叫徐居士取出疏簿來,信手寫道:

本是一居士  忽要作比丘  度牒既沒有  袈裟又不周  我勸徐居士  只合罷休休

  

徐居士見了,心上大不歡喜,便問道:「我特來求師父開疏,要求施主剃度做和尚,怎的老師父反寫個罷休休?」濟公道:「酒不夠,只合罷休,你約必定要做和尚,只要請我吃個大醉,包管今日就有度牒。」徐居士無奈,只得脫下道袍來,當了兩貫錢,請濟公吃得酣然。濟公方提起筆來續上兩句道:

出門撞見王居士    一笑回來光了頭

   濟公題完竟自去了。徐居士無可奈何拿了疏頭,取路向六條橋來,將到岳墳,只因心下不爽快,身上又冷只管沉吟,不曾抬頭,忽王太尉過,竟衝了他的轎子,早被衛士捉住。王太尉喝問道:「你是什麼人?這等大膽,敢沖本府的轎子!」徐居士跪下稟道:「小的叫徐道成,久已願做和尚,因無度牒,故往凈慈寺求濟書記寫疏頭,募化施主披剃,不料他詐我的道袍當了,把酒吃醉了,疏頭又寫坏了心下惱悶,不曾抬頭,故沖了相公的旄節非敢大膽。」王太尉道:「且取疏頭來我。」徐居士忙在袂中取出呈上,王太尉看了大笑道:「你好造化,昨日太后娘娘發出一百度牒,要披剃僧人,尚未舉動,你實在有緣遇著。」遂將徐居士帶到府中,取出一道与他,恰恰是第一名,徐居士拜謝而出,方知濟公之妙,正是:

說時只道狂   驗後方知妙   所以明月光   只在空中照

 

    一日,濟公忽然想起開生藥店的張提點,久不相見。遂至長橋乘船,到錢塘門上岸,往竹竿巷張家店中而來,只見張提點的妻子在外邊;遂上前施禮,叫聲:「孺人!張提點在家否?」原來這個婦人最惱和尚,看見濟公,便放下臉來道:「不在家!」濟公轉身就走。那張提點忽從自屋里攢將出來,呵呵的笑道:「我回來了!久不相會,可請坐,吃幾杯酒。」一面就走出外邊來邀他。濟公道:「酒須要吃的,我見你娘子實在有些怕她,吃不下。」張提點道:「既是這等,到市上去何如?」濟公道:「甚好,甚好!」二人就同走到昇陽館酒店上坐定,酒保燙上酒來,濟公一上手,就吃二十餘碗,吃得高興道:「你妻子怪我同你吃酒,不知吃酒也有些好處。」我有個小詞兒,唱与你聽著:

 

日日貪杯醉似泥    未嘗一日不昏迷          細君發怒將言罵

道是人間好酒兒    莫要管  且休痴          人生能有幾多時

杜康會唱蓮花落    劉伶好舞竹枝詞    總不如淵明賞菊醉東蘺

今日人何在?      留得好名兒。。    。。。。。。。。。。

    張提點連聲歎道:「妙絕妙絕!我偶然帶得四幅箋紙在此,趁你今日閒著,替我寫四幅,懸掛在家里,待你百年之後,時常取出來看看,也是相好中一念。」濟公口里不說心里想道:「這話分明是催我死!」也遂答道:「也好也好。」張提點在袖中摸出箋紙,鋪在桌上,又向酒家借了筆硯,濟公順手寫出四幅字來:

(1) 幾度西湖獨上船   篙師識我不論錢   一聲啼鳥破幽寂   正是山溝落照邊

(2) 湖上春光曲又彎   湖邊畫棟接雕欄   算來不用一錢貫   輸与山僧相往還

(3) 隔岸桃花紅不勝   夾堤楊柳綠偏增   兩行白鷺忽飛過   衝破平湖一點清

(4) 五月西湖涼荻秋   新荷吐蕊暗香浮   明年花落人何在   把酒問花花點頭

 

    濟公寫完道:「我今日沒興做詩,寫亦胡亂,只好拿去遮遮壁罷!」張提點道:「寫作俱佳,有勞大筆,可再吃幾杯活活心情。」濟公道:「我今日沒心情吃酒,倒不如到處走走,散散心罷!」二人攜著,信步走到望仙橋下,那橋墩下有個開茶坊的陳乾娘,看見濟公走過,便叫聲:「濟師父那里去,請里面吃杯茶歇歇腳吧!」濟公道:「好好好,正想吃茶!」遂同張提點進去坐下,陳乾娘忙沖了兩盞香茶送來,濟公吃完了叫道:「陳乾娘,難得你盡心,時常來擾你的茶,無以為報,我有一軸畫像,寄放在白馬廟前杜處士家,我寫個帖完与你去討來,好好放著後來自有用處。」陳乾娘謝了,叫人去討來,拿起一看,卻是病冉冉的和尚心里不喜,說道:「這個東西有甚用處?」便捲起來撒在半邊。直到後來濟公歸空後,眾太尉要尋濟公的畫像,叫人到各處裱店尋問,都找不到。直到遇著杜處士,方知陳乾娘茶坊里有一軸,石太尉將三千貫錢与他買了,這是後話。

 

    且說濟公与張提點出了茶坊門,走不多遠撞見一擔海螄張提點道:「我聞蛾蝶皆可作頌,不知海螄兒能作頌否?」濟公乃順口作頌道:

 

此物本在東海西   又無鱗甲又無皮   雖然不入紅羅帳   常与佳人親嘴兒

   

張提點大笑道:「頌得妙!遊戲中大有禪意。」此時正是五月天氣忽然一陣雨來二人走入茶坊暫避。濟公見人拿了雨傘走過因信口題道:

 

一竿翠竹  獨立支撐  幾幅油皮  四圍遮蓋  磨破時條條有眼  聯絡處節節皆絲  雖云假合  不異生成  莫道打開  有時放下  擔當雲雨  饒他甕瀉盆傾下  別造晴乾  借此權為不漏天

   

須臾雨住,二人又走到長橋,聽得鼓鈸之聲,卻是賣麵果兒的王媽媽,為王公做吉祥功德。張提點道:「怎麼這樣人家,也做功德齋僧?」濟公道:「怎做不得?豈不知有詩道得好:

唐家街里閒遊慣   媽媽家中請和尚   三百襯錢五味食   羊毛出在羊身上

    張提點笑道:「花錢飲食事小,難道不要還他道場錢?」濟公道,又有一首為證:

媽媽好善結良緣   齋僧不論聖和凡   雖說冥中施捨去   少時暗里送來還

 

    張提點笑了一回,二人又往前走,走到清波門,忽見一家門首,曬了一缸醬,濟公看一看,叫了兩聲「阿呀!阿呀!」已走過了,想一想又縮轉來,解開褲子將屁股坐在缸沿上,就像上毛坑的一般,嗶歷嗶歷的就撒了半缸。那曬醬的人家,有個小僕人看見了,連聲叫苦,急急趕出門來,要扯住他算帳,濟公已走遠了。小僕人忙去通知主人,主人亂嚷道:「甚麼和尚,敢如此無禮!我趕上扯他回來要他賠!」旁邊鄰舍來勸道:「我認得這個和尚是凈慈寺里的濟顛師,你就趕上他,也只好叫罵他兩句,打他兩下。他一個身子,有甚麼賠你?倒不如認倒霉,快快的倒掉罷!」

   

那主人聽說是濟顛瘋子,嘆了口氣,叫小僕人進去,再叫兩個大漢來相幫,抬到溝里去倒,自己掩著鼻子,在傍邊看。不道這醬才倒到一半,那醬里活潑潑的鑽出兩條茶碗粗的火赤練蛇來望著抬缸的頭上亂竄,二人突然看見,膽都唬碎,叫了一聲阿呀!放了手,將醬缸打得粉碎,那蛇就竄入溝里去了,醬里還有無數小蛇,游了一地,主人看見又驚又喜道:「原來濟瘋子故作此態,是救一家性命的,若不虧他,吃了這醬豈不是死呢!」連忙同著幾個人急急趕上去謝他,已不知往那條路上去了。

   

卻說那張提點一把拖了濟公,急急的走了一程,才說道:「你雖是遊戲,豈不壞了他一缸醬,倘被他們捉住要你賠醬,何以處之?」濟公道:「你卻不知,這醬內有毒蛇在內,受了毒氣,若吃了定傷人,我借此救他一家性命。」張提點半信半疑,一面說,一面走到了一個古董店門口,二人站定看看,忽屏門開處,里面走出一個婦人來;三十上下年紀,生得好個模樣兒,正打點在門口來做甚麼?看見有人在外,就縮身走了進去,濟公猛抬頭一看,叫一聲阿呀!也不分內外,竟趕緊走進去,雙手將那婦人抱定,不知做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活佛   

       【  

久不刷洗,連虱子也隨我出家了,閒來無事脫下僧袍,捕捉虱子催這些短命虫歸西天去。正是:

僧袍虱子穿    學我欲瘋顛    吸人血滴物    短命馬當先

(2) 望仙橋下開茶坊的陳乾娘,待我不薄,故將放在白馬廟前杜處家的一軸道濟像送她收存,哈哈!留像留書,似乎是遺像遺言,走了這一趟,吃喝了這麼多,也好將這些紙張充作抵償,還了這些人情債。

(3) 屁股坐在醬缸上,下了一頓滾熱飯條,讓主人氣得「死去活來」,恨這濟顛和尚太放肆,出家人為何這般吊兒郎當。他不知道醬缸里藏著毒蛇,我以毒攻毒,條條俱是香腸佛糞。倒出醬物,才發現其中妙物,感謝濟顛原來是活佛,用此妙法解毒!真謝了佛天慈悲,祖上有德。

 

【第十九回】   救人不徹  佛力不如天數  悔予多事  懶飲酒倦於看山

  卻說那濟公趕了進去,將那婦人抱定,把口向婦人的頸里著實咬著,那婦人急得滿險通紅渾身汗下,高聲大叫道:「罷了罷了!怎青天白日,和尚敢如此無禮!」里邊爹娘僕人們聽見,都跑了出來,扯著濟公亂打亂罵。濟公任他打罵,只是抱著婦人的頸項咬,濟公因當不得爹娘僕人在光頭上打得凶,將手略鬆一鬆,那婦人掙脫身子,跑進去了。濟公見那婦人進去,跌著腳道:「可惜可惜!還有一股未斷」濟公站在堂前不走,幸喜這店主人不在家,見婦人脫身進去,也就跟了進去,一個小僕奈何不得,只得喊鄰舍相幫,張提點乘空扯著濟公走,這時雖然走出幾個鄰舍來,認得是濟公,知他不是個歪和尚,落得做人情,也不來趕了。

 

    張提點扯著濟公,走得遠了,才怨道:「你縱顛也要顛得有些樣影子,怎一個出家人,沒因沒由,抱著婦人的頸子去取笑?」濟公歎了一口氣道:「你不知道,這婦人頸里已現出縊死的蔴索痕,我一時慈悲,要替他咬斷,只咬斷了兩股,苦被這些冤業不肯放,將我打開,救人不能救到底,好不懊惱。」張提點也還不信。過了兩日,再來打聽,這婦人与丈夫爭氣,果然自縊,蔴繩已斷了兩股,惟一股不斷,竟縊死了。方歎濟公的法力,果是不差。

    且說當日濟公同張提點又往前走,走得熟了,又走進一個酒店里來,二人又吃。濟公略略吃了幾杯,即停杯作頌道:

 

朝也吃  暮也吃  吃得喉嚨滑似漆  吃得肚皮壁立直  吃得眼睛瞪做白  吃得鼻頭糟成赤

有時純陽三斗  有時淳于一石  有時鯨吞  有時龍吸  有時效籬下之陶  有時學甕旁之畢

吃得快   有如月趕流星   吃得久  有似川流不息   吃得乾   有如東海飛塵    吃得滿

有如黃河水溢  其色美  珍珠琥珀  其味醇  瓊漿玉液  問相知    麯藥最親    論朋友

糟邱莫逆   一上手  潤及五臟  未到口  涎流三尺  只思量他人請  解我之饒   並未曾

我做主  還人之席   倒於術  臥於巷  似失僧規  醉了醒  醒了醉  全虧佛力   貴族王

侯要我超度生靈   莫不篩出來    任我口腹貪饕   大和尚要我開題緣簿    莫不提壺來

任我杯盤狼籍    醺醺然   酣酣然   果然醉了一生   昏昏然  沉沉然   何嘗醉了半日

借此通笑罵之禪  賴此混瘋顛之跡  想一想菩提心  總是徒勞  算一算觀音力  於人何益

在世間只管胡纏  倒不如早點圓寂  雖說是死不如生  到底是動虛靜實  收拾起油嘴一張

放下了空拳兩隻  花落鳥啼  若不自知機  酒鬧客散  必遭人面叱  艷陽春色  漫說絕倫

蘭陵清膏   休誇無匹   縱美於打辣酥   即甜如波羅蜜   再若嚐時    何異於曹溪一滴

 

    濟公頌罷,笑一笑,即放下杯子立起身,張提點見他懶飲,也不苦勸,還了酒錢走出來,便道:「你既不喜吃酒,再同你到湖上看看山水罷!」二人攜手來到湖上,倚著堤柳,看那兩峰二湖之勝,濟公會悟於心,又作一頌道:

 

山如骨  水如眼   自逞美人顏色   花如笑   鳥如歌   時晨才子風流   雖有情牽絆人

而水綠山青   依然自在  即無意斷送我  如鳥啼花落  去也難留  閱歷過許多香車寶馬

消磨了無數公子王孫  畫舫生歌  何異浮雲過眼  紅樓舞袖  無非水上浮鷗   他人久住

得趣已多  老僧暫來  興復不淺  你既丟開   我又何戀   立在此  只道身閒   看將去

早已眼倦  。。。。  。。。。  。。。。  。。。。。  。。。  。。。。   。。。

咳!   非老僧愛山水   蓋為看於見    不如看於不見

    是時天氣甚熱,有一後生,挑了一擔辣酸菜湯來賣。濟公向張提點道:「這辣酸湯甚好吃,要你做個主人請客。」張提點道:「這是小事,你但請吃,我付錢。」那後生盛一碗來,濟公只兩三口便吃完,又盛來。張提點道:「此物性冷,怕壞肚腹,不宜多吃。」濟公道:「吃得爽快,管那肚皮做甚!」一碗一碗吃了半桶,張提點付了錢見日已落山,正待送濟公回寺,恰好沈萬法來尋濟顛,遂別了張提點,沿湖堤回到寺中,就一逕走入自己房中去。睡到二更,只聽得肚里碌碌作響,因叫沈萬法道:「我肚里有些作怪,可快來扶起我到東厠上去。」

 

    沈萬法慌忙起來,攙扶他下床,剛走出房門,濟公叫聲「不好了!」早一陣一陣的瀉將下來。不期門外正有個工人,在那里修地板,不曾提防,被濟公瀉了一頭一臉,園頭著了急,亂嚷道:「就是瀉肚,也該忍著些,怎就劈頭劈面瀉來!」濟公自覺理短,只得陪個小心道:「阿哥休怪,是我一時急了,得罪得罪!」工人沒法,只得自己洗濯。誰想這一日濟公瀉個不停,才睡下又爬了起來,甚覺疲倦,到天明飲食俱不要吃,松長老得知,忙進來看道:「濟公你平日最健,為何今日一病,即疲憊如此?」濟公也不回言,但順口作頌道:

 

健健健  何足羨  只不過要在人前  扯門面  吾聞水要流乾  山要崩陷  豈有血肉之軀支撐

六十年而不變?  稜稜的瘦骨幾根  癟癟(音別)的精皮一片  既不能坐高堂享美祿 使他安閑

又何苦忍飢寒奔道路  將他作賤?  見真不真  假不假   世法難看   且酸的酸    鹹的鹹

人情巳厭  夢醒了一刻也難留  看破了縱百年亦有限  倒不如瞞著人  悄悄去  靜里自尋歡

牽強似活現  世鬨鬨的  動中討埋怨  急思歸去  非大限之相催  欲反本來  實自家之情願

咦!  大雪來   烈日去   冷與暖   弟子已知   瓶乾矣   甕竭矣   醉與醒  請老師勿勸

 

    松長老聽了,因歎羨道:「濟公來去如此分明,禪門又添一重公案矣!不必強他,可扶他到安樂堂里靜養罷!」沈萬法聽見師父要辭世,相守著只是哭。濟公道:「你不用哭,我閒時賴你追隨,醉里又得你照顧。今日病來,又要你收拾,你一味殷勤,並無懶惰,實是難為了你,且拜我為師一場,要傳你法,我平日只知顛狂吃酒,又無法可傳,欲即將顛狂吃酒傳你,又恐你不善吃酒,惹是招非,反誤了終身,壞了佛門規矩。倒不如老老實實取張紙來,待我寫一字与你,問王太尉討張度牒來,做個本分和尚,了你一生罷!」

 

    沈萬法聽了,又哭道:「師父休為費心,只願你病好了,再討度牒也不遲。」濟顛道:「我要休矣,不能久待,可快取紙筆來!」沈萬法見師父催促,只得走出來与眾僧商量。眾僧道:「師父既許你討度牒,他做了一世高僧,豈無存下的衣缽?雖沒有存在寺中,一定寄放在相知的人家,趁他清醒,要求他寫個執照,明日死後,好去討取。」沈萬法搖著頭道:「我師父平日來了便去,過而不留,如何有得?」監寺道:「你師父相處了十六廳朝官,二十四太尉,十八財主,莫說有衣缽寄頓,就是沒有,也要化些衣缽与你,你若不好意思講,可多取一張紙來,待我替你出面向濟公訴說。」

 

    沈萬法信言,取了兩張紙來,放在濟公面前,濟公取一張,寫了与王太尉求度牒的疏,見桌上還有一張便問道:「這一張是要寫什麼的?」沈萬法含著眼淚,不做聲。監寺在旁代說道:「沈萬法說他与你做了一場徒弟,當初入門,未得什麼好處,指望師徒長久,慢慢的掙住,不幸師父今日又生起病來,他獨自一身,恐後來難過,欲求師父將平日寄放在人家的衣缽,寫個執照与他,叫他去討兩件來做個紀念也好,萬望師父慈悲。」濟公聽了好笑道:「他要衣缽,有有有,待我寫個執照与他去討。」監寺暗喜道:「此乃沈萬法造化也。」只見濟公提起筆來便寫道:          『來時無罣礙   去時無罣礙   若要我衣缽   兩個光卵袋』

 

    濟公寫完,便擲筆不言。監寺好生沒趣,沈萬法忙取二紙,到方丈中來与長老看,長老道:「你師父看得四大皆空,只寄情詩酒,有甚衣缽?你莫如拿此字到王太尉府中去,取了度牒來,也是你出身之本。」沈萬法道:「長老吩咐的是。」因急急去討了度牒來,回覆師父。濟公又叫他報知各朝官太尉,說我於本年五月十六日圓寂歸西,特請大檀越(施主) 一送。沈萬法報了回來,濟公已睡了。次早忽又叫起無名火來,唬得眾僧叫苦,想又是火發,忙報之長老,長老同眾僧齊到安樂堂來看時,有正是:『來去既明靈不昧,皮毛脫卻換金身。』畢竟不知真個又火發否?且聽下回分解。

 

濟公活佛   

      【評

古董門內的小媳婦,生得俏麗,道濟一見,心中歡喜,緊往人家頸子咬這不是一時昏了頭,色迷心竅,原來慧眼之中,已看出少婦頸上出現了上吊紋,救人要緊,那管什麼禮教?若再授受不親,何來兒女哇叫(生小孩) ?我這正人君子,瘋癲嬉笑,絕不假正經,暗里要!明明白白,咬住三寸頸,斷索免上吊。無奈天數難移,婦人亂吼喊叫,說我出家人調戲婦女,三股縊死蔴索,只咬斷二條,最後逃不過還是上吊!正是:

 

天數難逃嘆奈何   生生死死且高歌   神仙雖有慈悲願   無命枉然唸彌陀

 

人命救不成,佛命也當休,莫非又是生死有定數?不管神仙大佛,累了也該休休,免得日

日露面拋頭。与張提點又到酒店來,略略吃了幾杯,即作頌,敘述了僧臘這段回憶,甜酸苦辣,那有出家寺憎們清齋凈味,他們實在比我好的多了。為了廣結善緣,佯狂作顛,為了濟世救苦,酒桌醺酣。世人們!不要以為道濟享盡了口腹,且看那生意人,酒家應酬,喝得爛醉,苦酒滿杯,心中多少熬煎,能向誰傾述?老衲覺得出家事小,出得寺廟才是事大,為了普度廣大眾生,並為後世留得濟公乘願再臨人間的讖言,不得不先演一戲,使酒味餘香,世世可聞,故在西湖浪跡了一段奇蹟,是毀是譽,無干我事。只要我心自在,那管你鬧鐘直響!誇顛僧、罵顛僧,都是你自家兒的事!你本來面目不悟,生死大事未了,還在爭是弄非,該休了,免被顛僧打一拳!正是:

甜如波羅蜜   何異曹溪一滴   罵我誇我   萬家生佛

古道:「貪花花下死,愛財財中亡。」道濟一無別嗜好,只愛饞嘴吃不休,故也在此落難了。天氣正熱,讓張提點請了最後一次「點心」?吃了幾碗辣味酸菜湯,只管肚皮爽快,那知大限將到 為吃活命,也為吃喪命。回到寺中,睡至二更,肚里碌碌作怪,忍不住大瀉一場,洗去了一切骯髒。天明起來,疲倦腰懶,什麼都不要吃,長老覺得事大,道:「濟公!你平日最健,為何今日一病,即疲憊如此?我也不回言,作頌以答:

 

這一具臭皮囊  喝得太多  吃得太多  吃得發脹  如今幻化相  掃去污穢  瀉盡骯髒

留個法身清香  換條菩薩腸  佛寺好供養  辭世空手一雙  芒鞋与蒲扇  畫付太平洋

 

五月十六日,寂歸,預購車票,早有訂位,正是:來去既明靈不昧,皮毛脫卻換金身。       

【第二十回】  來去明一笑歸真  感應佛千秋顯聖

    卻說長老同眾真齊到安樂堂來看時,並無動靜。只見濟公盤膝而坐,對長老道:「弟子今日要歸去了,敢煩長老做主,喚個剃頭的,來与我剃凈,省我毛葺葺的不便見佛。沈萬法既有了度牒,亦求長老与他披剃了,也可完我一樁心事。」長老一一依從,須臾剃完。忽報說朝官太尉並相識朋友,次弟來到。濟公忙叫沈萬法去燒湯沐浴,換了一身潔凈衣服。沈萬法因匆忙之際,不僧備得僧鞋,一時無措,長巷老道:「不必著急,我有一雙借与你師父穿去罷!」忙取出來付与沈葛萬法,替濟公換了。濟公見諸事已畢,坐在禪椅上,叫取文房四寶,寫下一首辭世偈言道:

六十年來狼籍   東壁打到西壁   如今收拾歸去   依然水連天碧

   

寫完放下筆,遂下目垂眉圓寂去了。沈萬法痛哭一場,眾官遂拈香禮拜各訴說濟公平日感應神通,不勝感歎。

    倏忽過了三日,眾僧拜請江心寺大同長老,來与濟公入龕。第四日松長老又啓建水陸道場,為他助修功德,選定八月十六日出喪。

    到了那日,眾人起龕,鼓樂喧天,送喪到虎跑山,眾和尚又請了宣石橋長老,与濟公下火,宣石橋長老執火把道:

濟顛濟顛   瀟灑多年   犯規破戒   不肯認偏   喝佛罵祖   還道是謙   童子隊里

逆行順化   散聖門前   掘地討天   臨回首   坐脫立化   已棄將畫之局   辭世偈

出凡入聖   自辨無上之虔   還他本色草料    方能滅盡狼煙   咦!。。   。。。

火光三連天碧,狼籍家風四海傳。

  

宣石橋長老唸畢,舉火燒著,火光中舍利如雨,須臾化畢。沈萬法將骨灰送入塔中,安放好了,然後回去。剛回到凈慈寺山門,只見有兩個行腳僧,迎著問道:「那一位是松少林長老?」長老忙出問道:「二位師父何來,問貧僧有何見教?」二僧道:「小僧兩月前,在六和塔會見上剎濟書記師父,有書一封,鞋一雙,託小僧寄与長老,因在路躭延,故今日才到。」遂在行囊內取出交与長老,長老一看大驚道:「這雙鞋子乃濟公臨終時老僧親手取出與他穿去,明明燒化,為何今日又將原物寄還?真不可思議矣!」且拆開書來,看內中有何話說?

 

愚徒道濟稽首,上書於少林大和尚法座下:竊以水流雲散,容易別離;路遠山遙,急難會面。嗟世事之無常,痛人生之莫定,然大地尚全,寸心不隔,目今桂子香濃,黃花色勝,城中車馬平安,湖上風光無恙,我師忙里擔當,閑中消受,無量無邊,常清常凈,拜致殷勤,伏惟保重。道濟不慧,攢開地孔,推倒鐵門。針孔眼里,走得出來;芥菜子中,尋條去路。幸我佛慈悲,不嗔不怪;煩老天寬大,容通容逃。故折了禪杖,不怕上高下低;破卻草鞋,管甚拖泥帶水。光著頭,風不吹,雨不灑,何須竹笠?赤了腳,寒不侵,要甚衣包?不慕化,為無飢渴;懶莊嚴,因乏皮毛。萬里尋聲救苦,當行則行;一時懶動雀巢,要住即住。塞旁門已非左道,由正路早到西天。一腳踢倒泰山,全無罣礙;雙手劈開金鎖,殊覺逍遙。便寄尺紙之書,少違再生之好。雖成新夢,猶是故人。長嘯三聲,萬山黃葉落;回頭一望,千派碧泉流。尚有欲言,不能違反。乞傳与南北兩山,常叫花紅柳綠;為報東西諸寺,急須鼓打鐘敲。情長難盡,紙短不宣。

又頌付沈萬法道:

看不著,錯認竹籬為木杓,不料三更月正西,麒麟撼斷黃金索。幼年曾到雁門關,老天重睜醉眼看。記得面門當一箭,至今猶自骨皮寒。只因面目無人識,又在天臺走一番

 

松長老看完,不勝嘆羨道:「濟公生前遊戲,死後神通,如非自己顯靈,人誰能識?」因將書、靴二物,傳示眾人,那兩個行腳僧,方知濟公已死,驚得呆了。一時朝官太尉,以及相識朋友,曉得此事,無不稱奇,悔恨從前之失禮也。正是:

鐘不敲不鳴   鼓不打不響   菩薩顯神通   人才知景仰

又過了些時,錢塘縣一走卒,來見長老道:「小人在臺州府公幹,偶過天臺山,遇見上剎的濟師父,他原認得小人寄与長老;故小人特地送來。我還有些事躭擱不得,先回去了。」長老接了拆開細看,是兩首七言絕句:

(1)片帆飛過浙江東   回首樓臺渺漠中   傳与諸山諸酒客   休將有限恨無窮

(2)腳絆緊繫恨無窮   竹杖飛雲入亂峰   欲識老僧行履處   天臺南嶽舊家風

 

長老看了又嘆羨道:「濟公原從天臺來,還從天臺去,來去分明,真是羅漢轉世,故一靈不昧」走卒聽了,方驚道:「小人只認是活的,原來死了。」吐舌而去。

又過了一、二十年,凈慈寺的山門傾倒,長老寫了緣簿,叫人四方去化只化得零星磚瓦,細碎木頭,不得成功,長老正在煩惱,忽有一范村客人,送了一排大木來,要找濟師父收管,長老不知原故,因問道:「這木頭是那位善士發心捨的?」那客人道:「就是小客施捨的。」長老道:「不知貴客為甚發心捨這許多大木?」那客道:「這些大木,一向乾在山中,已經二、三十年不得出山,有一位濟師父來化緣,果蒙佛天保佑,一夜山水大發,一山的大木都沖了出來;故此小客不睞善緣特送此一排來,可請濟師父出來收明白了,好勾緣簿。」

 

長老聽了,忙叫人焚香點燭,拜謝濟公,然後留齋,對客人道:「濟公已作古成佛矣!」客人方知是顯濟聖,又驚又奇,齋罷而去,合寺僧人無不感佩敬仰。沈萬法一味實修,陞至監寺,年九十三歲而終。自蓋好山門之後,濟公累累顯靈於朝官太尉之家,書難盡載,有詩為證:

黃金百煉費工夫   費盡工夫只當無   若是此中留得種   任君世世去耕鋤

 

濟公活佛    降

       【評  述】

(1) 走得倦,吃得厭,也該休息了。浪跡數十年,化個頭陀身,雲遊四海,萬物雖環繞我身,我卻不拘於萬物,我行我素,落得輕鬆,這就是『大修行』。出家苦,有苦說不出,藏心悶葫蘆,怎見得真吾?不少出家人,患了這個毛病,他們既無這般神通,又缺乏運舌法材,故只得困居寺剎,一生自了。目下有人看不慣我這份德性,罵我是獻僧家之醜,那知這個真面目,勝過口中唸彌陀。

(2) 染滿塵土,死前剃凈,好見祖宗伺家古佛,以免三寸氣斷才被抬屍沐浴,洗個硬骨頭做什麼?道在死前修,莫待死後再為骷髏做功課,問他不懂?

(3) 暫向長老借雙僧鞋,過了天橋,這雙渡船再還你。生前肚里雖裝了不少廢物,一切瀉盡,盡皆歸還,來時空無一物,去時懶得拖累,盡付一火柱。正是:

六十年來狼籍   東壁打到西壁   如今收拾歸去   依然水連天碧

酒歸酒     氣歸氣     酒化水去     氣不再呼吸

肉歸肉     色歸色     肉熟火灰     色身終粉碎

死去換個身,誰道我不會再來?寄還了長老一雙鞋,一封慰問書,正是:

借物依歸還    絲毫不相欠   因果分兩斷   世人仔細參

(5) 我走了,濟公虛名卻留人間,雖是個瘋和尚,有人為我做經傳,若說比不上釋迦,也勝過一些高僧大德,堪慰堪慰。

(6) 如今末法之世沉寂的羅漢顛僧,又不忍道德墮落,宗風無聞,多是個討飯吃,有幾粒入佛口?氣不過我也,故又乘願再來,或道濟公活佛,或說濟顛和尚,以應世顯身,一如往昔作風,仍在俗家尋佛子,火宅勸修身。觀鸞堂親切,沒有架子、傲氣,和光混俗,卻又默默從事濟世救苦聖業,讓道濟又『道迷心竅』,藉鸞筆重現人間,帶聖筆『楊生』靈遊天堂、地獄,著作了『天堂、地獄』二部遊記,揭開了宗教神秘外衣,將此人類至善与極惡的下場,作一個公開顯現,果然不負此行,掀起世人明道向善的皈依,使世上修行者有所尊循。

      

雖然仍有部份僧家,仍排斥抵毀此事,可嘆!佛云:「天堂、地獄本在人間」,既為如此,則這兩本書活生生的記實,不是最好的寫照嗎?今日,又藉臺中聖德寶宮沙盤鸞筆,寫下了「濟公正傳」的評述,又是對世上迷途的當頭棒喝,也為禪家塗鴉一筆,善哉!善僧們!不要猛斥外道,老衲出家偏愛世俗人(外道) 沒有他們,也沒有今日的我!諸位高僧大德!如沒有這些信外道的世人,恐怕你們自身難保呢!

你們吃穿行住,都是外道弟兄為你們効勞的!別忘向這些無名英雄頂禮謝恩!諸位足不忍踏蟻,手不敢拍蚊,因何卻對他教善人給予無情打擊?放下屠刀吧,阿彌陀佛!

正是:你說扶鸞假   我道念經詐   一樣說法教   三界本一家

 

                                         ----- 全篇完 -----

 

    活佛恩師性喜詼諧,遊戲人間,形若出家之僧人,實則住世之活佛。一言一行,每顯離奇;而究其本意,又多平淡踏實。只緣俗中煉性,方顯其真;且向沙中淘金,始見其寶。既無莊嚴門面,又少端莊衣袍,然世人偏好与之聚處。藉酒裝瘋,問師因何而醉?師道:「眾生已醉,我若未醉,如何醉里度他?」問師既已出家,因何偏愛俗家?師道:「待眾生向佛門求道,自投羅網者有幾人?不若我主動下凡度他,免得固守塵寺,人我皆無所成!」

 

    噫!觀音普門品云:「佛告無盡意菩薩,善男子,若有國土眾生,應以佛身得度者,觀世音菩薩即現佛身而為說法 - - - - 。應以宰官身得度者,觀世音菩薩即現宰官身而為說法 - - - - 應以天龍、夜叉、乾闥婆、阿修羅、人非人等身得度者,觀世音菩薩即現天龍、夜叉、乾闥婆、阿修羅、人非人等身而為說法 。」正印證活佛應醉身度醉世之法門,絕非活佛所謂離經叛道,亂章無度;況要學此行徑者,非大神通者不可。正是:『苦無海量且莫試酒;如乏定力,切勿裝瘋。』

    綜觀活佛一生,嬉笑怒罵,盡皆文章;狂言醉語,無非禪機,堪稱為佛門活寳。且其所行,可謂大眾化、平民化,無你我之分,顯示佛与眾生平等之旨趣,可謂突破修行者「我執」之偏差,以腳踏實地作風,不畏權勢,不欺弱小,達官貴人,照樣當頭棒喝;販夫走卒,依然直指人心,乃因佛門廣大,容得顛僧;故此活佛神通,廣化大眾。

 

    有言吃喝笑罵,口德不修!豈知裡含禪機,絕非白吃白喝之輩。縱口齒不清,而佛心乾凈;雖行止瘋顛,而佛腳端正。故若以俗眼看顛僧,則人我皆顛。須見山不是山,才能見顛我自正,聞瘋我卻醒,以此慧眼,方識眼前好漢。弟子有幸,得以感召活佛默佑,啟示靈機,且道緣相契,屢次合靈著書得覩  恩師慈容,並与相處多年摸得些底細,故亦略受影响,靈來筆動,稍帶醉語,然尚止於學師而醉,未敢自醉唐突。今值  恩師正傳即將付梓問世,師尊催促,要我作跋敘述因緣,自知文陋道寡,然師命不敢違,提筆若有神助,疾書草言,聊以補末,藉弘天恩師德,聊表敬意,是為跋。

                                                                                                                                                                    

                                                                                                                                                                                  皈依弟子   楊贊儒   敬跋於聖德雜誌社

                                                                                                                                                                                                           一九七一年歲次辛亥、臘月廿五日